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又是一声。 原本还呆头企鹅一样围着巴尔德取暖,顺便安静吃瓜的员工们纷纷探长了脖子,N看向朝辞: “你不插手?” “插手?帮谁?”朝辞转着扇子,“帮流民?他们可是要闯破朝府的,你猜他们背后可有人指使?可有人拿给他们供粮为条件,煽风点火?” “帮朝府?仙门世家,仙人一怒伏尸万里做不到,但蓄养的门客,杀这些拿着农具的流民却绰绰有余。” 他倒是能令朝府的人一直闭门不出,不做应答,但这些流民呢?怎么劝退? 给粮?给多少?朝府的粮够让这些流民填饱多久的肚子? 一旦给了,附近的流民会不会闻风而来,也想讨个活路? 到那时,朝府的粮又够撑几日? “想化解眼下的乱局,无非两条路。” 朝辞晃晃扇子,漫不经心的样子叫人看不出他的立场:“一条路,置之不理。” “门里的人不出去,门外的人进不去,僵持不下时间久了,即便幕后之人希望流民们继续替他们闹事,他们也供不起这么一波饥饿的鬣狗,届时只能被反噬。” “另一条……准备好足以喂饱天下流民半年份的粮。” 最初在疗养院内见到田地时,朝辞还想过,康柯开垦这么一块区域是为了什么,莫非就是为了饥荒应急准备的? 但后来发现,田地那么小,康柯根本不是为了囤粮。 院长似乎在有意识的育种。 他会买大量的书籍交给雷文阅读,哪怕刚来到空空如也的疗养院时,最急需的根本不是种田,他依旧建了个农业部。 迄今为止,朝辞都在思考,院长偏偏挑中了雷文这个炼金术师种田,究竟是随便安排,还是早有预谋? 毕竟在后续入院的病人之中,无论是机甲师、亡灵法师、光明圣子,哪一个都不如炼金术师与育种这一课题的相性度高。 当然,这些思考现在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有这样一批基于现代科学,又经过炼金术改造的高产粮种在,只需要留给九州半年的时间,饥荒就能够被彻底扭转。 唯一的问题,是如何争取这半年的时间? 如何让饥民们在这半年中能够填饱肚子,有余力去耕耘田地? 罗曼大陆的粮食还需要供应给前线的卡兹米尔,还能从哪儿挤出一份供给九州的粮? 康柯奇怪地拍了拍不知为啥就忽然陷入沉吟的灰猫脑壳: “发什么愣?告诉山下的流民,省点体力,等半个时辰,会有足够过冬的口粮送来。” “嗯?”雷文狐疑回望,“院长,我们哪来的粮?” “虫族啊。”康柯理所当然地说,“如果不是提出这个建议,可能影响军队出征的士气,原本我也想这么建议卡兹米尔的。” 一只虫王就有一颗白矮星那么大,喂这些流民还不够吗?又不是蝗虫,群体聚集就会产生毒素。 至于辐射残余等问题,以罗安的科技力,完全可以轻松解决。 “……”朝辞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思考的问题早就换了一个: 之所以先去卡兹米尔的世界,再来九州,院长是不是也像安排雷文种田一样,其实早有预谋? ——真的很难说啊!毕竟他们院长是个能把计划拉得很长,埋得很难看出来的人精,但凡寰展露出半点心思深重,院长这个镜子的另一面都不可能完全无辜。 就好比刚刚那场纠纷,看起来像是寰将康柯逼入绝境,又主动退让,但谁敢真说:院长对寰的隐瞒一无所觉? 反正朝辞的眼睛和脑子告诉他,真相多半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 雪风里的那一番纠缠,可能更倾向于康柯早就知道寰手里藏着雅威,所以始终与对方拉扯试探,而寰同样知晓康柯的知情。 两人不约而同地挑选在这个时候彻底挑明,估计是觉得终战在即,与其留一道隔阂,不如趁早解决。 至于结果……鬼知道让步对寰来说是不是全无好处。 反正他看寰好像还挺高兴的,要不是死装成性,这人高低得哼首小曲。 从这个角度来看,寰其实还算好的。这人也就表面装装,内心相当坦诚。 而院长…… 院长就太令人发指了。 朝辞怀疑,院长已经发现了他的眼睛能读懂人心。 表面演戏也就算了,心声居然还能给他演一长串,逻辑滴水不漏的?要不是寰完全没打算遮掩内心,他差点就被骗过去了! 康柯看着神色逐渐亢奋起来的朝辞:“?又在想什么歪门心思,被风吹傻了?还不过去传信?” 朝辞回过神,轻啧了一声,踩着雪下山。 风哪有你的心冷啊院长,这三兆多年的社畜还真不是白做—— “轰……” 姑射山蓦然巨震。 朝辞稳住身体,心跳错漏了一拍。他猛然看向山下,就见朝府的门没有开,人没有出来。 比他们更先应声的,是大地骤然张开的巨口。 巨大的,黑洞洞的,深不可见底的裂隙,从鸦青长河横裂至柳垂坡,像庞然巨兽张开的深渊巨口,像小丑咧至耳际的死亡大笑。 “轰……” “不、不——救我!!” “救——” 流民如同坠入汤锅的饺子,惊呼着落入深不见底的裂隙,朝府哪怕用凡间石炮也轰不开的院墙宅门亦轰然坍塌。 前一秒还拼命往前挤的流民们,这一秒又惊恐万状地拼命往后退,肝胆俱裂: “地裂!是地裂!!”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有国师镇守羌古之墙,地裂不会发生在墙内吗?!” “天罚——这是老天爷的惩罚啊!罚我们不该围攻朝府,我们合该在这大雪里被冻死!饿死!”
第89章 惶恐是一个持续的过程,生死却只在一瞬间。 朝府子弟大概也没想到地裂会发生在自家门前。他们只是正常地按照家主的指示,对流民的袭击做出反应:分出部分修习阵法的子弟看顾门墙。却不料地裂骤生,那些持着朱砂法器的弟子,也惊叫着坠入深渊。 “怎么——”一旁的剑修子弟猝不及防,下意识地纵剑去救,可踩着剑刚掠至巨渊上方,他们就发觉不对:“法力——” 忽然感知不到了!! 死亡从未有一刻如此真实、清晰地出现在面前。它不再是某种未知的虚影,而就是他们身下这条黑洞洞的深渊。 流民也好、修仙子弟也好,在这条吞噬生命的裂隙面前并无不同。 他们同样的崩溃哭喊、徒劳挣扎,或沧桑粗粝或保养得当的脸在坠落中,因相同的恐惧而扭曲狼狈。 而后,他们听见了一声如同海兽咆哮般低沉震耳的叹息声。 “——” 一股强而有力的风从深渊中猛然吹出!将他们掀出裂隙。 巨大的黄铜西洋钟表于空中浮现,眼眶中盈着两簇猩红的骨鸟振翅高飞。 神圣恢弘的光自天而降,恍若洪流,眨眼间冲散了云层! 阳光代替风雪,温暖而柔和地倾泻下来。 所有坠入地裂的人,都在呆滞中,被钟表垂落的指针、骨鸟的长喙、瀑布般的光流送回岸边,安然无恙。 地裂两端静了数秒,而后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庆幸哭嚎、面对未知事物的困惑,也有朝府子弟认出了凌驾于种种异域“法器”之上的嶙峋骨剑: “老祖!是老祖!快,快去通知家主!” 朝辞站在骨剑的最前端当驾驶员,此时半真半假地同坐在后几节车厢(划掉)椎骨上的同事们抱怨: “载你们下山,不是为了让你们出风头的。你们可知这一遭出手,会给我惹多大的麻烦?” “?”同事们纷纷侧目,不知道这搞事精怎么有脸说这种话的,“整个疗养院,惹麻烦最多的就是你吧??” “——还有,”N说,“你刚刚是不是没打算救人?” 康柯同样注意到了这点,因此多看了几眼打从回到原世界就表现得有些古怪,与平时不大相同的朝辞。 一直以来,朝辞的立场似乎都是偏混沌善的。 他会因不幸而沉郁,会对受难之人伸出援手。 但就在刚刚,就连N都看在“院长在旁边”的份上出手救人,朝辞却立在剑上,纹丝未动,望下去的眼神冷静而超脱,不像在看一场天灾人祸,倒像是棋手在看自己的局。 “怎会?” 朝辞语带诧异,按下飞剑,在朝府子弟与百姓的高呼叩拜中降落至朝府后院:“分明是大家动作太快,抢了我出风头的机会。” 他差遣匆匆赶来的管事去告知流民“稍后放粮”的决定,又用似笑非笑的目光堵回了管事“哪有那么多粮”的问话: “打扫一间院落出来,再把不安分的眼珠子都收回去。我们不需要仆人的侍奉。” “啊这……”大概是年纪还轻,没应付过这种命令,管事明显有些为难。 但比起继续纠缠,他还是顶着满脑门的汗,选择了低头应是:“小、小人这就回禀家主,不来叨扰老祖的清静。” 活像多留一秒,就会有恶鬼蹦出来吃人似的,管事和仆从们着急忙慌地告退走远了。期间管事还在跨门槛时绊了一脚,幸好旁边的仆从扶得及时。 康柯看着这群人逃命似的背影,就听院落右侧,遮掩着洞门的柳枝“刷拉”一声轻响,被人轻轻拨开。 莹洁的雪落了来人满头满肩,与如雪的长发混作一色:“地裂合上了。” 康柯收回视线,走进主屋,和员工们一道蹭巴尔德的暖气: “所以,地裂是怎么回事?真是‘天罚’?” “天”不紧不慢地缀在他身后进门,闻声无辜地眨了眨眼,抖落睫上的雪粒:“我高兴着呢,为什么要罚无关紧要之人?” “这地裂说到底就是普通的板块运动,最多就是因为裂隙连着鬼界,所以飞在地裂上的剑修才会被吸走法力。” “不过,先前的流民有一句话喊得没错。” “地裂不该出现在这里。” 青灰色的天映在剔透的眸中,将浅紫色调成一种沉冷凝郁的深色: “这种‘板块运动’,应该只会出现在宇宙与宇宙的交界处,不该出现在宇宙内部。” “之所以会发生在朝府门前,恐怕意味着在这一个宇宙内,就有至少一粒熵增种子。” 他缓步走到康柯身边,伸手……凑到巴尔德身边取暖。 被四把椅子组成的结界困在中央的巴尔德:“……” 对于圣子来说,活成一台油汀大概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寰的举动仿佛提醒了众人,下一秒,另外四双手也跟着在巴尔德周围冉冉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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