沈决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不懂阿布父亲为何要栽赃于他,但是那天,阿布父亲的确来找过他,离开的时候也的确遇到卓长老,在祭雁青家楼下跟卓长老说了好一会儿话。 那天路过的寨民站出来作证,更加坐实了是沈决偷听到阿布父亲和卓长老的对话,然后偷拿祭雁青的蛊害了祭雁青。 卓长老和阿布父亲本就是亲戚,阿布父亲习惯说汉语,卓长老虽说苗话,可也听得懂一些汉话。 关键性字眼被阿布父亲说出来,沈决自然而然能得到重要信息。 在场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一时间,沈决处于风口浪尖。 卓长老下令。 架住沈决的青年们闻言压着沈决离开现场往后山走。 “你们放开!不是我做的!” 现在就算沈决有千万张嘴也解释不清自己。 他被押到了一个巨大的窟洞里。 那坑窟足有五六米深,他是被用绳子捆着,活生生吊下去的。 他摔到地面后,绳子便被从洞外割断了。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洞内又潮又冷,他的手脚还被捆着,连挣扎起身都无比困难。 洞外脚步声渐远。 沈决放弃了呼救,艰难用胳膊肘直起身子,靠着洞墙坐在地上。 被摔一下,沈决浑身骨头都在疼。 每动一下,他都要抽一口冷气。 好不容易坐直身子了,沈决累出满头大汗。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祭雁青还有脉搏,卓然一定会想办法救他的。 阿布父亲骗了他。 但阿布父亲的目的是什么,他为什么要借自己的手重伤祭雁青?
第53章 随你自去 窟底很冷,泥土地面潮湿冰凉,沈决呆了一会儿就觉得像进了冰柜。 他强撑着骨头的疼,站起身,由于天太黑,他看不清这个窟洞周围是怎么样的,只能试图摸摸四周看能不能找到可以割断绳子的锋利石头。 然而他的手刚伸出去,就摸到了一个冰凉的,黏腻又软乎乎的组织物体。 那团软塌塌的物体一被沈决碰到,顿时受了惊似的,从洞壁上掉下来,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一只不知是什么物体的虫子,睁开了六双在黑暗中,荧光一样的腹眼。 如同开启了连锁反应,洞臂上,陆续睁开无数只绿色的眼睛。 有大有小,密密麻麻覆盖了整个洞窟的墙壁。 那些冒着光的小眼睛,齐齐地盯向了角落中的沈决。 沈决头皮发麻,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绿色眼睛”,一个个从墙壁上爬下来,然后聚集起来,一点点朝沈决爬行过去。 沈决的冷汗大颗大颗往下滴,被捆住的手脚麻痹到了极致,蚂蚁啃咬的感觉一直蔓延到后背。 他后退着,脚后跟忽地被一块凸起的石头绊了一下,接着重心不稳,狼狈地向后栽去。 沈决白着脸,用脚退着身子,直到后背贴到了冰冷的石墙。 “绿眼睛”爬到了沈决脚边。 他们顺着沈决的裤腿,与他皮肤接触。 黏腻,冰冷,爬行时触角带来的刺痛。 太黑了,沈决看不到它们是什么东西,未知的事物往往最让人感到恐惧。 一只稍大的“绿眼睛”,停在沈决脚边,接着猝然跳到沈决胸口的位置。 沈决只觉得胸口猛地一下震痛,那“绿眼睛”身上腥臭的味道顿时扑面而来。 云雾散去,月亮重新出来。 月光下,沈决终于看清了那些“绿眼睛”是些什么东西。 那是无数只褐色的,像没了壳的蜗牛,长着七八条纤细足肢,浑身都是粘液,每爬行一段就会在路上留下黏稠恶心的痕迹。 最让人惊骇的是,它们硕大的绿色眼睛下面,长着个布满尖牙的口器。 沈决胸口那只“绿眼睛”,张开与它黏腻细长身躯不符的巨大口器,对准他的心脏。 沈决等死一般紧紧闭上眼。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耳边传来一声尖锐的,类似昆虫的鸣叫,接着胸口一轻,那只企图咬沈决的虫子迅速惊惧弹开。 他睁开眼。 被咬烂的衬衫里,那条挂坠显露出来,幽幽的红光散发着奇异的香气,在沈决四周弥漫开来。 周围绿眼睛如同嗅到了什么恐怖的气息,纷纷四散,离沈决远远的。 沈决怔神。 这条挂坠祭雁青说过,是他阿妈的遗物,辟邪消灾,毒虫不近身。 阿布那次,还有这次。 是真的,没有一只虫子能靠近他。 这条坠子,又一次救了沈决。 沈决一时间五味杂陈。 就在此时。 洞外响起动静,接着自上而下被人扔下一条绳梯。 有人从上面下来了。 沈决警惕起来,看到来人,要不是全身都被捆着,沈决肯定要冲到阿布父亲面前,拽着他的领子问为什么要利用他。 阿布父亲下来后,看到他还活着时惊讶了一下。 下一秒在看到沈决胸口的坠子后,诧异又怪不得地啧叹了一声,“他竟然把这个都给你了,难怪你没有被这些虫子吃掉。” 沈决咬牙切齿问:“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想借我的手杀了祭雁青,然后挤上祭雁青祭司的位置?” 除了这个,沈决想不到还有什么其他理由。 阿布父亲摇摇头,“不,我说过了,我不会杀祭雁青,况且我的能力还不足以要了他的性命,那条蛊只会让他受点伤,他受伤,我的任务才算完成。” 他摸了两下胡子沉吟,“假如他真的死了,你体内的子蛊也会随之死去,你不应该更开心才对。” 沈决拧着眉,冷冷道:“你这么大费周章借刀杀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杜康笑了声,“祭雁青可是巫蛊师,只有你能接近他,你明白吗,只有你能让他最心痛,才能挥发那枚蛊的最大作用。” 他走到沈决身边,掏出匕首,利落在捆住沈决双手双脚的绳子纵向一划。 绳子断裂开来,沈决失去知觉的四肢动也不能动垂到一边。 他没听懂杜康的意思,杜康说的话深奥又毫无厘头,什么叫只有他才能发挥那枚蛊的全部作用,又什么叫重伤祭雁青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失血又充血的麻痹感让他痛疼难忍,沈决死死咬着牙,忍着四肢逐渐恢复知觉的过程。 “你不是好奇我的目的是什么。还记得那棵神树吗,我想要的,远比那棵树要珍贵百倍,那个东西,得祭雁青活着我才能拿到,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要他性命。” “?” 杜康漫不经心走了两步,“其实本不用这么麻烦,我直接用你去威胁他就行,可惜。”他摇摇头,“你的身份特殊,我动不了你,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沈决听着只觉毛骨悚然。 杜康想要的是什么东西,可以让他不惜杀掉自己身边长大的孩子。 这座大山,就像个充满诱惑会吃人的邪恶巨口,罪恶与欲望就是它的养料,日日滋养着它。 人们被它吸引,对它向往痴迷,殊不知在人们觊觎这座宝矿般的大山时,山也在饥饿地凝视着他们。 杜康摇摇头,并不打算解释下去的意思,帮他解了绳索,却没有救他出去的意图,沈决也没蠢到再次相信这个人会搭救自己。 月亮边的云越堆越多,月光一点点变暗,周围风声渐作,还有雨点子从空中坠落到沈决脸上。 微弱的清凉感似曾相识,像极了祭雁青指尖触碰他时,皮肤残留的温度。 要下雨了。 沈决恍惚的脑子被雨滴一砸,清醒了些许。 他想到什么,眼中带着些许怀疑和惊悚:“阿布不是你亲生……” 非亲生的孩子…… 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 “阿布是我的妻子从熟寨车站捡来的弃婴。”杜康比划了一下,怀念的跟沈决形容:“当时捡到他时,他只有这么大一点儿,气息奄奄,像个快营养不良要饿死了的小猫崽。” 杜康丝毫没有担心将阴谋告知沈决,沈决会暴露他的意思。 沈决狠狠一怔,双眼难以置信瞪大,他颤抖着声音:“阿布的死,难道,是你……?” 杜康抬头看了眼天空,答非所问,似笑非笑说:“我们苗族人向来守信,我说过救你,就不会食言,绳子我给你解了,你也没了祭雁青的情蛊管制,这座寨子,随你自去。” 说完,杜康便从窟底爬了上去。 雨点子越来越大,那些绿眼睛忌惮沈决胸口散发着异香的挂坠,纷纷退避三舍,爬进土里露着眼睛不甘心地盯着他。 沈决嘴唇都要被自己咬破,他想挣扎着起来,可麻痹的手脚还没完全恢复知觉,他像个失去四肢的残疾人,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杜康收起绳梯离去。 等手脚终于能动,沈决身侧已经积出一小片水坑,小小的水坑,被从天而降的雨滴,重重溅出一个又一个密集的水花。 他扶着墙,踉跄起身,摸着四周墙壁,如果没有下雨,那杜康解了他的绳子,他还有可能自己爬上去。 可是,杜康偏偏赶在下雨前来找他,说是信守诺言放他走,却根本就没想过让他从这个坑底爬上去。 寨中只要一下雨就是连续下好几天,沈决如果上不去,就会被连续几天的积蓄的雨水活活淹死。 就算不淹死,荒郊野外,一个人经过都没有,他待个一个星期也会被饿死。 雨从点变成了面。 淅淅沥沥浇在沈决背上,风一吹,透心彻骨的凉。 沈决低下头,目眦欲裂,两手死死扣着泥墙,指甲深深陷进泥里,指甲缝因为过力挤压,泥土夹塞得边缘线生疼。 胸口的挂坠随着他低头的动作从领口滑出。 那坠中摇曳的,隐隐的红色,被雨水洗去尘埃,透亮晶莹,在他胸前轻轻摇荡。 沈决眸光一颤,怔怔盯着它良久。
第54章 来带你走 沈决蜷缩在已经及膝深的坑中意识昏沉。 长时间泡在水里,他的皮肤变得惨白褶皱,体温也持续失温。 他在这个坑里呆了一天一夜了。 雨还在下,沈决想了很多办法,都没办法从这个坑里爬上去。 他开始感受不到水的凉意,长时间处于失温,他的感官像被封了一层水泥,混沌又麻木。 天边渐渐泛起灰蒙蒙的鱼肚白,雨变小了,沈决脸颊泛着病态的红,他从水中虚弱地站起身,仰着头向坑顶望去。 沈决站不稳,头重的好像加了秤砣,脚却是轻的,踩在水中,像踩在棉花上。 那些绿眼睛在天亮以后便陷入了睡眠,密密麻麻趴在一侧避光的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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