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饶道:“等你做晚饭就送你上路。” 叶旬一脸惊恐地抱住了自己:“哇,一点同僚情谊都没有的吗?” 叶旬当然不会认为左时寒和他口中的偶师是一路人。 倒也不是相信左时寒,他是相信祝饶不会喜欢那样泯灭人性的偶师。 叶旬很快就把最早烤好的肉端了上来。祝饶知道左时寒不喜欢沾上油腻,将拔了签子的肉堆在碗中后才递给左时寒。 左时寒看上去像是江南水乡养出来的人,祝饶初时不觉得左时寒能像他这个川蜀之地长大的一样对辣接受良好,还是相处了一段时间才知道左时寒没准比他还能吃辣。 左时寒的味觉很不敏感。 可能是生时喝了十几年的苦药喝坏了舌头,他不太容易尝出味道来。 这件事情他从未与人说过。 十来块加辣的烤肉下肚,左时寒除了嘴唇颜色比平时更鲜艳,眼角稍红外看不出任何异样,甚至连放在一旁的果汁都没有喝上一口。 祝饶目光在左时寒嘴唇上停留了一瞬,才放回眼前的小碗上。 “我明日要去澄湖剧院。”左时寒道。 祝饶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左时寒说的是老剧院。澄湖是老剧院的名字,因为从前它就坐落在澄湖边,不过那个湖上个世纪就因为各种原因干涸了,现在的人提起都只叫它老剧院。 祝饶没问为什么,只问:“几时去?” 左时寒道:“夜间。” 祝饶点头:“我陪你一起去。” 事情敲定得很快,他们相处的时候,好像就不会有拒绝对方的时候。 叶旬又将烤好的土豆片海带等端上桌。虽然只隔了一道还没关上的小门,但外界的喧嚣好像就这么被隔绝在外,声音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祝饶絮絮和左时寒说着话。 “明天我带你去办一下身份证,在阳界行走的话,没有证件会很麻烦。” “嗯。” “明日……会很忙吗?” “没有。” “老剧院明晚可能有演出,若是有空的话,你有兴趣吗?” “可以。” 左时寒的话很少,在祝饶刚见到他的那段时间,他甚至不会对祝饶的话做出任何回应。 当习惯一个人时,总是会忽略他对待自己与对待旁人是不同的,偏得分开才会在漫长的、孤独的时间里想起一件件从前忽略了的事。 祝饶沉默片刻,打开了叶旬扔给他的那罐啤酒。 月亮渐渐落下去。 室外的声音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安静,往外看去只见只剩两三个人还在桌边。快要十二点的晚上,食客知晓周遭大多人都要进入梦乡,不约而同地压低了说话的声音。 忙活完了的烧烤摊老板百无聊赖地坐在门边,看着下坠的上弦月发呆。 “我们先走了。”祝饶跟叶旬打了声招呼。 “哦,路上小心。”叶旬摆了摆手。 祝饶拉着左时寒离开,走时和来时不是同一条路。共同点是道路一样曲折,许多地方没有灯,因为道路狭窄,甚至没有几分月光能落下。 路上静得只能听见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 祝饶走小路,直接带着左时寒回到他居住的小区。路途超过一半的时候他开始有点后悔,觉得自己应该找一条更漫长的路,至少在没到家前他能一直拉着左时寒的手。 终归还是走到了。 小区是老式小区,甚至没有电梯,祝饶住在三楼,楼层不高。房子是他在绍县当临时艄公那时候买的,到手的价格很便宜,因为那里头刚好有个弱小到甚至不致命的鬼墟,原来的住户觉得房子有鬼慌慌张张搬走了,让他捡了个漏。 鬼魂其实是原住户不久前去世的母亲,因为舍不得家人留在了阳界,祝饶送她离开的时候唏嘘了挺久。 “里面可能有点乱。”打开门前,祝饶尴尬地对左时寒道,“我来绍县没多久,一直没好好收拾过。” 左时寒微微摇头:“没事。” 左时寒先进了门,祝饶胳膊越过他在一边鞋架上取下一双崭新的毛绒拖鞋。灰毛的拖鞋显而易见是祝饶原先打算自己穿的,对左时寒来说太大了。 他穿着不合脚的鞋子往里走时难免发出踢踏踢踏的声音,看上去甚至有点像……穿了丈夫鞋子的身材娇小的妻子。 祝饶别开视线。 左时寒来到陌生的地方习惯性地扫视一遍。祝饶说乱,其实他觉得刚刚好,三年前他和祝饶待在北方,那时祝饶家中也差不多是这副模样,因为东西多,祝饶收纳本事又不太行,怎么整理都显得有些杂乱。 房子不大,也就七十来平米,一间客厅,一间厨房,一间书房,两间卧室,卫生间只有一个。特别的是阳台很大,摆满了花花草草。 “回来后买的。”祝饶见左时寒目光落在阳台的花草上,主动说道。 他其实没有养花的爱好,但是左时寒鬼墟的庭院里载满了四时花木,无事时也喜欢坐在阶下看着满庭青翠发呆。祝饶将左时寒带来人间的时候怕他不熟悉环境,特地去花鸟市场买了不少植物回来。 如今,这倒是成了他的习惯。 两间卧室相邻着——看大小其中一间应该是卧室,但被祝饶改成了书房。房门基本没关,左时寒估计房门紧闭的那个房间是祝饶的杂货间。 能通往阳台的房间只有一间,就是被改造后的书房。 祝饶心里咯噔一下,发现自己竟然忘记了这茬。他原先想着自己父母双亡亲戚不待见师父撒手不管老婆还跑了,一个人住要两间卧室干嘛,就直接让客房当了自己书房,原来的书房则变成杂货间。 可是现在,他把左时寒带回来了。 以前自己占着左时寒好说话,恬不知耻地和他挤了一个被窝,那现在呢? “……我去拿套新的被褥出来,待会儿拿热水袋捂一下。”祝饶还记得左时寒体温低,经常一夜过去被子里还冷冰冰的。 左时寒觉得有些麻烦,扭头看向祝饶。 祝饶艰难道:“……我睡沙发。” 木生呵了一声:“算你识相。” 左时寒看着祝饶忙前忙后,被子重新铺了,翻箱倒柜找出不知道多少年前买的热水袋灌好热水塞被子里头了,左时寒还是没想明白。 他不明白祝饶怎么突然之间就不和他睡一处了。 三年前,祝饶在他还没弄清楚男朋友的具体含义时,强行镇压了木生和他睡在一起,木生在床头气急败坏要把祝饶拉进鬼墟里一较高下。左时寒初时确实懵懵懂懂,但也不是一直不懂,只是他明白了祝饶为什么那么做时,已经接受了。 此时,祝饶这么做又是因为什么? 左时寒想不明白,直接问道:“为什么睡沙发?” 祝饶沉默了片刻,道:“我怕冒犯你。” 左时寒知道什么是冒犯,可是他们两个这样为什么会是冒犯? 他看了一眼客厅里的沙发,客厅本来就不大,沙发也是小小一张,祝饶近一米九的身高睡上去腿根本放不下。 左时寒将木生放在一边,上前踮起脚抱住了祝饶脖颈,像是安抚般的,轻轻拍了拍。 “别睡沙发。”他轻声道。
第12章 澄湖剧院 左时寒的体温相较旁人要低上很多,即便刚从浴室出来,热气也只能短暂掩去身上的寒意。 他穿着祝饶的睡衣,衣服大了好几号,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大片雪白的肌肤裸露出来。领口还是太大了,即便扣子已经扣到了最上面一颗,依旧差一点露出小半胸膛。 下身自然是没有穿的,祝饶的裤子他穿上就得落下去。左时寒光裸着两条修长的腿,走到床边钻进已经被捂热的被子里。 木生死赖在床头不肯走,义正言辞地表示这是怕左时寒被祝饶欺负了去。 左时寒不懂祝饶为什么会欺负自己,但他对木生一向宽容,问了祝饶他没有反对,就让木生躺在床头柜上。 祝饶现在已经差不多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了,左时寒说什么他就答应什么。 左时寒睡好了他匆匆走进卫生间,身上出的汗都快把衬衣浸湿了。 在左时寒面前他依旧忍耐着,就怕被左时寒看出一点儿端倪,把人吓走。 衣服被随意拽下扔进衣篓,热水当头淋下,热气一下子氤氲了淋浴间。祝饶低头看了眼身上有些糟糕的反应,又调了冷水冲。 深秋的天气里,冷水冲个十来分钟差不多就冷静了。 他不是没和左时寒做过那些事情。 只是现在,他会把一切可能引起左时寒厌恶的事情掐死在摇篮里。 祝饶用热水冲得身上不再冒冷气后才出来,等他在客厅里吹干了头发,左时寒早就睡着了。 他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好好的,空出大半张床留给祝饶。床上只一床被子,祝饶掀开被子进去的时候左时寒短暂醒了一小会儿,他睁开眼看见是祝饶,便安心地将眼睛合上,靠到他怀里无意识地蹭了蹭,就又睡了过去。 左时寒是有抱着什么东西睡觉的习惯的。 过去他抱着的是人偶——没往里头塞过鬼魂的那种。祝饶来后他没东西抱着了,但很快也就习惯了被祝饶抱着睡。 祝饶嗅到了他身上熟悉的药香。 带着些微苦涩的药香丝丝缕缕地缠绕着他,祝饶眼眶有些酸涩,轻轻将胳膊搭在左时寒纤细的腰上,小心搂住了。灯已经关上,窗帘也已拉紧,黑暗中祝饶看着左时寒很久很久,不舍得闭上眼睛。 床头不知何时坐了起来的人偶漠然看了他们一会儿,眼珠子里不见一丝情绪,片刻后,他别开了脸。 …… 左时寒睡着后是很难说会睡到几时的。没人叫他的时候,有时睡一个小时就会醒,有时一睡就是一整天。 毕竟鬼仙不需要睡眠,左时寒睡觉只是一种习惯。 左时寒醒的时候,中午都快过去了。 祝饶坐在床头浏览着手机,木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祝饶很快就发现左时寒醒来,和往常一样自然道:“要吃些东西吗?” 食材他早就处理好了,只要左时寒点头十分钟内就能端上来。 左时寒点了下头,祝饶离开前对他说道:“我早上出去买了几件衣服,就放在床头。证件也去办了,先放我这里?” 左时寒嗯了一声,放祝饶那里还不会弄丢。 左时寒洗漱完后,才去看床头叠好的衣服。衣服很新也很干净,摸上去甚至是温暖的,显然洗干净后直接烘干了,隔的时间还没多久。 祝饶知道他喜欢颜色素净的衣衫,也就没买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左时寒将衬衣黑裤穿好后,看上去就好像此时阳间普通的学生。 左时寒还注意到了放在衣服边的发绳,将长发束在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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