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也是。”幻元灵璧说,“我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如果讲了的话,又有点在梦境里帮你作弊的嫌疑……所以我有一些犹豫。” “你难道没有打算帮我作弊吗?” “……” 正在此刻,夜色里幽暗的房间中,风声一动。 沈忆寒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一把攥住,他吓了一跳,垂目就对上了一双倒映着窗外皎白月光的乌黑眸子。 “我是想说……”幻元灵璧在他脑海里道,“其实他一直醒着。” 沈忆寒:“……” 你就不能早说吗??
第134章 归离 云燃什么也看不见。 他知道这个人发现了自己的秘密,知道他每到入夜,就会悄悄潜入自己房中,帮他度过那些原本彻骨冰寒的夜晚,他知道他对自己没有恶意,也能感觉到那些进入他身体的真元有多么小心翼翼—— 初时,他在脑海中默默把所有门中可能的人选过了一遍,终于找到一个十分可疑的人选,但在心中出现那人模样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一定是弄错了。 他们不过是点头之交,从前更是素昧谋面…… 他为什么要这样? 后来他远远看见那人和表妹说话时,那样脉脉含情的、浅笑着的眉眼,更觉得自己是弄错了。 若是对表妹,沈少宗主的行径似乎还有迹可循,可若是他……何必如此? 后来那位沈少宗主离开了长青谷,可那个人入了夜,还是每天都来。 他从一开始的困惑,到后来的渐渐习惯,再到后来……每到入夜,等着他的不再是对即将到来的折磨和痛苦的疲惫,而是一些连他自己也不能清晰察觉到的细微感情。 那人似乎不厌其烦,不知疲倦的整夜整夜运转真元为他驱寒。 他在夜里渐渐不会痛苦的整宿整宿都昏迷着失去感知了,偶尔有时,也能浅眠半晌。 再到后来,无边无尽漫漫长夜里……他的梦境中,似乎都是那个人指尖的温度。 他开始渐渐不再满足于这样的距离了,那个人总是坐在床边,只是指尖扣着他的脉门…… 很远很远。 他身上的气息总是只似有若无的拂过一瞬,若他想要捕捉住它们,偏偏又消散无踪。 …… 他渐渐能在夜里不为穿雪髓控制了,但在偶尔月霞半洒清辉照入窗槛时,云燃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分明他就坐在那里—— 隐身咒。 他几乎是立刻就在心里猜到了答案。 为什么……? 既然不想被自己知道身份,又为什么要救他、接近他? “为什么?”少年人的声音有一点微哑,穿透了黑暗中原本的寂静,“为什么救我……你是谁?” 沈忆寒脑海空白了几秒,本能的就想抽回手,少年苍白却又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却死死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分明他应该什么也看不见,幽暗的月色里他望着自己的目光却那么灼热,一瞬不错,仿佛清晰的捕捉到了他的轮廓。 居然要这样……见第一面吗? 沈忆寒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垂眸道被他抓住的手腕上,半天才吐出一个字:“你……抓痛我了。” 云燃动作微微一顿,半晌之后,他五指下的力度松了一些。 沈忆寒也在这一瞬间,立刻使尽了浑身的力气,把手从他掌心里拽了出去。 屋门“吱呀”一声,然后就被人什么落荒而逃似的重重合上了。 * “虽然知道你是因为还没准备好这么见他。”幻元灵璧在他脑海里幽幽道,“但是我觉得你这么干,还挺气人的。” 沈忆寒:“……” 他刚才跑了以后,其实也短暂的后悔了一下下,但怂都怂完了,再后悔也没用了—— 说来也真奇怪……分明经历不同,几乎可以说是两个人了,而且幻境中这个分明才十几岁,刚才抓住他的那一瞬间,给人的压迫感居然和外面那个差不多。 “比起做为一个日日偷偷溜进他家的不速之客被他认识,我觉得还是以后等别的机会再熟悉更好。”沈忆寒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醒的。” 幻元灵璧诡异的沉默了一会儿。 “其实……他已经清醒了快一个月了。” “……” 这次会读心的轮到了幻元灵璧,大约是察觉到沈忆寒的沉默十分不妙,赶忙在他脑海里解释道:“虽然我真的很想帮你,但是你入梦是来寻找答案的,如果什么都作弊,还怎么找到答案呢!” 沈忆寒道:“那你主要是起到一个和我闲聊的作用吗?” “……” “你非要这么想也不是不行……”幻元灵璧道,“和我闲聊也是你在此间体悟的一部分呢,说不定聊着聊着,你就……” 沈忆寒懒得再理它,御剑飞回了南海。 梦境之中时光如梭,弹指一过又是三年。 这三年他寻遍南境,除了寻找那张药方上的十几味灵草外,还了解到了关于那种在阿燃身上的穿雪髓,到底是什么—— 这东西意如其名,和噬魂种一样,都是魔修琢磨出来害人的,只是一个吞噬的是修士灵智,一个伤害的的却是修士的丹田经脉,且比起发作起来几乎无知无觉的噬魂种,穿雪髓的折磨细碎漫长,更难以忍受,每到入夜或是被植入此物者运转灵力时,它便会发动。 穿雪髓发动时,遍体经络如遭霜蚀,阴极寒极,天明日出后又会好转。 这东西与其说是为了毁了一个修士而生,不如说它是为了折磨人而生,除了发作的时候,平日看起来几乎与寻常修士无异。 短期来看,似乎无损根基,但时日一旦长久,就说不准会怎么样了。 这倒是很符合沈忆寒对长青剑宗那些人的认识,他们不敢真的毁了云燃,却又能想出这种阴损办法折磨他,虽然看起来不会伤及根基,但是一旦动用灵力就会发作,自然也就无法修炼、无法练剑,长此下来,修为进境自然也就一落千丈。 云宗主若是知道这事,只怕免不了丹剑两宗又要大大闹上一场,但即便闹了,亦于事无补,想要祛除这穿雪髓,仍然千难万难。 单单那张药方上的十六味灵草,要弄到其中任何一味,就都不是易事。 他花了三年,才找齐前十五味,其中最后一味,沈忆寒翻书找到它的时候,发现正是当日在云燃房间中,见他画在纸上的那一株。 看来阿燃多半也已知道,自己身上的寒症如何可解了。 这一味灵草,叫作业火香君,只长在妖兽业火麒麟巢穴之中。 业火麒麟这种妖兽,沈忆寒早闻其名,却从没真正见过,回忆了许久,才想起在幻境之外,大概两百多岁的时候,似乎听人提起,说曾见它在东海出没。 按照时间算来,那只麒麟现在应该刚刚出生不多久。 这种等级的妖兽,即便只是幼年体,也不是一个筑基期修士能轻易对付的,但此刻的沈忆寒,毕竟并不真的是幻境中原来那个、二十多岁如假包换的沈少宗主,他受了些小伤,但最后还是把那株鲜艳的火红色灵草带回来了。 沈忆寒将十六味灵草一起装在了乾坤袋里。 既然阿燃不愿意他舅舅知道这件事,他也就不必经云宗主之手转交此物给他。 沈忆寒干脆故技重施,趁夜去了一趟长青丹宗。 进门前,他先停步在窗前,仔细听了一下屋里的呼吸,确认那呼吸声均匀浅淡,的确睡着了,才进了门去,动作极轻的把那个小小的袋子留在了桌上。 临走时,他还是没忍住,低头就着月光,看了看床上那人陷入沉睡后的安静眉眼。 三年过去,云燃眉眼间已脱去少年稚气,与沈忆寒记忆中本来的他更重合了几分,但却又仍有些细微的不同—— 他筑基了,虽然体内穿雪髓未除……竟仍是筑基了,大约也正是因此,洗经伐髓虽然对穿雪髓无用,但只要身体里的真元凝厚起来,总还是能对寒气抵御一二。 沈忆寒脚下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忍住,又在他床前停步,两指轻叩在云燃脉门上,汇入真元,直到笼罩在他面门的那层白雾渐渐淡去,这才将手收回衣袖中,悄没声息的合上门离开了。 房门关上,屋中幽暗一片。 只剩下一个人的心跳声—— 仍然无法平复下去。 * 梦境之中时光飞逝。 这几年间发生的事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沈忆寒后来在某次下山游历时,遇上一处村落为妖兽所害,大约是机缘巧合,他在除妖时与云燃巧遇,两人一道退敌,颇经险境,虽先前他们二人便早已在丹宗有过照面,但这次方才算是真正结识为友。 与此同时,昆吾山脉之中,登阳剑传承现世,震动修界,不仅引得数以万记剑派弟子抢破头相争,连南境其他剑修,也不免有心思浮动者,想着乔装易容,混进去碰碰运气。 人人都好奇这传承最后花落谁家,结果却叫人大跌眼镜—— 天通峰卢剑主膝下公子卢榕。 沈忆寒听得这个消息时,倒不太意外,因为他记忆之中当年若没有阿燃,卢榕背后有其父相助,这传承便是他的,只是如今幻境之中,没有阿燃,也有云烨,难道他不曾去争么? 他既然留意,便去打听了一下,若不打听还好,这么一打听下来,才知原来在传承中卢榕与云烨相争,那卢榕仗着身上有许多父亲赐下的法宝,竟然将云烨伤得不轻。 梅今为此事和天通峰颇理论了一番,但形势比人强,最后也没理论出个什么结果,反倒吃了一鼻子灰。 沈忆寒虽知这一切不过只是幻境,但听闻梅今正在为了膝下弟子四处筹寻丹药时,终究还是不忍心,叫门中弟子以沈老宗主的名义送了不少药过去。 他本以为这件事发展到这里便也告终了,毕竟云烨虽不得登阳剑传承,继续继承慈恩剑衣钵,也无甚不好,比起旁的普通执事、洒扫弟子们,他已经是师出有门,将来成为十七剑中一剑传人,即便不是登阳剑,原也不算辱没。 岂知数年之后,此事竟又有变。 修界玄门数宗,每十年一度在瀚海秘境举办一场大比,各派炼气七层以上弟子皆能参加,各凭本事在秘境之中获取灵筹,最后以筹数为据,选出当年大比魁首。 当年这场大比,沈忆寒因惫懒,自然是没去,但这次是在梦境中,既要寻找答案,难免要经历些与从前不同之事,考虑到这点,他这次便去了,恰好云燃、云盈兄妹俩也并不缺席,沈忆寒与云盈一拍即合,干脆就三人结伴而行。 云燃身上穿雪髓如今已经祛除了,此事除了天知地知云燃知,大概也就只有沈忆寒还知,但他面上当然是什么也不可能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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