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宿主,它也就是一团拇指般大小,有着胖胖身躯和细细四肢的蓝色数据团罢了。 就像一颗胖花生黏着四根黑线条。 红眸的怪物——或者说邪神——气急败坏,躯体燃着黑焰,近乎咆哮着质问:“你把杳杳送去哪儿了,丑东西?” 祂的神识遍布万千世界。 杳杳的去处,祂不可能感应不到。 “他复活了,离开了这儿,你再也找不到他了。”1188十分硬气,“就算是你,也去不到游戏外的世界。” 游戏外的世界…… 很好,祂知道了。 红眸微眯,祂大度地饶过1188一命,不仅是因为1188蠢得没边儿,张口就泄露了杳杳的去向,更是因为祂赶来时刚好偷听到杳杳说,这个草履虫般的小玩意儿对他很重要…… 说不定有点用处,先留下来当“人”质。 在1188惊恐的视线中,邪神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换了副打扮,然后人模人样地撕裂时空,打开通往现实世界的通道。 “就算是……你……”1188目瞪口呆。 它眼睁睁看着西装革履的“男人”踏进通道,消失不见,再一转眼,它自己就被丢到了电网交织的电子监狱中。 监狱里关了许多系统,其中不乏有与它关系不错的老前辈。 老前辈看见它来,丢给它一包薯片,乐乐呵呵问:“呦,来啦?咱新局长追到老婆了没?” “追去现实世界了……”1188还有点恍惚,“为什么祂能追去现实世界,那里不是……” “嗐,什么现实世界游戏世界,别分得那么清。”老前辈用线条小手指了指上边。 上边是什么?是天。 “那位是神,牛逼大着嘞。”
第135章 孤独黏人小狗 “杳杳,听说你身体不舒服,大家都很担心你。我带了慰问品来,你让我进去坐一坐成吗?” 工作日,宿舍楼没有多少人在。 五楼顶层的边户,一高壮男子心急如焚地把门拍得砰砰响。 门后悄然无声,没有人理会他。 夏日正午,一小片悬铃木丛生长在宿舍楼边,翠绿的枝叶在炙盛阳光的照耀下,呈出绚丽透明的璨金色。 树荫下休憩的雄蝉被宿舍楼的动静吵醒,惊觉正是找对象的季节不能懈怠,急忙颤动鼓膜,发出一声声惆怅的、求偶的嘶鸣。 “杳杳,杳杳?”男子锲而不舍地喊。 一折返回宿舍取资料的人恰好路过,怪异地瞪他一眼,警惕地问:“你来找谁,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高大男子讪笑着擦了擦头上的汗: “没找错没找错,可能是有事出门了吧,我打个电话问问。” 边说,边装模作样地掏出手机。 那人的疑心消去大半,因记挂着实验室还等着他的资料,便没有多管,匆匆下楼去了。 高大男子按灭手机,低低骂了句。 转眼看向紧闭的房门,眉眼深情,深情中又掺杂着浓浓的苦涩。 “杳杳。”他痛苦地攥紧拳头,重重抬起、轻轻砸下,生怕惊扰了屋中之人,“是不是因为那天的事,所以你不愿意见我?” 短短一句话,他说得分外艰难。 “我、那天我不是故意的。”高大男子用额头抵住拳头,狼狈地摇了摇头,“我实在是、实在是情难自已。吓到你了,真是抱歉。” “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但大家都是一个研究小组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的意思是,也许我们还能做成朋友。” 他停顿许久。 起初还能维持住基本的体面,可随着时间流逝,他再也忍受不了内心的焦躁,半躬起身体用耳朵贴住门,像个跟踪狂那样癫狂地偷听。 然而没有、没有、没有…… 杳杳连一丁点声响也不愿意施舍给他。 “杳杳、杳杳……”他居然嚎啕着痛哭起来,“我、我对你真的是真心的……我、我……” 高壮男子哭了好一会儿才收住,胡乱抹一把眼泪,仍沉浸在悲伤之中:“哪怕是没那么熟的普通朋友也可以。”他退而求其次。 “杳杳,我只求你别讨厌我,别不和我说话。” 哀求过后,他哽咽着止住话语。 宿舍楼的五楼走廊归于安静,唯余蝉鸣声声,聒噪不停。 许久后,房间里终于响起窸窣微小的动静。 有谁趿着拖鞋“啪嗒啪嗒”走过来,没有开门,只携着重重的鼻音嗓音沙哑地说道:“我没讨厌你,我是真生病了。” 少年人的声音驯顺而乖巧。 即使隔着一层门板,也能叫人瞬间肖想出他穿着毛绒绒睡衣裤的纤瘦身形,以及睡眼惺忪、因身体不适而泛出绯红的漂亮小脸。 高大男子的呼吸倏然一重。 “杳杳,你让我进去,我可以照顾你。” “不用了。”少年拒绝道。 “那至少让我把慰问品送进去,这不仅是我,也是大家的一片心意。”高大男子花言巧语,试图道德绑架。 屋内沉默了会儿。 “……放门外吧,我自己会拿。” “可是……” “没有可是。”少年语气虽轻,却态度坚决,“医生说我的病是惊吓过度所致,叮嘱我这段时间一定要保持心情舒畅,避免接受刺激。” 那个刺激,指的当然就是门外的人。 这下高壮男子没话说了,踟蹰许久,见少年没有松口的意思,只得悻悻然将装有慰问品的礼物袋放到门边。 “那……我就先回去了。”他语气低落。 “小组作业你放心,大家都会帮你准备好的,到时候你抄一份交上去就行。还有……我真的很抱歉,那天也不知是搭错了哪根神经……” “我要休息了。”少年打断道。 话说到这份上,再耽搁下去就是不识趣了。 高壮男子不得已停下他长篇大论的忏悔,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离开。 噪音源总算远去。 一刻钟后,聒噪的蝉鸣也止住了。 这时,房门偷偷闪开一道缝隙,紧接着,一只琥珀色、小鹿般的眸子透过缝隙,紧张兮兮地向外窥探。 还好,没有人在。 路杳松开手指,将水果刀搁置一旁,手心的汗水仍反射着涔涔的冷光,他看了眼地上的礼物袋,嫌弃地将其勾进屋内,丢到垃圾桶里。 咔哒一下,门重新阖上。 扣上保险栓,再锁住这两天刚装上的第二道锁,路杳紧绷的脊背这才放松下来,靠在墙边,吁吁喘着气。 他确实病了。 感冒发烧流鼻涕,难受的不行。 若不是那个疯男人大吵大闹,实在扰民,他才不要从暖乎乎的被窝里出来,强撑着应付。 晦气。 晦气、晦气、晦气。 路杳气得直跺脚,记忆中那些恐怖糟糕的画面再度翻涌着袭来—— 疯男人假借给抄作业的名义骗他去天台,突然发癫,把上半身脱得光光说爱他,还抽出一把刀来乱比划,要把心脏剖出来给他看看。 他慌乱中撞上天台老旧的护栏,如果不是刚好有人到天台来,他可能就掉到楼下摔死了。 那之后,他就大病了一场。 半是吹风受凉,半是过度惊吓。 他躺在宿舍里高烧昏睡了一天一夜,噩梦接连不断,光怪陆离、诡谲险恶,他深陷其中挣脱不得,好险就要病死在床上、病死在噩梦中。 后来,他因旷课太多引起了辅导员的注意。 辅导员小姐姐找来,发现他病得半死不活、奄奄一息,吓得险些晕厥过去。 她急忙找来了校医院的医生。 医生很负责任,拎着医疗箱上门,两剂药就让他退了烧,接着更是彻夜陪护,以至于他睁眼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这位认真可靠的医生。 第二天,辅导员顶着红彤彤的肿眼泡来探病的时候,惊喜地看见他起死回生,激动得当场就要给医生送锦旗。 “啊啾啊啾……” 忽而鼻子发痒,接连两个喷嚏将路杳从回忆拽回现实,他拢了拢睡衣,哈欠连天往卧室去。 他的病还没好全,要多休息。 踱回床边,发现枕头旁的手机屏幕亮着,拿起来一瞧,瞧见是医生发来的信息: 「醒了吗?记得吃药。」 「午饭想吃什么?」 「我炖了点儿鸡汤,待会给你送过去。」 路杳抑制不住地唇角上扬,蹲坐在床上,下巴抵着膝盖,眉眼弯弯地回消息: 「醒了,我在宿舍等你。」 「午饭想吃……」 手指倏然顿了下,他快乐的微笑凝在脸上,想了想,默默将编辑中的后一条信息删去。 就在刚刚,他意识到照顾病人并非医生本职,他过度的依赖很可能会对医生造成困扰——而医生本人,只是出于礼貌和好心,才纵容地没有告知他这一点。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不安地问: 「顾医生,我总是麻烦您,会不会打扰你工作呀?」他觉得肯定是会的,但他又希望顾医生说不会。 天啊,他娇纵任性得连自己都感到陌生。 消息发送出去,等待回信还需要些时间。路杳紧张地抠着手指甲,焦躁难耐,后背滚出黏腻的汗珠,脸也烫得难受。 也许、也许是病情反复了。 他还病着,是个病人,需要医生定期检查,所以让顾医生过来,不应当算是一种打扰。 路杳昏昏沉沉地想着。 他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见不到顾医生时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明明从前他热爱独处,如今一个人待在宿舍,却是无边孤独将他吞没。 手机震动,顾医生终于传来回信。 其实只间隔了一分钟而已,对于路杳来说,却像等候了成百上千年那样难捱。 生病真不好啊。 他如此一个坚韧不拔的强悍男子,竟也有变作小狗般缠人的一天——还是患有分离焦虑症的小狗,一看不见主人,就胡思乱想、患得患失。 顾医生说: 「不打扰。我刚来这所学校,医院还没给我排班,严格意义上来说,我是个闲散人员。」 「杳杳,你是我的第一个病人。」 「看见你慢慢变好,对我也是种莫大的鼓励。所以别太有心理负担,好吗?」 路杳心脏暖暖。 他想世界上怎么会有顾医生这样好的人存在,倘若他是个女孩子,他一定会疯狂地、不顾一切地爱上顾医生…… 男孩子就不行吗?虚空中有个声音问道。 不……路杳松动地想,也不是不行。 消息界面再度亮起。 依然是来自顾医生的消息,这次只有简短的两个字:「开门。」 开门——脑海里纷乱盘旋着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难道有哪怕一个,要比这件事来的更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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