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光,密闭环境,仅有自己。 这三组关键词,似乎共同构成了一个隐秘而安全的环境。 于是他们没人在意自己凌乱的衣着是否得体,东倒西歪互相压靠的身体是否失态,只放松地纠缠在一起,展开纸张,摸黑觑向上面的字: 【卧底】 “……”两人一时间盯着完全一致的纸条再度陷入沉默。 就……怎么说呢,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吧。毕竟是同一个人,怎么不能想出同一种计划呢? “卧底是谁?” 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不约而同地微妙停顿,又不约而同地提出同样的质疑: “你这卧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卧的?” 一句相同的问话解释了所有。 很明显,这两位都早早铺下了暗线,目前熵增身边已知的卧底就已经有三个,再来一位都能在熵增眼皮子底下凑一桌了。 两人保持着纠缠的姿势僵持片刻,寰爬开去找新的纸,康柯绿着脸从床头柜中摸出两根笔,摸黑写下龙飞凤舞的两个字,和寰左右手交换。 寰的字条上写的是【鬼界】。 康柯的字条上写的是【死人】。 与此同时,雅威的病房里。 “……艹。” 一句忍无可忍的粗口终于响起,发声者道出了其余同伴们的心声:“这写的什么哑谜??” 都拉上窗帘关上灯了,难道不该说点敞亮话? 如果此时康柯来查房,就会发现自己所有的员工集体翘班了,扛着锄头、抱着水电焊箱挤在他养父的病房里。 而之前始终处于沉睡状态的雅威,此时正保持着清醒状态,非但清醒,甚至还能分享神视的能力。之前那张检测报告,可以说除了失忆,没一处是检测对的: “你们说,这两个都是我的儿子?” 老父亲的身份能令人的关注点歪到与旁人截然不同的方向。 在场的所有人都在关心院长打的哑谜,只有老父亲关心他的两个成年儿子,好好的谈情报为什么会躺到床上,为什么要以这种姿势纠缠在一起。 “噢别担心,”雷文安慰,“是养子,没有血缘关系。” 系统跟着安慰:【我特意查过了,自恋癖最多算是有病,没有违反公序良俗。】 雅威:“……” 完全没有感受到安慰!! 脆弱的老父亲瞬间不脆弱了,行动敏捷果断地从床上翻身而起,在员工们不那么诚心的“哎哎哎千万别去”,实则应当理解为“好好好快踹开房门”的阻拦中大步流星走到院长室前,一掌拍碎本来就不那么结束的红木门: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当光再次泄入房间时,死装也跟着回到了两人身上。 康柯和寰几乎在房门被撞破前同时弹开,众人争先恐后地涌进房间时,只能看见两道温和斯文的身影端庄地坐在床的两端。 寰不紧不慢地收着床上那两张就算不收,也没人能看出什么意思的纸片,语气中暗含谴责:“进门为何不先敲门?何等失礼……” 康柯则惊喜于雅威的清醒:“你醒了?看起来……还挺精神?” 雅威狐疑地打量两个儿子整洁到一丝褶皱都没有的衣裳,一丝不乱的长发,由于没有过往的记忆,不知道两个崽在死装这一领域上如何出神入化,于是产生了自我怀疑: 虽然刚刚用的能力应当是能洞察世界,但他没有记忆,万一用错了呢?万一他看的是什么幻觉,或者噩梦呢? 雅威像怒气冲冲闯进儿子房间,以为儿子在看管制片,结果却是在看微积分的老父亲,在儿子们谴责的目光中生出几分尴尬:“你们……呃。” 他定了定神,急中生智:“你们刚刚收起来的那两张纸片,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鬼界、死人? 系统在康柯的凝视中心虚地往雅威怀里一藏:“局……局长的神力还在呢,祂可以替我设下防护,不用担心泄密啊!” 康柯捏了捏鼻梁,倒是没再拒绝系统:“他在鬼界放了块切片,被熵增主动招安了。” “但这也只能让熵增确信这个切片有忠于他的理由,并不能让他完全放下戒心。” 寰毫不吝啬对于自己半身的赞誉:“院长的办法更好,他想迫使熵增亲自动手,创造一个死人,只有这样的死人,才能让熵增不会保持戒备。” “……?” 员工们交头接耳起来: “他们是不是觉得自己说得还挺清楚的?” “什么创造死人?和卧底什么关系?” “难道是我智商不够吗?听不懂稍微跳跃一点的故事?” 雅威抬起手,他的形象和气质就很有贤者般的威严,一下收住了员工们的窃窃私语。 他蓝得像海的眼睛看向康柯: “他们说,你并非人类?” “我不记得从前的事,但我如果抚养过你,应当教授过你如何‘去自我中心’。” “向另一个个体讲述故事时,你不应当预设自己了解的情报、心中掠过的思考——” “……不必一一说出口,对方就能明白你的意思。” 康柯的眼底掠过一丝怀念:“你的确教导过我这一点。” 雅威眼中带着鼓励:“你可以向你的同伴们重新解释这两张字条。” 康柯很吃雅威这套,寰则恶寒地打了个寒颤撇过脸。 这是一个多么有趣的事实:面对恶意时,他们享有着同样的思维;而面对善意时,寰显得更加无所适从。 但他仍然坐在原处,没有走开,垂着眼睫拨弄手掌心中的那两个纸团,听康柯将自己的思维尽可能地拆解开,一一向并非自己、因此无法心有灵犀地理解自己的旁人叙述: “羌古说过,每一次地裂出现,都是因为不同世界间发生冲突。” “这听起来不像天灾,更像是有意识地阻止不同世界观拼合引起的冲突。” 一旦放慢了节奏,哪怕是系统也能跟上康柯的思维:【谁会想阻止这种冲突啊……还得有这样的能力——嘶,寰?】 康柯微微颔首:“之前寰也解释过一句吧,地裂连接着鬼界。再加上我问寰‘卧底是谁’,他写得答案是‘鬼界’,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 地裂是寰造成的,为了组织不同世界观拼合引起的冲突。 掉下去的人会直接进入鬼界,由鬼界负责看管,整个鬼界可以说就是寰为了处理强行拼合而创造的“售后处”。 “而以我对自己的了解,凡是这种计划中的‘兜底环节’,或是核心的关键点,我都不会假手他人。” 和康柯打过无数年配合的系统,不由地将寰当成自己的宿主来设想了一下,瞬间打了个机灵,醍醐灌顶: 【原来是这么得出‘有切片存在’的结论的!如果是院长这种掌控欲过盛的抖S……呃,责、责任心很重的好院长的话,比起把兜底的事交给别人,他百分百会选择切个分.身出来,同时干两份活……】 不然他当初是怎么因为工作强度太大,被送回厂返修的? 系统的心因为社畜的回忆而感到苦涩:【那后一句被熵增主动诏安……哦,我懂了。】 虽然不擅长心计,但康柯设局时,时常也会同他分享思路。 其中总会被老生常谈的一点是:送到敌人手边的,永远不如敌人自己争取来的香。 “像朝辞那样主动投奔,很难打消熵增的疑心。”康柯沉吟着道,“这猫大概是在这一年间,逐渐摸清了我更倾向于设后手局,所以才主动跳进局里,想加快局成的速度,做引玉的砖。” 他这种设局的倾向其实还挺明显的。 比如当初伪装成对总局不满的院长,等待敌人主动联络;寰伪装成通缉犯,等待熵增自找上门。 就连之前设赛博卧底局的时候,他的计划也是让学生们先出人头地,等待各大军区和研究所们主动投来橄榄枝。 这种局的好处是,敌人总会对自己主动抢来的人削减戒心,很少去想“我抢来的猎物会不会是猎人”。 坏处是,要等太久了。 也难怪朝辞会主动入局,想催化速度。 “而寰之前默认过自己的卧底已经潜入敌人内部……说明这次引鱼上钩已经成功了。”雷文的思路也清晰起来,“原来如此……那寰说的,‘创造死人’又是什么意思??”
第94章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正事上。 唯有雅威这位老父亲,因为不知前因后果,跟不上大家的节奏,索性开始思考之前神视到的画面: 如果他的两个养子真是那种关系,他该怎么做?强烈反对吗? 之前从病房里冲出来时,他的确是压着一股无名火,可现在打打岔冷静下来,他又想不明白自己为何恼火: 因为同性不该相爱?因为道德伦理? 他深入地探索自己内心对这两件事的感受,确定自己并不在意前一个问题;而对后一个问题,他有着异于人类的标准。 那他究竟为何恼火? 在场的两个养子哪知道他们的养父已经想到什么地方、甚至开始叩问内心了。 天知道他们目前也就只是习惯性地贴贴,闻嗅对方身上令灵魂感到完整和怀念的气息,偶尔在另一个自己身上满足一下不方便对旁人施加的过激掌控欲。 因此寰还在贴心地替雷文解惑:“你认为上位者对什么样的人最放心?” 死人。 只有死人不会泄密、不会背叛。 哪怕宇宙中存在骨族、亡灵,人们仍旧更倾向于认为“死者没有危害性”,这一点甚至能在康柯的XP中体现出来—— 他之所以认为白骨生花是美的、让他心动的,就有一部分原因是他认为白骨不会背刺、不会逃跑。 它会永远安静地呆在他为它准备的小房间里,成为他可以永远私藏、绝对掌控的宝藏。 他没在意众人因为这段“人物剖析”而变得有些僵硬的表情:“所以,康柯的计划是:第一:迫使熵增亲自动手,创造这样一个能够让熵增全然放下戒心的死者。” “第二:为了方便后续对熵增动手,要让熵增在杀完人后,把这个‘死人’继续带在身边。” 众人认为寰在说天方夜谭。 但身为亡灵法师的N却忽地明了了康柯的打算:“你想迫使熵增亲手杀死这个人,再将他作为傀儡带在身边?” 简述起来好像就是一句话的事,但这里面有好几处关键点,缺一不可,要同时达成。 这得要多少计划,才能引诱敌人一步步走上预设好的道路,达成如此精密的要求? 而更令人后颈发麻的是,当他怀抱着对这项计划的知情,再去审视熵增身边时,霍然发觉竟已经有这样一个完全符合要求的人站在熵增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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