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黎初按下心中的那些不安,把一切归咎于自己发烧太久神经衰弱,胡思乱想想多了。 这烧迟迟不退,黎初睡了一觉醒来还是37度9,身体没有太多异样,他还是爬起来去公司上了一整天的班,回到家很是疲倦。 “怎么还在烧。”他看着温度计苦笑,一动不动的37度9,遂加大剂量吃了两颗退烧药。 连绵的雨下到今天还没停歇,看天气预报还要下个三天。黎初怕雨天容易出车祸,就歇了点外卖的心思,起身去厨房随便弄点吃的。 他简单下了碗面条,再加一把绿叶菜就算了事。 热腾腾的面吃到嘴里,黎初忍不住皱了下眉,倒不是厨艺不精做的不好吃,是有股怪味,像河水的腥味。平时很淡很淡,可今天格外的重。 黎初放下筷子,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重新涮了一遍面条,再吃起来好多了。 他将碗筷放进洗碗机,视线落在厨房的水龙头上,抬手拨开开关,捧了一瓢水仔细嗅了嗅。 自来水里确实带着一股河腥味,让黎初的胃部不舒服的翻滚起来。 这河腥味若是淡淡的似有若无,其实也并不难忍受。黎初自小生活在若河边,曾经早已习惯了这个味道。 只是他溺水后有了应激反应,从那一天起,闻到明显的河腥味,他就胃里翻滚。 * 黎初思考了下,不得不起身拿伞去一趟小区超市,主要是补给食物和水。 回来的时候,他提着一大包东西,踩着湿答答的脚印走进玄关,换鞋的时候,发现鞋底粘了一条水草。 “……怎么会有水草?”黎初相当的困惑,他居住的小区与若河并不挨边,甚至相隔两三公里那么远。 思来想去,只当是小区里的车辆驶过若河边粘着了带进小区,他又不小心踩着了带回家里。 黎初抓了个一次性手套,将水草提溜着丢进垃圾桶,强迫症般的冲洗鞋底,又洗了一遍手。 恍惚间,他感觉被冲洗的手指触感很奇怪,黏糊糊的,像是舌头用唾液仔仔细细的舔过。 他被自己这个恶心的联想吓了一跳,连忙关水,擦干净手。 水流由大变小,逐渐淅淅沥沥,但没有完全消失,反倒变到滴水的状态,一滴接着一滴的往下砸,相隔的时间不短,听得人心颤。 黎初想着这几日幻听到的滴水声,摸着出水口想看看哪里坏了,结果指腹摸到一点粘稠的绿色,是水藻。 他狠狠一愣。 * “又是水藻?”黎初喃喃道。 这水藻怎么无处不在。昨天明明检查了没有,今天又冒出来了。 黎初蹙着眉万分不解,洗干净手,关掉厨房水闸,带上手套,把整个U型水龙头拧下来看看。 他拿着扳手拆掉出水的零部件,湿滑的水藻迫不及待的涌了出来,黏黏糊糊的铺满了整个洗手池,甚至零星几点飞溅到他的脸上。 黎初都懵了,愣愣的擦掉脸上的水藻。连浓重到几乎要掩住口鼻的河腥味都被他短暂的忽略掉了。 “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有这么多水藻喷涌而出? 可能是盯久了水藻,黎初感觉到屋子里都暗绿了几分,空气里也粘稠稠的,像无处不在的河腥味,舔舐着他的每一个毛孔,包裹着他难以呼吸。 黎初以为自己中毒了,惊慌失措的把水龙头丢在一边,远远盯了它两秒钟,见它一股一股的往外吐绿水,潺潺的浮满了整个洗手池,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转身冲出厨房,客厅不知何时湿潮潮的,蒙了一层薄雾,头顶的灯光明明很亮堂,却像光晕那般迷离,好像在梦中。 “这到底怎么回事?我家里有什么东西在捣鬼?” 黎初原地转了一圈,对自己这个住了二十多年的家都感到陌生,他的视线一凝,死死的盯住了窗户。 * 凝结了一层水珠的窗玻璃上,清晰的印着一个手印,宽大修长,是一只男人的手。 屋外淅淅沥沥的雨铺洒在窗户上,都冲刷不掉这个印子。 “我昨晚关过窗户,应该是不小心印上去了……”黎初勉强的自我说服,想告诉自己别吓自己。 可他的视线扫过同样密布着水珠的墙壁,呼吸停滞,瞳孔骤缩。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一连串隐隐约约的、不规则的手印,像是踏着轻快的步伐而来,密密麻麻的包围了整个客厅。 黎初的心脏陡然惊跳了一下,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差点被沙发绊倒。 静谧的屋子里,突兀的响起了脚步声。啪嗒啪嗒,像是踩在小水洼上,比滴水声要更沉重。 黎初豁然转头,望向声音的源头,有什么东西从玄关走过来,由远及近,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只有一个个湿漉漉的脚印,在地板上蔓延。 一步又一步,缓慢的向他走来。 黎初望着那些凭空出现的脚印,宽大修长,是个男人的脚印。不,不是人,是鬼。 他的大脑空白一片,几乎是本能般的往卧室跑,哐的一声关上了门,哆嗦着快速反锁。 湿滑的踩着水的脚步声依然越来越近,堪堪停留在卧室门口,哒哒哒的滴水声连绵不断,就像门口下了小雨,从房门底下的缝隙渗透进来,很快就晕出了一大片水洼。 黎初的嘴唇苍白,直觉不能让这些水渗进来,否则会发生不好的事。 他拽了两条毛巾用力塞住房门底部的细缝,水分被吸收进毛巾里,呈现出一种古怪的淡绿色,像若河的河水。 水渗不进来,外头似乎是察觉到黎初的抵抗,居然也没强行侵入。 * 门口窸窸窣窣的声音小了,滴水的声音越来越淡,逐渐消退。 黎初瘫坐在地上,盯着变了色的毛巾,大脑嗡嗡作响。 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应当是撞鬼了。是只水鬼。 跟他有牵连的、溺水而亡的,只有一个人。 “阿淼,是你吗?” 黎初惨白着一张脸,扶着墙站了起来。 他的内心天人交战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将手放在门把手上,明明害怕的直发抖,仍然一点点拧开了门锁。 打开门的那一刻,黎初几乎是屏住呼吸,做足了心理准备。 可是门外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只有地上一滩浅浅的水渍。 黎初嗫嚅着嘴唇,不知所措。 水渍还在,手印和脚印也在,空气也湿漉漉的。但是没有尹淼。 尹淼已经死了。人怎么能见到鬼呢? * 黎初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本想就这么放弃,脑子里快速的闪过一个念头。 人是见不到鬼的,但相机或许可以。 他下意识拿起手机,打开摄像头,四处环绕着照了一圈,还是没有。 黎初沉默的立在原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这一刻,他的心情五味杂陈,害怕、失落、怅然、思念,还夹杂着为自己松了一口气而懊悔的愧疚。 黎初感觉自己是个矛盾体。他害怕见到尹淼,又想要见到尹淼。 就像他时常想就这么死去,怎么死都行,可真到了死亡边缘,他又恐惧的退缩。 “你来了为什么不现身?” 黎初站在客厅里,一寸寸的审视屋子里的异样,鼓起勇气问道:“阿淼,你是来带走我的吗?” 屋子里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回应。
第11章 黎初惊疑不定,他很确定自己是见鬼了。很大概率就是死去的尹淼。 “阿淼,你是来带我走的吗?”黎初重复了一遍。 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紧握的手心里指甲已经陷进肉里,心中早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渐渐放松了肩膀,轻而缓的闭上眼,低声道:“带我走吧。” 黎初抬起头,修长而白皙的脖颈像漂亮的瓷器,脆弱、易碎。 他就这么毫无防备的,把最脆弱的地方裸/露出来,仿佛自我献祭。 黎初的话音刚落,空气都凝结了,潮湿朦胧的雾笼罩着整个屋子,让人感到压抑、沉重、难以呼吸。 滴答—— 有什么粘液从空中坠落,直直的砸在了黎初的脸上,湿冷粘稠,顺着他的侧脸划到他的嘴角。 黎初下意识摸了一下,低头看向指腹,是水藻。 他缓慢的抬起头,看到洁白的天花板已经被绿色占领,密集湿黏的水藻盘踞在他的头顶,带着河水的微腥,空气也变得迷雾缭绕,宛如怪物湿滑的巢穴。 那些手掌印、脚印在同一时间逐渐泛青,呈现出一种衰败死亡的灰绿色,暗示着某种不祥的预兆。 身后有奇怪的嚇嗬声,像是漏气的风箱般沉重,一道高大的影子笼罩住黎初。 意识到身后有人的那一刻,黎初浑身上下的寒毛都竖起来了,一时间忘了呼吸,牙齿克制不住的打颤,脖子像打了石膏那样僵硬。 他几乎是与恐惧的本能对抗,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回头,脑袋才堪堪偏移了一点幅度,眼角的余光都未触及那个人,一只被泡得发白起皱、布满狰狞黑筋与淡红尸斑的大手,用力盖住了他的眼睛。 * 眼睛被不明液体渗入,变得肿胀酸痛,仿佛要从眼眶中脱离出来。 嘴里涌入了河腥味的液体,一股一股的灌满了口腔,争先恐后的涌入食管、胃部、呼吸道。 喉部和支气管抽搐着痉挛,剧烈的咳嗽声伴随着恶心反胃的胃部不适,让人忍不住蜷起身子。 黎初一边咳一边干呕,下意识想要挣扎,身后那具冰冷刺骨的躯体陡然贴了上来,紧到窒息的拥抱,死死卡住了他自我保护的身体反应。 那一双冰凉湿滑的手臂如同铁钳般困住了他,黎初本能的想要挣扎撕扯。 手指紧紧扣握着那不属于人类的手臂,不慎抓下了一大片皮肤组织,像水藻般粘滑,死死卡进了黎初的指甲缝里。 像是虫子钻进了肉里,亦或者瘟疫毒进了身体,从手指到手臂,再到内脏,弥漫到全身,黎初感觉到整个身体都疼痛起来。 他痛苦的快速吸气,头部因着喘息而晃动,心跳漏拍、停跳,血液不再流动,皮肤连同五脏六腑都在不断的浮肿、溃烂。 黎初知道,这是死亡。 在面临死亡的那一刻,他感觉到了难以抑制的恐惧,脑子里的一根线崩断了。他想要逃,他不想死。 想要生的欲望强烈的迸发,他疯了一般不断挣扎反抗,大力踹踢的蹬腿,那双紧紧勒住他的手臂,仍然不遗余力的将他攥紧。 嚇嗬的沉重呼吸犹在耳边,听起来如同死亡的催命符。 “阿淼,阿淼……”黎初流泪了,哽咽道,“我是个懦夫,我不敢死。” 他没有想象中那么情愿去死,他其实是不敢窃喜的苟活着。愧疚笼盖了活的庆幸,把它判定为自私的表现,毫不含糊的从记忆里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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