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自己随便写写的,你看看就过了……写的不怎么样。”斯钦巴日早将脑袋撇开了,他不大敢看怜枝的反应,可他一转过头,又见怜枝泪眼潸然,心中立刻警铃大作—— 他捧着沈怜枝的脸,被吓得连两只眼睛都瞪大了,“喂,你怎么了,你哭什么……” “……”怜枝侧了侧首,这个动作使他的脸与斯钦巴日的手掌贴得更严密,眼泪打湿斯钦巴日的指缝,“你写的很好。” 怜枝说,“真的很好。” “谢谢你…斯钦巴日。” 这张皱皱巴巴的纸,像一个人被揉皱又摊开的一颗心,沈怜枝无法不为此动容,他注视着斯钦巴日的眼睛,微微踮起脚在斯钦巴日唇上吻了吻。 两唇相贴的那一刻,斯钦巴日头脑一片空白,怜枝又抬起手,意欲为他掸一掸身上的尘灰,却不料被斯钦巴日握住手腕,“你别……” “你别这么对我。”斯钦巴日低下头来,他抿着嘴唇,静默许久,又看一眼沈怜枝,“我会舍不得。” “你选了陆景策。”斯钦巴日道,“或许……就不再需要我了。” 他苦笑一下,“舍不得只有我一个…沈怜枝,真不公平啊。” “不是…”怜枝想反驳,“我没有舍不得,我……” 他哽咽道,“我也很想你啊。斯钦巴日……我也很想你。” “可我不能再留在你身边。”斯钦巴日抬起手,将他鬓角的发丝捋干净,怜枝惘然地看着他,他挥了挥手中的纸,“那这算什么——” “诀别吗?” “不是。”斯钦巴日不假思索道,“是我在做最后的挽留。” 斯钦巴日复而垂眸,轻轻一笑,“两月后,我会在长安城城门外等你。” “如果你来了,我们就再也不分开。”斯钦巴日说,他原本还打算做出更多的承诺,可当他真的站在沈怜枝面前时,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千言万语,都融汇在无声的目光之中了。 “…那如果我没来呢?”怜枝颤抖着嗓音发问。 斯钦巴日安静地站了一会,随即笑了,他抬手摸了摸怜枝的发顶,“那就留在你更爱的人身边吧。” 他说:“如果你真的做不到离开他,至少也不要忘记我。” 怜枝不知道之后斯钦巴日是如何离开的,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回到陆景策身边——寝殿内安神香袅袅升起。 怜枝本以为陆景策睡熟了,可床帐一掀开,却见陆景策不知何时坐了起来,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动也不动。 一颗心重重一跳,那落在身上的目光如同一只手,将怜枝的嗓子都给捏住了,好半晌,他才沙哑着声音开口,“你……怎么醒了。” 陆景策不答反问,“你去哪了。” “我……” “你的眼睛好红。”陆景策朝着他的方向微微倾身,他看了一会,而后即刻断言,“你哭过了。” “为什么。”陆景策说。 怜枝不知该如何回答,骗他?不是说不出谎话,可沈怜枝却觉得很没意思,是以他一句话也没说。 陆景策重重叹了口气,也没有再问,他拍了拍床侧,怜枝迟疑了片刻,又坐到他身边,陆景策抱住他的腰,怜枝立刻僵住身子,那塞在胸前的一折纸立刻成了烫手山芋。 “你就好好待在这儿。”陆景策说,“别乱跑。” “你走了,我就不安心。“陆景策抱住他的腰,“乖乖的,怜枝。” 他沉顿了一会儿,又道,“算哥哥求你。” 怜枝不作声地任他抱着,等着两个人,都在微弱的烛光中入睡,可等怜枝的呼吸声逐渐平稳了,陆景策又忽然睁开眼睛。 一扫先前虚弱的、头痛欲裂的模样,他看着很清醒,他的目光,从上,逐渐下移到怜枝哪怕睡熟了,也捂着胸口的手。 陆景策朝他伸出手,摸他通红的眼睛,怜枝无意识地蹙起眉来,陆景策的手便下移,又探向他的胸膛——指尖缩了缩,最后又收了回来。 秘密,只要不掀开,不戳破,就永远都不会发现。 所以陆景策也并不知道,当他再次闭上眼后,怜枝也睁开眸子… 侧首看了他一眼。
第104章 结局一·风霜尽 这么久过去了,陆景策的身子却没有半分的好转。 太医院院正惶恐道,他活不过下一个冬天。 “微臣无能,没能调理好摄政王殿下的身子,求安王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他跪在怜枝面前瑟瑟发抖时,怜枝手中正捏着跟狗尾巴草,在逗蛐蛐儿,听着太医的话,怜枝脸色也不动。 他不说话,于是那太医院院正更不敢站起身来,身子趴得更低,过了好一会,怜枝才开口了——在他说话前,沈怜枝先重重地叹了口气。 “张太医。”怜枝说,“你不必再瞒我了,说实话罢。” 那原本还浑身颤抖的太医听了他的话,身子蓦然一僵,半晌才抬起头来,那眼珠子因为不安,一个劲儿地左右乱动,“殿下……” “陆景策究竟如何,我心里很清楚。”沈怜枝正色道,“张太医,本王好声好气地问你,你还不肯说?”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安王殿下——”太医院院正这才知道怕了,扑通几下朝着人不住磕着响头,“安王殿下饶命,饶命啊,摄政王殿下……的确是……” “的确是……”他的声音的确弱了下来,而后有些胆怯地抬头,快速地瞟了沈怜枝一眼,他没敢直说,却也是变向的承认了,沈怜枝重重地叹了口气,他闭上眼,“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他又说了一遍,那太医揣摩着他那两句话,蓦然的脸色一变,他猛然抬头,已发觉自己被沈怜枝套出了话,顿时脸色煞白,冷汗于一瞬间落下来。 “他要你瞒着我?”沈怜枝睨他一眼,“说他不久于人世,药石无医?” 太医的汗珠黄豆似的一滴接着一滴的滚下来,这时候进退两难,说“是”也不能,“不是”也不能,在沈怜枝如有实质的目光下,整个人吓得不住颤抖。 沈怜枝抬手扶额,“为什么呢。” 他在问太医,又像在自言自语,“陆景策,为什么非要这样。” 与陆景策朝夕相处,他怎么会看不出端倪——也许陆景策还以为他是从前那个天真的弟弟,一辈子都不会发觉他的谎言,可沈怜枝毕竟不再与从前相同了。 一点点的疑惑,最终汇聚成一个明确的念头,一个深深的猜疑,而此时此刻,见了这太医的反应,这一切的猜忌便有了答案—— 陆景策骗他。 预备骗他多久,一辈子么——这句话,沈怜枝当着陆景策的面问出来了。 那时候陆景策正如往日一般偎在他怀里,脸色惨白,好像深受苦痛折磨,一阵接着一阵的发抖,好不可怜,而怜枝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轻轻地拍打着,安慰着。 “疼……怜枝,你…”陆景策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在哪儿,在哪儿……” “我在这里。”怜枝握着他的手轻轻晃了晃,“你不知道吗?” 他的声音很轻柔,像哄个孩子,他今日温柔的过头了,竟罕见的没有阴阳怪气,刺一刺陆景策,陆景策受宠若惊的同时,心中又不自觉地泛起一阵阵喜悦的涟漪,“我……我不知道。” 陆景策听到怜枝的笑声,感受到他胸腔浅浅的震动。 “不,陆景策。”怜枝开口道。 “你知道。”怜枝又道,“你的头早就不疼了,你的眼睛早就能看见了。” “你怎么会不知道。” “骗我,很有意思吗?” 陆景策猛然顿住。 *** 沈怜枝没有给陆景策留任何机会便下了他,他的面庞僵冷,唇角紧绷着,看起来是怒到了极点了,可是沈怜枝自己心里却很明白,他并不像自己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愤怒。 他的心里,更多的是……茫然。 像一只失了方向的鸟,只知到处的乱晃,可还不等他再走远几步,腰身却忽然被一双手环住,他的脖颈侧被陆景策绒绒的脑袋摩擦着,那发丝弄的怜枝有些痒,他不由缩了缩脖子。 “别走。”陆景策声音闷闷道,“不要走,怜枝……你生气了吗。” “是哥哥不好。” “怜枝。”陆景策又叹了口气,“我再也骗不过你了。” 沈怜枝转过身,抬手不轻不重地推了他一把,“你预备骗我多久,一辈子吗?” “你骗人上了瘾吗?你为什么就改不了——”沈怜枝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狗改不了吃屎。” “陆景策,你简直是混蛋至极!” “嗯。”陆景策乖顺地应了下来,他揽着沈怜枝的腰,去吻他,“我混蛋至极。” 沈怜枝扭转着身体想避开他的桎梏,可陆景策捏着他的腰,他落在沈怜枝身上的吻愈来愈重,“你不能怪我,你不爱我,我就只能这样,我要用死留住你,要一辈子留住你,否则你早就离我而去了——既然在你心里我比不过他,我又怎么能不使手段!” “你为什么这样心机深重!” “我心机深重?是啊,我所做的一切在你眼里都是心机深重,而那蛮子便是情真意切了,怜枝,我问你,你藏在长安殿入门第一颗槐树底下的那只匣子里,里头放了什么呢?” 沈怜枝浑身一震。 “《关雎》,哈哈……”陆景策苦笑,他看了怜枝一会,失望,心酸,又不甘,“为什么是这首诗呢,为什么?沈怜枝——” 陆景策的眼眶竟然红了,他抓着怜枝的手,摸向自己的心,“你在用刀子割我的心啊。” “你对我太残忍了,怜枝啊。” “我们之间,难道一直只有我一个人有错吗。” 物是人非,欲语泪先流。 可是如今他们二人之间,再争辩是非对策已没有任何意义,两个人互相红着眼睛看对方,都对彼此失望,对过去失望,却也怀念,二人的手又拉在一起,说了这么久的话却也不曾放开,“我让你心里只有我一个,就这么难。” “现在你已知道真相了。”陆景策说,“沈怜枝。” “我要你永远爱我。” *** 陆景策真是失心疯了。 他软磨硬泡,怜枝都不为所动——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的,到最后,竟然将最后的希望寄予神佛。 他找来法师,要画阵做法,那蒙面的法师围在最中央的沈怜枝身边,又唱又跳,外头还有一众和尚敲着木鱼诵经念佛,怜枝是被骗来的,在这儿被念的头疼,心烦意乱地要走,又被一紫衣道士拦下,“安王殿下……” “将这符水喝下吧。” 怜枝垂眸,盯着那一小杯浑浊的水,身上一阵恶寒,他掀起眼皮狠狠地剜了那道士一眼,仍然要走,而陆景策在此时出声:“怜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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