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松亭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神晦暗,很久后才说:“好,我答应你。” 缅因从谢松亭身上下来,突然跳上桌,把谢松亭的杯子从桌上推下去,一路滚到门口,叮铃咣啷。 杯子是塑料的,没碎,只是脏了。 “今天去市里,没陪它出门,估计发脾气了,”谢松亭捡回杯子,和毕京歌解释说,“毕老师,我去把杯子洗了。” “嗯。” 毕京歌起身走到缅因猫面前。 她蹲下来,手挠着缅因的下巴,微笑说:“小猫,这六个月好好照顾你主人,知道吗?” 缅因原本眯着眼被她挠,听到这睁开眼。 两只暗铜色猫眼和她对视,半晌,棕虎斑喵了一声,竟然跟人说话了。 “我知道。局长,多谢。” 谢松亭在厨房洗杯子,水流哗啦,没听见。 等他洗完出来客厅,只看到茶几上的半包软中华,还有一张印着毕京歌电话的名片,毕京歌本人不见踪影。 谢松亭快步走到连廊向下看,正好看见她站在葱茏的绿色中向自己挥手。 “走了!” 女人潇洒转身,背影被树掩盖。 缅因蹲在门槛前舔爪,神色如常,很像猫。
第11章 六个月后 六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对于谢松亭来说自然是短的,他早在过去数年里练成了虚度光阴的绝技,只要在家躺平一天,就能让时间飞快流逝。 物理意义上的躺平。 毕京歌说这是他的超我对自己太过严格。 幼时的他为了让妈妈爸爸满意、避免挨打,他的超我帮助他极力规避任何错误。 演化成现实行为就是什么都不做,这样就什么都不会错,不会遭到否定,不会被骂,不会被打,不会被遗弃。 即使现在他脱离家人很多年,没有人再逼迫他,他还仍然保留着这个习惯。 潜意识里,这个超我依然鞭笞自己。 谢松亭看向屏幕:“头一次见把摆烂说得那么清新脱俗的。” 毕京歌在屏幕那边说。 “不能质疑我的专业。这么一句话也是你对自己苛责的一种体现,人是可以休息的,甚至可以休息很多年,或者说人活着就是一种体验,随时随地都可以休息,你的身体健康和心理健康才该被放在第一位。 “这不是考试,你得意识到休息会被允许,可你却下意识把休息定义成偷懒。我建议你改掉这种觉得自己在偷懒的口癖。” “我休息应该被谁允许?” “被严厉的你自己允许。” 谢松亭思索片刻,点头应下。 毕京歌见他不言语,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和我谈谈其他的?” 这几个月,谢松亭和毕京歌联系的频率不高,每次都是毕京歌主动打视频电话过来,而谢松亭接上几分钟,很快挂断。 毕京歌问为什么,谢松亭说猫能听懂,不想猫在身边的时候聊。 这么久,两人只聊了一些简短的、针对性的小点,像刚才的超我。 六个月眼见快要结束。 仲夏入深冬,马上一月末,过年了。 而关于自己的过往,谢松亭依然闭口不谈。 “快了,”谢松亭想了想,说,“六个月前我肯定没法说出口,等你回来就差不多可以了。” 毕京歌:“这么说,还要谢谢我这个出了问题的实验模型?” 谢松亭:“六个月前我肯定会说你在胡说,但是现在……你说得对。” 他似乎要笑,但被镜头外什么东西顶了一下,低头。 “缅因来了?” “嗯。” “你还是不准备给它起个名字吗?” “不了,”谢松亭说,“反正家里就两只猫,我叫泡泡就是泡泡,叫它就叫猫。” 他还有话要说,缅因已经跳上电脑桌,晃着大尾巴挡住了摄像头。 六个月过去,缅因比刚到家时体型大了一倍有余,也长长了很多,俄系缅因嘴套一向大,它看起来更加凶猛、威严。 体型变大之后,最直观的感受是它更……毛茸茸了。 再加上冬天,缅因正在爆毛,家里它的毛漫天飞,谢松亭喝着喝着水喝到一簇,熟练地从嘴里拿出来,没有任何心理障碍地继续喝。 偶尔喂两只猫吃化毛膏,他也想跟着吃点。 谢松亭:“那今天就到这吧,毕老师,它要舔我了。每天固定这个时间。” “嗯。” 他甚至不用自己亲自关电脑。 缅因一后脚踩在笔记本电脑的关机键上,两只前爪按住他的脸,伸舌头舔他。 谢松亭每天被舔,持续被舔了六个月,已经习惯了,此时还能没什么表情地问猫:“你爪子上什么东西,猫砂渣吗。” 猫舌头又长又热,中间的倒刺像砂纸,能舔红谢松亭半张脸,全是它的功劳。 听到这话,棕虎斑停下来,挨个看看自己的前爪,眼神疑惑。 谢松亭一下笑了:“骗你的。” 缅因舔他右颊很快消失的酒窝。 实在被舔得有些疼了,谢松亭把长条猫一揽,抱着它不松手:“这么暖和。” 缅因窝在他怀里,得意地晃晃尾巴。 气温逐渐变低,谢松亭在家里又穿的随意,连加衣服都懒,经常一套熊猫睡衣,带着个短短的尾巴,在家里踢踏拖鞋。 睡衣短,露着的脚踝总是被冻红。 蓉城多阴,阳台窗漏风,吹到客厅,吹到躺在沙发上发呆的谢松亭身上。 五个多月里,他发烧了三次。 每次都烧得脸色通红,头痛又昏沉地把自己裹进被子里,等缅因咬着药板拿给他吃。 缅因第一次给他拿药时,看见猫蹲在自己面前,谢松亭燥着脸,全是烧出来的虚热,发着烧还笑:“这么好,还会拿药给我吃。” 柔顺的长毛蹭到他的脸,缅因用力顶他脑袋,把他的脸顶得偏向一边,让谢松亭被迫起床。 “知道了知道了……”谢松亭勉强透支最后一点力气,摸了摸浑身都在生气的大猫猫,“我吃药还不行吗。” 缅因两只耳朵向后压低,呲牙凶他,满猫脸写着不开心。 谢松亭:“牙真好看。” 缅因气得啃他的手。 猫能拿药,杯子就爱莫能助了。 谢松亭不爱喝水,就这么直接把药放进嘴里,不嚼不咽,慢慢让药粉在嘴里化开。如果是胶囊,他就把胶囊掰开,再倒进嘴里。 他是真“吃”药。 之前缅因第一次见他这么吃药,简直目瞪口呆。 谢松亭看猫都要变成石雕猫了,好心地解释:药苦,脑子里就只有苦,免得胡思乱想。他习惯了,和早上吃柠檬一样。 棕虎斑猫烦躁地在他身边直转圈,还被谢松亭误解它在家里闷坏了,产生刻板行为。 第二天早上,谢松亭病一好,想带着它出门走走,被缅因后怕地咬着猫绳拉回来。 开玩笑,病刚好再去吹风,还不得病第二次,本来身体就弱。 缅因又心疼又气,但身体还要等六个月才能调整好,现在他变不回人,只能憋着。 毕局说六个月,就是真的六个月。 一向喜欢出门的泡泡这几个月倒是没怎么出门,比以前乖了不少,不过有一个显著特征就是…… 它更胖了。 吃的。 有天谢松亭实在看不下去,问它:“我缺你吃的了吗?” “没有哇,啊呜啊呜,”泡泡埋头干罐头,“但是缅因能吃那么多,我不信我不能!啊呜啊呜……” “它是缅因,它要是真胖了能长二十多斤。” 泡泡雄心壮志,黑毛球一样的尾巴尖一抖一抖:“那我也能!等长到它那个体重,我不信打不过它!” 然后继续啊呜啊呜地吃。 谢松亭:“……” 吃的还是缅因的罐头。 之前席悦送来的罐头两个多月就被两只猫吃完了,谢松亭没料到两只猫这么要好,原本计划把席悦给的钱只给缅因花、他自己赚的钱给泡泡买的想法完全泡汤,根本分不清你我,只能安慰自己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思来想去,最终在备忘录记下一笔,打算后面去首都,给席悦带点相称的礼物。 这几个月,两个小家伙关系好了不止一点,具体体现在: 缅因大度地给泡泡分享零食玩具。 泡泡大度地把谢松亭让给缅因。 泡泡还会出门玩,但没有以前出门的次数多了,偶尔也会监工谢松亭。 谢松亭洗衣服,它在旁边看,看着看着说洗手台太脏了,把洗完衣服累得瘫在沙发上的谢松亭又叫起来,认命地擦洗手台。 不过泡泡依然坚持自己不靠人类太近的原则。 它理解不了缅因为什么那么喜欢亲人。形影不离的,走哪跟哪,跟离开了人就要活不了一样。 没有一点独立猫格! 坏猫! 出去外面就是被饿死的份! 谢松亭的一天大概变成了如下这样。 早上起床。谢松亭现在能早上起床了,十来点左右,比以前下午才起来好了点。他一般会吃一个酸柠檬,一盒酸奶。 缅因打着哈欠跟着他,跳上茶几,坐在他切好的柠檬旁,每天都嗅一下,每天都被刺激得皱起脸。 谢松亭每天看它的表情,每天都笑得仰倒在沙发上。 吃过早午饭,谢松亭坐在沙发上拿梳子给缅因梳毛,泡泡在旁边舔毛,偶尔冷嘲热讽两句。 “连毛都舔不好,天天打结,说出去我认识你都丢我这张猫脸。” 谢松亭把缅因抱在腿上,说:“别欺负它不会说话。你真不想让我梳毛?很舒服。” 泡泡翻了个白眼:“愚蠢的人类。我有舌头!” 小猫即使能听懂人类说话,智商也只有人类几岁,泡泡聪明点,十几岁,谢松亭对它的很多话都是听听就过了,不会深想。更不会怀疑它在暗示缅因其实会说话。 见缅因抬头看他,谢松亭停下梳毛的动作,说:“看什么?” 看你好骗。 但人类愚蠢,人类不想那么多,人类抓着猫爪把脸埋进猫毛里。 棕虎斑享受地眯起眼。 泡泡舔完毛瞧了一眼,一阵恶寒,跳走去玩自己的嗅闻垫。 ——原本是缅因的。 中午,他带缅因和泡泡出去遛弯,回来给它们擦脚,放猫粮吃,谢松亭自己随便吃点,缅因陪着。 下午,他和猫一起睡到半晚上,被缅因准时舔醒,给它们准备玩具。 嗅闻垫塞得浅了缅因吃得快,吃着吃着泡泡嫌它吃得快,这俩玩意儿一碰眼神,就能打起来。 泡泡不敌缅因,它表面安慰自己年龄大了,背地里猛吃一通。 奶牛猫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战斗经验飞涨,导致谢松亭要收拾的猫毛只多不少,像养了两颗大号蒲公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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