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骨漂亮的手指尖微微蜷缩,落在掌心里掐出月牙印记。那双因为黑暗而不可视物的双眼呈现清澈无辜的灰色,在微微睁大的眼眶里四处移动,似乎想看清周围的物景。 “非常,饥饿。” 狂暴如利风一般的邪祟气息滚滚而来,神明在这一刻仿佛化身成了世间最有破坏性的妖邪,像是被信仰所驱逐的堕神,身上只余肆虐的恐怖意味。 饥饿驱使着祂再一次狠狠咬上青涿的小臂。 “唔!” 尖锐的牙齿带着撕咬食物的力道,让青涿疼得闷哼一声,几乎要被逼出生理性的泪水。 他立马条件反射地开始挣动。 可人类和神明——即使是堕神之间,力量的悬殊也有如天堑。 这…… 不会这么倒霉吧?没被袁育姿搞死,反而被邪神当成食物吃了? 青涿几乎欲哭无泪。 早知道要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就不该躲到这鬼东西的供桌底下! 而在这时,周围深不见底的黑暗突然闪过一道什么东西。 像是最古早的电视机在信号不良时会出现的“雪花”。 一道、两道、三道…… 越来越多的雪花相继而至,连青涿都能以肉眼看清这件异况。 突然,在同时闪烁着几十道雪花之际,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身上也顿时一松。 等猛烈的头晕缓解过来后,他重新睁眼,赫然已不在那片奇怪的黑色空间内,而是回到了他一开始藏身躲避袁育姿的供桌之下! 呼……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人总算回来了。 青涿揉了揉一直被禁锢住而无比酸痛的手腕,而后将右手的长袖轻轻撩起。 两道渗出血丝的尖锐牙印刺眼地横在白皙的肌肤上,叫人看一眼都觉得牙酸,好像能切身体会到那种撕扯的痛感。 好在这个神还有点狗啃剩下的良心,没真给他咬掉一块肉去。 辛酸地闭了闭眼,青涿又突然想到什么,伸手往袖口一摸。 雕塑还在! ……不过,摸起来怎么只剩一只了? 他伸手将那柄触感熟悉的神像掏出。 在袁育姿的柜子里顺手捎带上的那只盘坐式雕像莫名消失了,极有可能是刚刚在那片空间中挣动时遗落了。眼下还留下来的这只就是一开始自己跟着青涿从抽屉跑出来的那位。 而与之前不同的是,此时这柄神像已经被安上了头颅,甚至之前的断面荡然无存,连修复的裂缝也不见踪影! 拼合完全后,刀削斧刻的神明面容展现出来,如果青涿在刚刚能看清黑暗中那人的模样,一定能立马认出,这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即使他当时眼不能视物,此刻看着这完好无损的雕像,心中也能踩个八九不离十。 心头顿时一阵气极。 好啊,我给你把头找着了,你对我的回报就是咬我一块肉? 握着这柄塑像,他恨恨地扬起手,做出要将它再次砸成两半的架势。 然而手在空中停顿五秒,还是泄气地放下了。 这玩意儿牵扯着袁家古怪的拜神传统,很有可能拉扯出一大串线索,还是先不急着处置它好了。 眼下之急,还是先找到宁相宜,然后一起找找有没有办法能传回之前袁育姿大婚的时空节点,与队友们汇合并梳理线索。 把手中雕像又安放回袖内口袋中,青涿轻轻挑起供桌下垂挂的红布一角,只露出一双眼睛向外观察。 放眼望去,空无一人,也毫无动静。 刚刚进入神秘空间之前,还在屋子内到处踱步自言自语的袁育姿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有时候,对于这种危险之物,它骤然消失不见比它就在眼前还要可怖得多。 因为你无法勘测它的动向,只能在未知的行进过程中祈祷它不会从天而降。 咬了咬牙,青涿还是一把掀开了绒布,猫着腰放轻脚步,无声无息地从供桌底下爬出。 屋外仍然是大太阳,一片金黄的色调照映着院内栽植的名花名草,生机盎然的生趣景象仿佛能冲散所有妖邪之物,让一切黑暗都无所遁形。 并不清楚宁相宜藏身之处在哪里,且室内也不方便逃跑,万一和袁育姿碰上了估计很难躲过她手里的刀,倒不如先去院子外,看看能否寻得什么防身之物。 出于此番考虑,青涿将脚步放得极轻,悄悄地穿过大敞的梨花木门,一边观察着是否有袁育姿提刀的身影,一边悄悄绕到院子的侧边。 当整个身体沐浴到灿烂的阳光下时,浑身紧绷的肌肉终于松缓了些许。鼻尖萦绕着絮絮飘来的茉莉花香,他悄咪咪走到里屋的窗户旁,正想透过窗户看看屋子里的现状。 正在这时,一道细细的女音幽幽地在他身后响起。 “青涿。”
第028章 新婚喜宴(13) 这道突然出声的女音着实给青涿吓了一跳,他差点都以为是袁育姿找上门了,急急转头一看,却是从后院井中探出一个头的宁相宜。 她头上顶着防尘的木制井盖子,小心翼翼地露出半张脸,在确认了眼前的人确实是队友后长长舒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她丢开头顶圆盖,自己攀爬着从井里爬出,身上倒是完好无损没有受伤,“还好我趁她不在的时候跑出来,不然早就被她找到了。” “人没事就行。”青涿也把声线压低,他走到墙壁拐角边,视线悄悄探出去观察,随后朝宁相宜挥挥手示意跟上,“走,我们得找到出去的办法——先试试从大门离开。” 在进入这个源自过去的时空中时,他们二人就是出现在了袁家府邸门口刚进门的位置,那么如果从那扇大门中出去,就很有可能离开这个空间。 布置漂亮、花草盛放的小院此时只剩下微风带起的树叶摩擦声,和偶然从低空展翅而过的鸟雀欢叫声。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地踏上了那片连接主屋与小院的长廊。 青涿负责在前探路,宁相宜则背对着他倒着走,负责看顾背后的敌情,免得被袁育姿从后头偷袭。 长廊先是一条笔直的过道,过道两侧皆有木制的花雕围栏,围栏外栽种着数株细细的园艺观赏竹。径直穿过此道后,则是一道回弯,弯道后面的景象被一堵白墙所挡,所以也只能将头探出观察。 负责探路的青涿悄悄弯腰把头探出,鼻尖却差点撞到一片肉色的平面,他猛地顿住,眨了眨眼。 梳着蓬松麻花辫的少女牵扯着空白脸上的皮肤,似乎想展露甜甜的笑容,她身上袄裙不小心沾上了血迹,右手下垂到腿边,那柄泛着寒光的利器正摩挲着裙摆。 “满文,你要去哪里呀?” “快跑!” 两道声线同时响起! 神经紧绷的宁相宜反应很快,在听到青涿的喊声时立马转身,跟着他猛地绕过提刀的袁育姿,头也不回地往外面跑。 这种时候,继续往小院里跑无异于自投罗网。 伫立原地的袁育姿看着一男一女的背影向外狂奔,仿佛浸透了茉莉花汁的甜腻声线轻轻道: “满文和满英,又想抛下我了呢。” 语毕,她猛地举起手中薄刃溅血的砍刀,以极快的速度飞速朝二人追去! 并未跑远的宁相宜乍一听这道雨点似的急促脚步,趋利避害的本能促使她没忍住回了头,随即被那道堪称百米冲刺速度的鹅黄身影吓破了胆,转回头使出吃奶的劲一边跑一边惊恐叫道: “她她她追上来了!” “簌簌” 于此同时,走道两侧的细竹倏地开始颤抖,带着几乎要把细长的竹叶抖落的力道。狠狠颤动一番后,它们猛地半折下来,一下子横铺在走道上。 青涿早知逃跑不会这么轻松,一直做好了障碍物突然出现的准备,当即轻松跃过。宁相宜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她在迈步之间被突然倒地的竹子吓得立马放慢了脚步,想要立马急刹车,运动细胞匮乏的身体却很难跟随上想法,直接被一根横在脚踝间的细竹绊倒,“咚”地一声趴跪在地。 完了完了完了…… 身后的脚步声如龙卷风一般疾速靠近,她似乎都能听到袁育姿举起手中大刀的破风声,害怕地闭上颤抖的眼皮。 “呼” 奔跑带起的流风呼啸着吹过她耳边,而后毫不停留地继续往前冲。 如急雨的脚步直直掠过她身侧,目标明确地笔直向前! 嗯?嗯嗯?!! 劫后余生的宁相宜不敢置信地睁开眼,看着即将消失在视线里的一前一后两道身影分别远去,呆愣而迷茫地喘着气。 剧烈运动过后稍显迟钝的大脑回想起了袁育姿对于青涿的种种特殊待遇,她似乎终于想明白了其中关窍。 这绝对是她头一次因为自己略显平庸的外表而感到庆幸! 宁相宜摔倒的动静青涿自然也听到了,他当即心里“咯噔”一声,正想稍稍停下脚步拉她一把,就听闻袁育姿一路加速赶来,甚至无视了跌倒在地的女孩,似乎咬死了要追赶他。 …… 还能怎么办,跑啊! 他可不想尝尝被那把刀狠狠砍到的滋味。 万幸的是,作为一名优秀的当代青年,青涿从不落下对于自己身体素质的锻炼,在这种和一只鬼进行你追我赶的情境下居然也并不怎么吃亏。 他一大步迈出了这道长长的回廊,已经被追赶至袁氏主院,眼前也看到了那名仍然在弯腰洒扫的中年妇人。 快了,马上到了! 谁知,正在这时,袁育姿的声音从背后遥遥传来。 “王嬷,帮我拦住他!” 正低头清扫石阶上落叶的王嬷手上动作一顿,随后立马松开手丢掉扫帚,踩着一双布鞋就要从斜面追赶而来。 两个空面假人呈左右夹击的架势,一起奔跑着扑将上来。 怎么还带喊人的! 幸好在场的只有这位王嬷一人,不然几个人团团包围住他,这也别玩了! 青涿提起气,脚下的方向被王嬷逼得硬生生一转,绕了一圈继续往大门奔去。 三十米,二十米,十米…… 厚重的古朴大门近在咫尺,身后的脚步也似乎已经追到了距离他不到两米的位置,几乎一伸手就能碰到他的衣角。 提着气大步朝外一跃,一股目眩的熟悉感觉盘旋而上,周围的街道和天上当空的烈日都似乎被渲染上了淡淡的水波纹,原本清晰无匹的街景被波纹融化在水里,乍一看只是一块水月镜花。 头晕过后,水波纹逐渐溶解于视野当中,阴暗的夜空和细长的木制回廊又在眼前清澈起来。 青涿又回到了被传送之前的那条长廊中,他此刻正歪头倒在地上,清醒的一刹那时心脏还因为适才的狂奔而疾速鼓跳,他伸手将掌心按在胸口,就听耳边传来一道清冷的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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