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送亲仪仗的浩荡队伍来看,袁家应是当地底蕴深厚的大家族。在这样一个新旧交替的时代,它保留有一些繁琐严苛的规矩并不足为奇…… 脚步漫漫的青年走到那扇黄褐色的木门前,伸手轻轻推开了门扉。 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 结婚向来都是两个家庭的结合,那为什么自始至终惧本只提到了新娘,新郎去哪里了? 在封建时代,这种高门大户的姻亲往往程序繁杂,要经过提亲、说媒、订亲、送亲等等环节。在婚礼当天,新娘静守阁中,等待新郎携仪仗前来接亲。 是惧本的疏漏,还是有意而为? 新娘屋内,高吊的四具尸体已经消失殆尽,红烛的烛尖平稳地指向上方,在无风的环境下没有一丝晃动。 魏叶晓随着青涿一齐走了进来。 这里分裂空间的现象已经消失不见,或许是因为新娘已经被请出,他们二人并没有再次被分隔开。 见高中生往铺着红褥的床榻而去,青涿便走到了梳妆台这边。 一切的布局和他们初次进屋的时候没有半分区别,澄亮干净的白镜能清晰地将人面映照进去。但由于房间内的光源偏红,照出来的效果略有些诡异。 醉乡斋的茉莉花味香膏已经用了大半,莹白色的膏体正源源不断地往空气中输送着清甜的花香。味道并没有什么异样,铜制的包装盒上也没有任何信息。 梳妆台下方的抽屉还是合上的,短短一截雕花把手横在屉外,被青涿捏着一把拉开。 “簌——” 木料摩擦的声音。 青涿双目微睁,视线落在屉笼内的漆黑石像与一小沓折叠着的黄纸上。 这叠黄纸在上一次搜索当中是绝对没有的! 他直接无视了那尊寒冰雕像,伸手将黄纸取出。 纸张触手脆薄,被整齐地叠放起来,还没待展开就能看到里面隐约的墨迹。 伴着簌啦啦的声响,一张格外宽大的黄色宣纸被展于空中,其上所描绘的女子半身像也落入二人视野。 这是一张笔触极佳、栩栩如生的肖像作品。头戴钗饰、面容姣好的妙龄少女微微抿唇而笑,目光炯炯地看向画外的人。 在整张纸面的右下角,有道以娟秀漂亮的簪花小字所作的署名。 “袁育姿” 袁育姿?是袁家小姐?! 在宣纸展开时就凑过来的魏叶晓恍然道:“所以我们可以根据这幅画像来确定哪个是真正的新娘!” ……是这样么? 青涿将纸张重新叠好,收拢到袖口当中,抬手将抽屉合上,说:“再找找有没有别的发现。” 二人又分散开搜寻了一阵子,皆是没有其他线索,便又凑在一起观察了好一阵画像,才退出房门与其他人汇合。 在将木门掩上的一瞬间,屋内红烛像是猛地被一只巨大的手掌扑下,烛焰歪斜着奔腾挣扎,却在不到两秒内被彻底扑灭。 房内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青涿。”秘书他们那边正好也已经搜寻完毕,正从雾气蒙蒙的街道上迎面而来。 跟随在徐珍息身后的朱勉励邀功似的从侧边跳出,手上捏着厚厚一叠红色的信封。 他从信封中抽出两份,给青涿和魏叶晓二人手上各自放了一封:“这是我们在街边铺子的犄角旮旯里找到的,每家都藏着一封。内容倒是一样,你们可以看看。” 落在手上的信封手感坚硬,青涿从里面抽出了一张鲜红的贺卡。 放眼望去,就是一封婚宴的请帖。烫金的花纹布满卡片的四角,标题是行书“请柬”二字,底下的正文内容十分清晰明了: 【请柬】 【众位亲友安好: 谨于圣元元年2月29日袁氏家苑中举行小女袁育姿之婚礼,万盼各位亲朋入席同庆,袁氏必当恭迎待客。】 “这个请柬每个人都拿一份,”徐珍息开口道,“我们到时候参加婚宴很有可能需要请柬。” 青涿认可地点点头。 在宣布主线剧情时,系统的说法是“作为一名宾客兼伴郎/伴娘,你受邀参加袁家小姐的婚宴”,而受邀这个动作,很有可能就是用这封请柬来体现的。 “你们呢,”秘书双手抱胸,转头看向这边,“有什么线索没?” 接收到魏叶晓迅速移来的视线,青涿将手伸入广袖中正要将那沓黄纸拿出,不曾想指肚却摸到一个触感冰凉的坚硬物体。 渗透性极强的寒意像是逮着机会般顺着皮肉往上,即使他迅速松开了手也仍留了一片寒凉在手心。 瞧见他甩手的模样,秘书将细眉蹙起:“怎么了?” 她绕到青涿袖口侧边,微微弯下腰歪着脑袋朝里看,正看到一只漆黑的石质断头像被两只骨节分明的手指捏起。 这不正是新娘梳妆台抽屉内的那只吗? 手指几乎要被冻僵的青涿扯着嘴笑笑,将这来得神不知鬼不觉的邪门雕塑提到面前,在天光下仔细查看。 之前在昏暗的房内只能看个轮廓的雕像清晰无比地展现在眼前。它的雕刻手法极为细腻,连人像最微末的衣褶、指尖的指缝都雕琢得圆润精致,没遗留半点锯齿。 从雕塑的身长比例来看,应该是以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形象作为参照做出的,它穿着一身似袈裟又似广袍的衣衫,右边的肩膀裸露出来,能看到流畅的肌肉线条。 作为一个大家闺秀小姐,袁育姿的屋内保存着一个断头男人雕像? 怎么想怎么奇怪。 掐着它腰身的食指和拇指几乎快要冻得失去知觉,青涿才把它收回袖子里,两只手指放在嘴边呼气,道:“这个东西我没拿,它自己跟来的,有点邪门。” 待指尖的温度稍稍恢复过来,他才重新把那张绘有袁育姿素像的纸张拿出:“真正找到的线索是这个。” 干薄的黄纸被徐徐展开,其上绘制的妙龄少女笑面盈盈地看着在场众人。 朱勉励倒吸一口凉气:“这画的是……” 双手抻开画纸的青涿轻声吐出二字。 “新娘。” “所以说,我们要把那些新娘的盖头掀开来看?”曹艺将头偏往花轿的方向,仿佛都能透过轿子的帘布看到里头紧挨着的三个新娘,她犹豫道,“太冒险了吧?而且……要派谁去呢?” 此话也正是众人现在心头所想,朱勉励缓缓将嘴抿紧,宁相宜则害怕地后退一步:“我、我最害怕这种了。” “不一定非要做到这个地步,”除青涿外,另一个仔细查看过画像的高中生魏叶晓开口,他手指指向画中少女端于腰间的双手,“或许我们可以利用这个特点去看。” 只见那只纤细玉润的右手食指上,一个小小的黑色墨点落在指甲的下方。 这个黑点微小得堪比沙砾,如不仔细查看极容易被忽略掉。而这个位置旁的墨迹也比较凌乱,乍一眼看去分不清究竟是袁家小姐手上的一粒小痣、还只是画手在挥毫间不小心甩上的墨汁。 如论如何,它总是一种可能性,看手指尖也总比看脸来得轻松些,尚且还在众人的接受范围内。 既有了判断方向,几人便一齐来到花轿面前。 绣着红凤的轿帘被掀开,三个抵肩而坐的新娘仍然端庄娴静地坐于轿中,双手带着红色的衣袖放于腿上。她们双手的手背都掩在广袖之下,隔绝了众人窥探的视线。 沉吟片刻,青涿微微眯着眼道:“我来。” 已经将他视为启明星的朱勉励立刻投以敬佩的星星眼,接着就看到青年眯着的双眼里跳动着某种险恶的兴味,嘴角翘起,然后又从袖口中把那尊黑像拿出。 顾不得手上再度传来的冷意,他动作迅速地将雕像断面那头对着新娘,接着用它来轻轻挑开绣着金丝的袖口。 既然有送上门来的工具,当然没必要亲手和这些诡异的东西接触啦。 反正这雕像已经够邪门了,就和新娘比比看谁更邪门。 第一位新娘的右手展现出来,他又依法炮制地把第二位的宽袖也掀开,过程无比顺利,新娘们也都安分地保持原来姿态,并未有所动作。 但在挑第三位新娘的袖口时,她的右手却突然猛地往后一缩! 围观的几人被实打实吓了一跳,朱勉励整个人都弹开,秘书也立马喝声:“小心!” 但奇怪的是,在这之后新娘就再没有任何异动了。 与她靠的最近的青涿反倒并未被吓到,他意味深长地将目光投射过来,说:“刚刚雕像碰到她了。” 是雕塑断面的一角不小心触碰到了新娘的手背,接着她便做出了如此大的反应。 是被冻到了?不太可能。先不论这新娘还是不是人,会不会有冷感;光说刚刚触碰到的短短一瞬,即使是人也不会有多大感觉。 那还有一种可能…… 就是她在怕它。 为什么会怕这样一个没有生命体的东西? 男人的断头雕像、仅有新娘的婚礼、以及不断被强调重复的所谓“规矩”。 【新婚喜宴】这个惧本的谜团如一团粘稠的云雾,正缓慢地弥散开来。
第021章 新婚喜宴(6) 暂不论这些令人一头雾水的谜题,揭开新娘们的袖口后,眼下最大的困难已经迎刃而解。 三个端坐轿中的新娘之中,只有中间那名的右手指尖上有一点痣! 所有人皆是狂喜。 把真正的新娘找到,就不用掀盖头看脸了! “我来我来!”朱勉励自告奋勇,有模有样地学着青涿一手牵起一位新娘,将她们拉回到屋子里。 “哐”地一声,古朴的木门被甩出星点尘埃,他富有成就感地拍了拍手,转身回到队伍之中。 这样,送亲仪仗内就只有一位新娘了! 然而。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轿夫仍呆立原地,鼓手乐手也没做出任何反应。整个送亲队伍依然仿佛一只发条走尽的机械,除了凉风滚过时牵起随行丫鬟的两缕发丝外再无别的动静。 “欸,难道不对吗?”寂静的街道内,只有朱勉励疑惑的回声。 他的视线求助般地看向自己的秘书姐姐,见对方一脸凝重模样,又转而去看新晋的靠谱哥哥青涿,只见他摇了摇头:“人不够。” “死了两个轿夫和一个鼓手。”是魏叶晓的声音。他伸出手指先是指向花轿的方向,又指了指怀中抱着小鼓的丫鬟。 “惊吓级和心慌级的惧本都会把提示给到位,”他低头捋了捋自己有些褶皱的衣衫,“你猜为什么那女孩刚刚一直在喊规矩?——送亲队伍缺胳膊少腿,肯定也是不合规矩的。” “学会读懂提示可是在剧场生存的一大条件。”高中生耸耸肩。 他的话说得虽不婉转,却也是实在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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