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上您这样的是我的福气。” “那可不。” 席悦:“亭亭,你睁开眼,我要给你打绷带了,我们先止血,一会儿带你去医院缝针。” 谢松亭脸都变色了。 “还得缝针?” 席悦:“那肯定啊!” 她把绷带绕过谢松亭脑后,随时注意有没有挡住谢松亭视线,语气夸张:“你得当一会儿独眼龙宝宝了,亭亭,你是没看见自己的脸,那么长一条口子,都能开天辟地了,还不缝?” 趁谢松亭眯起眼,席必思拍一下她肩膀,给她使了个眼色。 席悦一下明白过来:“我亲自给你缝,自家人,不花钱。这么好看的宝宝可不能留疤了。” 谢松亭肉眼可见松了口气:“您是……医生?” “是呀,”席悦给他打好止血绷带,“不过我在私立医院工作,所以不忙。” 谢松亭刚想点头,还只做出点趋势,被她预判一般一下捏住后脖子。 “你动什么呀,”席悦捏小鸡崽子似的,“别动了,等会儿再流血。你就靠着椅背闭上眼吧,睁开眼我们就到了。独眼龙宝宝该睡觉了。” 她一口一个宝宝,处理好,关掉车内灯,收起椅背回去开车,又下令说。 “思思,去,和你同学聊聊天,别让人家无聊。” “没问题,小的这就去后座。” 谢松亭看他放下椅背翻回后座,手里还抱着一堆不知道哪来的零食。 席必思拆开一包软糖,伸手要喂他。 谢松亭想说他手没问题,但是席必思刚把自己从一群混乱里拉出来,还让他妈妈帮自己缝针…… 这时候拒绝太白眼儿狼了,像拿乔。 他张开嘴咬住软糖,因为没控制好距离,咬到了席必思的指尖。 谢松亭被另一个人手指的热度烫得一整个愣住。 席必思一时半会儿也没说话。 “不、不好意思……我不是……呃……” “没事儿,饿不饿?再吃一个?”席必思一点儿不介意,收手抬手又喂他一颗,报菜名似的说,“我还有薯条虾片蛋黄酥椰蓉面包绿豆糕海带结杯面锅巴鱿鱼须肉松饼……” 谢松亭:“……” 软糖外面软软韧韧的,里面爆汁,混合型的水果味,不甜,很好吃。 他连着吃了五个,脑子才能动似的发觉自己手是可以用的,从席必思那把剩下半包软糖拿过来,又被他塞了一包牛肉干在怀里。 席必思:“悦姐,有热水吧。” “自己找。” 他说的时候已经按了一下后座中间,外面的隔板升起,露出里面一个舱室。 谢松亭瞄了一眼,看到高脚杯,感觉应该是放酒的。 但现在被席悦用来装给席必思带的热水。 席必思用高脚杯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他:“喝点暖暖,没别的杯子,不然我就给你用别的了。” 期中考将近,十月末的天,气温十多度,路上车都开得快,右侧车道有车的大灯照亮这边车窗。 席必思宽大的校服里穿了一件薄薄的灰色毛衣,针脚细密,用料很好。他背着光,唇角翘着,想必神色很温和。 他问自己喝不喝水。 谢松亭半边身体埋在黑暗里,因为失血身体发冷,明明心里想去拿,但看着那个杯子,迟迟不肯接。 前几天多雨,他的校服阴干着,一股臭味。 谢松亭一动不动。 或者说从上车开始,他就没怎么动。 “一会儿凉了,”席必思把杯子贴住他的脸,“不喝贴着也行。” 谢松亭还是接了。 他用冰凉的双手抱住杯子,隔着玻璃感受到热水的温度,被人又催了一句。 “你喝点。” 好像做梦…… 路口等红绿灯的时间,他想。 好像在做梦,真的太像梦了,自从上了这辆车之后就像在做梦…… 原来他会被这么友善地对待吗? 原来这个季节会这么温暖吗? 原来会有人……这么温柔吗? 谢松亭把喝了大半的杯子还给他,喝不下去了。 脸疼。 席必思把他剩的喝了,杯子放回去。 “你不埋怨我?” “嗯?你说什么?” 谢松亭不肯再重复一遍,把视线放在他的断眉处。 “这个啊,”席必思摸摸眉毛,说,“这么断开不是很帅吗?我被人夸好几回了。” 谢松亭:“……” 那是长得帅,和眉毛关系不大。 但他们的关系还没好到可以开玩笑的地步,所以谢松亭闭上嘴,不再言语。 下车时外面竟然下起大雨,席悦撑起一把伞,看着席必思一手打伞一手抱人,快步往私人医院里走。 瘦削的男孩被他一抱,下意识搂紧他的脖子,矮身避开伞骨,埋下头想挣扎。 “别动不动就抱我……” 席必思头发靠着他没受伤的那边侧脸,撑伞走在雨中,不松手。 “方便,别动,我被淋到了,抱紧点。” 谢松亭不赞同地皱紧眉头,但不动了,被他一路抱到医院台阶上。 医院门口值班的护士似乎和席必思很熟悉,和他打了个招呼:“小席来啦?席医生呢?这是怎么了?” “她在后面。我同学伤了。” “这是伤着腿了你这么关照?” “脸。” 席必思把人放下来,收起伞,校服背后湿了大半。 护士看到谢松亭的侧脸,也惊了一下,下意识感叹道:“……要是我我也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谢松亭像根木头,杵在大厅里等席悦停好车上来,心想自己的耳朵怎么这么识时务,只在做题的时候耳鸣。 席必思把半湿的校服脱了,放在前台那暂存,只穿着件薄毛衣,走近一步,靠住他的肩膀。 谢松亭反射性往旁边窜,被他抓着肩膀拉回来。 “你不冷?我挺冷的,挤挤暖和。” “……” 谢松亭张了张嘴,没好意思拒绝。 他肩膀上的力道不容置喙,更何况熨帖得像个火炉。 于是席必思往他这边又歪了一下,把他靠得更紧。 谢松亭要被挤歪了。 可是靠着他的人温暖结实,他手抬了两次想把席必思推开,但直到最后,也什么也没做。 太暖和了。 他舍不得。 席悦上来之后立刻开了一台手术室,谢松亭还在疑惑怎么这么久,原来她临时号来一名麻醉医生。 麻醉医生和席悦关系很好,看着她刷手,顺便和她聊天。 她进来时看见了两个孩子,问:“这么好看,你在外面和谁又生了一个?这俩小孩儿般配的。” “我生的我怎么舍得把人孩子养成这样?” “也是,那瘦的,可怜见儿。怪不得一个局麻都要把我叫来,看紧张的。” “我多信任你,脸部神经那么多,万一我麻了之后笑起来不好看怎么办?堪比整形了,当然得我们医术高超的齐医生来嘛。” “就你贫。” 麻醉医生姓齐,笑着接受了这个回答。 她们进了手术室就不再谈天,席悦偶尔问谢松亭两句关于学习的话题,缓解他的紧张。 局麻之后,席悦按按谢松亭的伤口,问他这里有没有感觉。 谢松亭好不容易聚起来的一点暖意在冰戚戚的手术室里散了个干净,说没有,半边脸都是麻木的。 席悦说那就好。 他能感觉到席悦给自己清创,缝合,韧性很好的线在他伤口里来回,整个过程不到十五分钟。谢松亭数了,缝了十五针。 他从手术台上坐起来,没能回神。 好快。 出去时,坐在手术室门口的席必思已经起身,走到他身边问疼不疼。 谢松亭摇了摇头。 席悦摘下口罩,说:“这么晚了,你今天就在我们医院休息吧?不急着回家吧?” 谢松亭正隔着纱布按自己的下巴,感觉下巴也没什么知觉,闻言又摇了摇头。 不考试的周末谢松亭都不回家。 席悦:“那亭亭,你在这安安心心睡一觉,我给你安排病房,让思思陪着你。” “嗯……谢谢阿姨。” “叫我什么?” 谢松亭懵懵的:“……?” 席必思笑着轻拍一下他后背,像拍什么很亲密的人,教他说:“叫悦姐。” “谢谢……悦姐。” “哎,嘴真甜。” 他一直在按脸,离他一步远的席必思见席悦走了,抓住他手指把他拉开。 “别按了,再把伤口按出血。” 局麻过后药劲上来,谢松亭晕晕的,被他这么握住了手也没反应过来,更没挣脱。 “我……有点困。” 席必思说:“正常,坐着吧,困了睡一会儿。别担心,我带你过去病房。” 谢松亭在门口的等待椅上坐下,身边立刻多了个什么,撑着他,也被他靠住。 是谁来着? 是席必思…… 他大脑混沌,因为失血太累了,没几秒就陷入梦境。 坐在他身边的席必思扶着他完好的半边脸,让人靠在自己肩膀,以一个近得……足以让清醒时的谢松亭不适的距离注视他。 稍微往前,能贴到鼻尖。 他握着他冰凉的指尖,靠自己的体温把他缓慢地暖热了,像暖一具冰凉的瓷器。 除了那像要把人刻在脑子里一样、尤为专注的视线,他没有多余的动作。 外面风雨呼啸,雨点砸窗。 这片冷沉的等待区里,手术指示灯早已熄灭。 他盯紧谢松亭被纱布包裹的伤,很久后才攥紧手,把手里后怕的冷汗擦在校服上。 直到席悦叫他。 “你脸上的血打算什么时候擦擦?” “等他躺好再说。” “那来吧,病房好了。” 他从注视谢松亭的状态里回神,小心翼翼,抱起沉睡的男孩,走进灯光大亮的病房。 那是谢松亭高中三年睡得最好的一觉。 谢松亭大学开学前买被褥,逛过蓉城许多个商场,都没找到类似质感的绒被。 那天下午,他逛得满头虚汗,在家居城宽阔的石子路上蹲下身,怔怔地想。 明明记忆十分明了,他仍记得被子的触感,怎么就是找不到一模一样的? 商场导购拿出最贵的几款让他挨个摸了,就是没有那天晚上的温暖干净,没有安心的感觉。 全是死的。 难道是医院专供吗? 像那个他再也找不到的人一样高三专供? 谢松亭指骨抵住早已长好的伤疤,来回磨蹭。 那里皮肤光滑,因缝合得十分细致,伤口复原得尤其好,一点受过伤的痕迹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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