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的窗帘不遮光。 湿冷的冬天,外面月光尤亮,让谢松亭可以借光,看到睡着的席必思的面容。 高中时也有过几次,临近高考时他压力越来越大,夜晚睡不着,坐起身,就看见两米外,正在床上熟睡的席必思。 谢松亭这时才敢承认,其实那时候就很喜欢他了。 因为他记得看到他睡着之后,即使自己睡不着,也不会再胡思乱想。 可能也胡思乱想了。 但那些想法都很青春,不会成为他的负担。 比如他会不会和席必思考上一个大学,比如去首都之后该怎么生活,比如上了大学之后找个兼职,赚点钱就好了…… 很多很多。 他也有过真的像个高中孩子一样,思绪放飞的时刻。 只是世事无常,这些竟然没有一条兑现,都变成他遗憾的一部分,连带着席必思这个人一起,被他埋在记忆深处。 现在他竟然躺在自己身边。 像做梦一样。 他经历过无数幻觉,却从来没像这一刻觉得,眼前这一幕更加虚幻。 谢松亭伸出手,小心翼翼,生怕碰到身旁的人,将其惊醒。 快碰到席必思的脸时,可能席必思睡得太快、太沉,他竟然没收住手,指甲碰到那人温热的脸。 席必思坐了一天的车,来到这又是出门买菜又是做饭,似乎很累了,对他的触碰毫无反应。 谢松亭不舍得离开。 只是再碰下去就收不住手了。 谢松亭强迫自己撩开被子,把大半盖到他身上,起身想离开。 睡着的人一个抬腿,准确地勾住他的小腿把他绊回来,拿胳膊搂住他的腰,把他完全拢在自己怀里。 “什……” 谢松亭瞳孔剧烈收缩,有几秒完全不敢呼吸,以为他醒了。 那人脸侧贴着他冰凉的头发,咕哝着磨蹭过他的耳廓,很快不动。 是睡着了。 谢松亭吐了口气,想压下狂鼓的心跳,但重复几次,收效甚微,破罐子破摔地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点的位置,闭上了眼。 被子刚好把紧贴的两人罩紧,不外泄一丝热气。 他鼻尖都是另一个人的味道。 并非香水,只是一股温暖的,清浅的热意,让他身体回暖。在冰冷的冬夜,这人像暖炉,也像温室,熨帖地煨暖冰凉的谢松亭。 谢松亭脚底一热,被那人的脚背贴住脚底。 他闭了闭眼,任由悄无声息的眼泪滑进头发里。 很久之后,久到他都睡着。 身后人微微偏头,横在他腰间的手臂一抬,拿袖口轻柔地磨掉他的泪痕,不断用指腹按揉他的眼眶,直到看他松开眉头,才停下动作。 长而毛茸的尾巴绕过来,搭住谢松亭的脚踝。 他醒来时是被脸上温暖的热意惊醒的,湿热。 谢松亭一惊,伸手去摸。 是块毛巾。 他脸被热毛巾罩住,看不见,下意识把毛巾拿掉,听见另一个人的声音。 “醒全了吗,起床吧,吃早饭。” 他从被子里坐起身,手腕上什么东西绕上来。 谢松亭低头一看,是席必思的尾巴。 “怎么不动?” 谢松亭看着他:“尾巴。” “嗯?” “尾巴,拿开。” 席必思纠结地抖了一下猫耳朵:“这真不是我能控制的……可能它比较喜欢你吧。” 谢松亭:“……” 谢松亭转头向猫求证。 其实主要是问泡泡,贝斯还在睡。 泡泡茫然地从猫窝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什么啊?尾巴怎么了?” “你控制不了你的尾巴?” 泡泡几乎用光了整个猫生的智慧,猫牌CPU极速运转,黄绿色猫眼在谢松亭和他身后朝自己使眼色的席必思之间来回转动,心想。 胡说八道。 猫怎么可能控制不了自己的尾巴。 不然跳下来怎么保持平衡? 但为了罐头,它喵义凛然。 “是的,用不到它它就不太听话,随便乱放一下。” 它一直盯着自己背后,惹得谢松亭蹙眉扭头,和无辜眨眼的席必思对视。 谢松亭原本就不太抵触这条尾巴,现在得了“正当”的理由,也就没再管。 谁不喜欢毛茸茸的温暖尾巴黏糊糊地贴着自己呢? 像条会自动发热的珊瑚绒手绳。 反正谢松亭很喜欢。 他没再挣开,问:“门怎么开的?” “找了个猫罐头上盖当起子,把门锁拆了又装回去了。” 谢松亭往门口一看,果然在门边找到那块被折成尖锥的猫罐头盖。 “划伤没?” 席必思把手举到他面前:“自己看看?” 谢松亭垂眸,真的伸手,抓着他手腕转过来,看掌心和手背都没伤痕,才松开手。 “早知道你这么问,我就不小心划伤了,说不定你还心疼一下。” 谢松亭抬起眼:“你别发疯行吗?” “你说句好听的。” “……” 强硬强硬不过他,态度放软他又觉得给了席必思错觉,谢松亭有苦难言,憋了半天,说:“我担心。” 趁席必思恍神,他起身。 他穿着睡衣睡的觉,起床就像脱了件厚衣服,一时有些发冷,跟着席必思坐在茶几前。 家里没有餐桌。 一个人住时,谢松亭吃喝都在这张茶几上。 见席必思还要坐在地上,谢松亭说:“来沙发坐。” 地上太凉了。 席必思:“不怕我尾巴缠你?” “……”谢松亭被噎了两秒,“能忍。” 席必思和他对视,突然笑了,说:“我真是……受宠若惊。” 谢松亭拧眉:“趁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你动作快点。” 他话音刚落,身旁已经多了个人,熟悉的尾巴甩过来,绕住他的小腿。 谢松亭努力无视这个触感,拿起桌上的小笼包咬了一口,口感是没尝过的好。 他咽下去,问:“哪买的?这么好吃。” “我做的。” 谢松亭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九点多,问:“你几点起的床?” 基本常识他还是有的,知道这种喧软的包子需要发面很久。 “五点。去买菜还碰见楼下阿姨了,和我说了哪家的五花卖得好。” 楼下阿姨? 谢松亭迷茫地回想。 他甚至不记得楼下住了人。 要是在高中,他可能会嫉妒一下席必思来这么快就认识了楼下的人,但现在他已经能接受自己不愿意和人交流的现实,因此没有后话。 “觉得好吃以后多给你做点。” “嗯。” “昨天晚上买了面米油调料,买了蒸笼酵母和小苏打,今早除了猪五花还买了点牛肉,中午做点牛腩饭怎么样?” “好。” 谢松亭对吃的要求很低,属于能吃就行,没有异议,点了点头。 他吃饭很慢,一口要嚼很多下。 以前不是这样,高中时三餐时间压缩得很紧,他吃东西很快。 只是越长大越发现这么吃胃病犯了实在难受,又不想去医院,也就逐渐逼着自己养成细嚼慢咽的习惯。 谢松亭吃了两个,还想拿第三个的时候才觉得奇怪,怎么旁边人没了声音。 他眼珠一转,正撞上席必思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 谢松亭:“……看我干什么,你不吃饭?”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我还想问你看我干什么?” “……” 服了。 谢松亭不想再和他进行这么幼稚的对话,接着吃。 他原本食欲很差,很多时候外卖吃着吃着就想吐,吃点速食又觉得不像饭。恶心,胃酸反流,总是干呕。 昨晚吃饭也因为着急和席必思说清楚,只是简单尝了个味道。 如此反反复复,其实好多年都没好好吃饭了。 刚出笼的小笼包外皮柔软,内里馅料鲜咸多汁,他吃着吃着其实有点……想流眼泪。 席必思:“牛奶大概热好了,我去拿。” 谢松亭点点头,那条尾巴也随着他离开溜走。 他把眼神放在对面空荡荡的墙面——这租屋里连电视都没有——心想。 再这样下去,席必思走的时候,他应该会更难过。这次他又要用几年才能接受? 想到难过的地方,他连咀嚼的动作也停下。 突然被什么东西烫到脸。 他猛地一惊,抬头。 席必思:“对不起,看你发愣想叫你来着,吓到了?给,牛奶。” 谢松亭接过牛奶,摇了摇头。 他情绪明显比席必思离开时低落,席必思问:“怎么了?” “没,”谢松亭问,“你不用上班?” “我车祸刚康复,谁会逼着我让我上班?对了,用你的手机给我妈打个视频可以吧?得让她知道我还活着。” 谢松亭把自己手机递给他,喝了两口牛奶,继续吃。 他想了想,问。 “要给你留点吗?” “不用,给你之前我自己吃了几笼失败的,火候过了,不过味道也还好,已经饱了。” “嗯。” 谢松亭的手机连密码都没有,干干净净,除了通讯软件就是视频软件。 席必思点进他的微信,先浏览了下联系人,满意地发现没有几个人,都是客户,最顶上的消息记录还停留在席悦上次给谢松亭打钱。 【席必思:悦姐,是我。】 【席悦:在打麻将,有屁快放。】 席悦一下辨认出来,这账号上的人是席必思。 【席必思:等等等等,你得帮帮我,你都答应我了。】 【席悦:知道了。】 他前脚把这几条消息从聊天记录里删除,谢松亭后脚就问:“你在聊天?” “没,”席必思把手机举给他看,“搜了一下牛腩饭的做法。” 谢松亭看见搜索页的牛腩饭图片,没有怀疑,继续吃。 很快,视频电话打通。 席必思调了一下位置,不把自己的耳朵和尾巴放进视频框里。 那边接起来,面前两摞麻将,看样子刚开始打新的一圈。 席悦把手机放的正对自己,笑说:“儿子,活着呢。” 席必思点点头:“现在在谢松亭家,你跟他说话吗?” “好。” 谢松亭放下包子擦擦手,有些紧张。 席悦和十年前几乎没有区别,一样的美,一样的头发火红,只是笑意更温和了。 “亭亭,他没给你添麻烦吧?” “阿姨,没有的事。” 席悦声音上扬:“叫我什么?” 谢松亭这才想起来,刚想改口,就觉得后背一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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