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勉励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脸颊上的肉挤出苹果状,他眼前好像又浮现出了刚刚街道上三人惨死的画面:“所以,要我们谁去填上吗?” 填补空缺,替代那些已经死去的人,成为新的鼓手和轿夫。 但这其中的危险性不言而喻。 “我可以抬轿子。”青涿出声道,他嗓音温润微哑,很容易能将听者的急躁情绪安抚下来,“这肯定不会是必死的局面,不然剧情就无法推进了。” 话虽在理,危险肯定还是有的。 ——但既然他们已经进入了惧本,就应当默认会有危险常伴左右了。 朱勉励观察一番队伍里除青涿外仅剩的俩男丁,一个是身高体壮的自己,还有一个是矮而瘦弱的高中生,最终咬咬牙道:“那、加我一个好了。” 他鼻子都狠狠皱起来,双目紧闭,嘴向下瘪着,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惹得徐珍息伸手一个暴栗,难得地展露一丝笑颜,道:“放心,我会看着你的。” “呜呜……”朱勉励立即睁眼可怜兮兮地望向她。 “好了,那现在还剩下最后一个——鼓手,”魏叶晓拍拍手,他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我没学过鼓,把握不准鼓点,就不上了。” 就随行丫鬟嘴里苛刻的规矩而言,在送亲仪仗中鼓点混乱估计也是不被允许的。 所以还是得选一个有学鼓经验的人来担此重任。 对此,秘书摇摇头:“我没学过乐器。” 准确来说,在她近乎公式化的人生中,只在小学阶段的音乐课里接触过长笛,其余就再也没有了。 而曹艺作为富家小姐,平日里学的乐器多是钢琴、古筝这种弹奏起来优雅美观的,因此也没学过鼓乐。 见她也摇摇头,青涿几不可察地皱起了眉。 正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却犹豫着说道:“我、我学过一阵子的腰鼓。” 视线转移过去,说话的竟然是那位始终害怕地缩在后面的纯新人宁相宜。 她矮矮地举着手,指尖似害怕似害羞地微微蜷缩着,抿了抿双唇道:“我来吧。” 深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她半垂着眼皮,视线牢牢扎在自己脚前的石路上:“我不能一直给大家拖后腿。” 弱小并不意味着能理所当然地逃避问题,而是更应该去锻炼能力、从弱小的桎梏中脱颖而出,从而变得强大。 初次下惧本就能有这样的觉悟和胆魄,秘书的目光中夹杂了一丝欣赏,她点点头:“可以。” 入队人员部署好了以后,就是其他人的安排了。 由于并不清楚行进过程中会遭遇什么危机,每个入队演员身边都得跟着一名其他演员,防止意外情况发生时无人扶持。 朱勉励自然由秘书小姐看护,考虑到宁相宜没有半点过惧本的经验,便给她分配了“老人”魏叶晓,最后余下的青涿和曹艺直接组成一队。 所有事项都安排完毕后,宁相宜战兢兢地走到丫鬟身前,小心翼翼地将其怀中的小鼓拿出,把固定的红绸带结结实实地扎在自己身上,随后在那名空缺的鼓手位置站好。 待青涿和朱勉励也在轿子两侧站定后,停滞不前的送亲队伍终于有了动静。 梳着双环髻的丫鬟端步走至喜轿一侧,掀开绣有鸳鸯的红帘,朝内望了一眼又放下。 接着她以扁平如板的声线喊道:“新娘起轿后,切不可有半分差池,否则丢了袁家的脸面,你们都死不足惜。” ……和第一次一模一样的发言。 但相比于上次旁观者的角度,这次三名演员实实在在地融入到了送亲队伍中,更能感觉到这番话语里的残忍和危机。 察觉到右侧传来的慌乱视线,青涿稍稍侧头,就和神情不安的宁相宜对视上了。 对方好像极为紧张,搭在腰间鼓上的双手都在颤抖,眼睫毛不住地眨动,似乎已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别害怕。】 青年做了个口型。 正六神无主的女孩紧紧抿着唇,她看着青涿的眼睛,缓慢点了点头。 “吉时到,送新娘——” “咚咚咚”“锵” 紧密而喜庆的鼓乐紧随着丫鬟的唱和声涌出,宁相宜急忙伸手模仿着耳边听到的鼓点,一下又一下将手掌拍打在紧实泛黄的鼓面上。 跟着其他轿夫的动作,朱勉励和青涿一齐蹲下身,把轿子的台柱扶到肩上,然后鼓着劲站起来—— 只余一个新娘的轿子其实并不太重,加上这重量有足足八个人分担,抬起来也还算轻松。 噼啦啪啦的鞭炮声骤然从队伍后端传来,炮火独有的烟熏气味飘散到鼻尖,整个队伍也终于开始第二次的行进。 迈着步伐渐渐朝袁家屋子相反方向远去,街道两侧的雾气又逐渐浸透出来,白蒙蒙地云蒸雾绕,好似整个世界都只剩下眼前这段漫无尽头的石板路。 前半段的路程依旧平和,欢快喜庆的鼓乐笙箫下,宁相宜拍击手鼓的动作也渐渐熟练起来,再加上这本就是自己所擅长的领域,因此表情也明显地褪去了大半紧张。 可所有人都知道,这样的祥和并不会持续太久。 在又拐了一个直角街口后,异变悄无声息地发生了。 一双刺骨寒凉的手从青涿的耳后出现,紧紧地捂住了他的双眼! 眼前烟雾弥散的街道顿时被一片漆黑取代,甚至无法投进来一点光辉。透骨的凉意从眼皮一路流转到眼珠,几乎能浸透到人的骨髓当中。 是谁在背后捂住了他的眼睛? 青涿半敛起眉眼,长长的睫毛如鹅羽一般拂过掌心。 ……它似乎有些不自然地缩了缩。 左侧的耳朵能听到突然加粗的呼吸声,从方向和角度来看应该是来自朱勉励的。 他大概也是碰上了一样的境况。 由于不清楚“规矩”的具体范围,早在之前几人就商定好,遇到危险都暂时不要说话,假如实在是遇到了致命的危机,才能开口呼救。 当前照应他的曹艺还没有任何反应,很有可能是她压根看不到这双凭空出现的手——同理,徐珍息也可能还没发现朱勉励的异样。 可是,把人眼睛捂住,他们仍然可以跟着其他轿夫的步伐前行,似乎造不成什么威胁啊? 这时,他耳尖骤然一冷。一道幽幽的冷气被缓缓吹拂在他右侧的耳廓中。 “呼……嘻嘻” 尖锐细小的窃笑声伴着寒气在耳边响起。 在【它们】的视角中,眼前的一幕可谓是前所未有的有趣。 失去了视线的青年双眼不自觉流露出迷茫的神色,他微微垂着眼,眼睫浓密漂亮。在被寒风侵袭后,他的耳廓渐渐被冻得发红,但因两只手都扶在木柱上,连挥手赶去这些烦人的鬼怪这样简单的事都做不到。 看着就让人……让鬼食欲大开。 ……知道了!威胁是! 青涿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他细算起当下已经走过的路线距离,又和上一次的行进道路做了对比。 是那些横在马路中央的尸体! 在视线丧失的情况下,他和朱勉励很容易忽略掉那些尸体,从而大意被他们绊倒。而绊倒的结果,极有可能就是和上回的轿夫们一样,被活活压死在轿底! 而更糟糕的是,现在徐珍息和曹艺压根不知道他们视线受阻,也预料不到他们会被地上这么明显的尸体所害。 此时,距离那些尸体只余下不到30米的距离了。 朱勉励那边……是否会注意到这些? 缓缓深呼吸一口,青涿将步伐有意识地抬高,避免真的被那些尸体所绊,而朱勉励……只能寄希望于徐珍息反应足够及时了。 队伍仍在缓慢前行,手掌拍打得略有些发麻的宁相宜又看到了石板路上凄惨的三具尸体。她有些害怕地移开视线,在落目到青涿和朱勉励身上时,却愣了愣。 怎么感觉,他们俩的眼睛有些奇怪? ……就像是落在虚空之中,丝毫没有聚焦。 二十米,十米…… 暗红的血迹沾染上鞋底,鼻腔间都萦绕着一股浓厚的血腥味。耳旁仍震耳欲聋地响着婚庆的奏乐,也愈发将这股血腥味的不详激发出来,渗进每个人的毛孔内。 在脚步落到怒目圆睁的尸体脑袋一侧时,一道细微的风声伴着涂满鲜血的指甲猛地袭来!
第022章 新婚喜宴(7) 最先发现尸体异动的是曹艺。 瘫软成烂泥的死尸骤然伸出僵死的手,带着青紫的色块袭向活人。 一口气猛然提到心口,她只来得及伸手触碰青涿的衣袖,却见对方似早有预料般脚步一挪,另一只脚抬起后重重地朝着尸手碾压而去。 “嘎吱” “唔!!” 叫人牙酸的骨架摩擦声和吞到肚子里的痛呼一齐发出。 相比于做好准备的青涿,被尸体袭击个措手不及的朱勉励就没那么好受了。 守在他一侧的徐珍息其实反应很快,在尸身出手时她就迅速从包中掏出一柄匕首,并飞速甩掷出去。但她反应再快,也无法突破距离的限制。 掌心纹路间洇满血液的鬼手被利器插在石砖缝隙禁锢住,但朱勉励也着着实实地挨了一爪。 粗眉皱起,死死咬牙,圆滚讨喜的面上净是痛意。 渗透着浓血的鞋底一路将暗红带到洁净的石板砖上,晃着流苏的喜轿跨过三具尸体仍在前行。 “唉” 乐此不疲往青年耳边吹拂寒风的“它们”渐渐歇了声息,失望般地叹了口气。 抚在眼上的冰凉手指光滑柔软,好比刚蒸好剥了壳的鸡蛋——并不是说它皮肤有多好,而是它和鸡蛋一样没有正常应有的肌肤纹理,也就是指纹。 这双奇怪得令人毛骨悚然的手用指尖从青涿的眼底一路摩挲至鼻梁,之后随着耳侧的嬉笑声顺着后退隐去。 “嘻嘻,下次还找你玩哦。” ……不了,谢谢。 视线慢慢明晰起来,蒸着白雾的街道和大红的送亲队伍伴着肩上沉甸甸的喜轿一起涌进视线。正要稍稍松口气之际,右侧却突然传来压低的叫声。 “啊!” 青涿猛地回望。 发出叫声的正是替代鼓手的宁相宜,她双手发着颤举在空中,右手的掌心皮肉绽开,鲜红的血液从最深的那道手纹蜿蜒而下,淌到了女孩白藕似的小臂上。 这是…… 视线下移,落在她腰间缠系的小鼓上,瞳孔微微一缩。 白色的鼓面已经鲜血斑驳,甚至有几块细小的碎肉和组织沾在上面。一张诡异的人脸清晰地烙印在鼓面上,像是一个藏在鼓内的人头拼了命要往鼓外钻动,五官的起伏都能透过肉眼看出。 此刻,那张人脸正大张着嘴,下颌不断地阖动,似在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尖利的牙齿,牙缝中的血肉还未吞噬干净就贪婪的等待猎物将下一波肉食乖乖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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