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对背的寓意很糟糕。我在很多人类文学上读过,这往往象征着背道而驰、分道扬镳,所以我将他们的姿势换成了额头抵着额头。” “这种构图在某些画像中,的确具有亲密和睦的象征意义,但我曾见一对早夭的双胞胎兄弟在下葬时如此安置尸骨……” 坐在床边翻阅名著合集的雅威,表情介于“会不会说话,想打人”和“……听着是有点不祥,不然再换一下姿势”之间:“你们不用上班的吗?我记得今早你们商量说,要接羌古入院?” 摸鱼的员工们顿做鸟兽散。 ——不过这一切小插曲,康柯是无从知晓了。 他正身处于一个暗黑红色的房间内,墙壁与地面不断扭曲变换,像流动的立方体浪潮。 整间房间里,只有一套书桌椅和床是稳定不变的。他透过时不时变成像素模糊的玻璃窗往外看,只能看见混沌的能量。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熵增将这些无序的力量具象化成了人类能够理解的形式——大片如同黑色铅笔乱画出的线条。 这些平面二维的线条架构成立体的道路、台阶,还有高耸的建筑轮廓,线条外裹着深红色的光,一看就不是正经人会住的地方。 康柯为熵增居然会给自己的手下提供住宿而惊叹了一下,很快低头去看桌角摆放的日程安排(他暂未与切片融合): 【7:00-处理人员纠纷(IoE连发) 9:30-听证会(《死月》更新!记得带入耳式无线耳机!!!) 12:00-在办公室门口挂上‘谢绝任何人入内’的告示牌 13:00-打请假申请】 康柯:“……?” 虽然不知道《死月》是什么,感觉像是个番剧,但怎么感觉这个切片在敌营的日子,比他这个本体还快活?还“戴入耳式无线耳机!!!”,这是打算参加听证会的时候偷偷看番吗? 他狐疑地扫了一圈书桌,看见疑似“IoE连发”的枪.械斜靠在书桌边,桌上的电子钟走到6:58. “咚咚咚咚!”办公室门被人急促的敲响。 康柯拎起机.枪,推门而出:“差点忙忘了……你们特意来接我的?” 同样背着枪的同伴们不疑有他,其中一个嘿笑着拿手肘捣他:“真忙忘了,还是刷番刷上头了?诶,今天那个听证会你被要求参加了吗?就是那个朝辞申请调度大批量熵增种子的那个?” 康柯忖度了一下切片大概塑造了一个什么样的人设:死宅、社恐、社畜、摸鱼,遂塌下肩膀,无精打采:“别提了,《死月》……” “噢别担心,”队友热情地揽住康柯的肩膀,叫人很难想象这是敌营,“一会儿听证会你坐我边上,咱俩一起坐后排追番!” ——而后,这位队友始终维持着如此热情的笑容,将名为“人员纠纷”,实为“拒绝合作”的被俘院长们轮流做成人彘。 最终是康柯给这些生不如死的俘虏挨个一枪,提前结束他们的痛苦。 9:20,康柯在会议厅对面的卫生间内处理掉浑身的血腥气,顺便将这些牺牲院长的灵魂藏进自己的灵魂深处。 9:30,他在那位队友的催促下,坐上听证会的后排,戴上耳机。 听证会现场来了很多人。 康柯在队友兴冲冲调频道的时候,用目光扫过整片会场,感觉这里比起“会议厅”,更像是水刑牢房。 青灰色的石质地面上留着纵横交错的沟壑,绿色、不知成分的水流淌其中,沿着一条条沟壑最终汇到发言台四周。 康柯很难不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如果放任朝辞走上这个发言台,接下来他也得被迫目睹对方受刑而死的过程…… ——不,不对。 康柯微微晃了下脑袋,清醒过来,确认自己的精神似乎受到了某种影响。 这大概就是那些一团乱麻的线条造成的——资本家绝不可能白白给员工送房子,熵增有意让能量呈现出那种状态确有原因。 它能激发人的负面情绪,所以加入他的人在这里呆得越久,就越不可能回到光明的那一边。 他稍微调整了一下情绪,总算意识到自己的切片为什么会沉迷追番——在这种地方,的确需要一些积极阳光的娱乐活动来维持心理健康、转移注意力。 尤其是14580还能算是距离熵增最近的那一波人,受到的压力肯定更—— “咚咚!” 发言台上响起小锤叩响声。 整个会议厅骤然一静,就连旁边已经调好弹幕、音量的队友也连忙点按暂停,随着周围的人一道肃然起立。 人群在一片死寂中做着完全相同的举动,这画面毫无疑问,充斥着某种令人不适的压迫感。 康柯跟着起立,望向台上,看见一名穿着灰衣的少年站在发言台后,手中转着拍卖会似的小锤子,眼神在四下张望。 他困惑了一秒熵增在找什么,目光就越过人群,与满脸烦躁不耐的少年对上,旋即就见对方的目光一亮:“14580!你坐那么后干什么?快到前排来。” “……”所有人无声地、齐刷刷地回头,像一群恨不能把头拧成180°的猫头鹰。 熵增的脸上挂着单纯天真似的愉快:“快来,坐到我的身边来。”
第96章 “……” 短短一瞬,康柯思考了很多。比如他是不是暴露了?怎么暴露的? 如果没有暴露,熵增为什么忽然点名14580?平时的14580又会如何回应这种要求? “你在犹豫什么,1——哦。” 熵增的声音变得轻柔:“原来第一排已经被坐满了。” 少年在所有人缄默的注视下一跃下台,最终停在第一排座位前。 康柯注意到那些坐在第一排的人,肉眼可见地躁动不安起来,像是在用尽全部的意志力控制自己不要逃跑。 “但我会为你找到一个合适的空位的,对吗?”他询问似的目光掠过第一排的人,而后随机定在其中一人身上,“你——怎么样?” “……不,不呃!” 头骨破裂的声响,被闷在头发与血肉中。 坐在那个倒霉蛋两边的人因溅上脸的血浆闭眼一抖,僵硬地绷紧身体。 熵增随手丢开占满血污的小锤,用纸巾擦着手,冲着康柯再度投来干净得像小鹿似的期待眼神:“快来啊,位置都帮你腾好了。” “……”康柯为自己之前还想过“这个切片是不是过得比我还舒坦”而道歉,在“坐在新鲜出炉的血污中陪变态开会”和“单纯只是正常加班”间,他宁可选择后者,至少一不用挑战自己的洁癖,二不用遭受精神折磨。 但换个角度来说,这也算是一件好事。至少他不用琢磨自己要不要配合了,对方根本就没他拒绝的选项。 他没去看身边的队友——对方估计也不希望自己在这时候拥有存在感——迈步在几百号人形猫头鹰的注视下,穿过寂静的大厅,走到第一排座位边。 已经有人动作迅速地将那个倒霉蛋的尸体抬走了。 康柯一路借过,走到空位前时,右手边的同伴刚收起替他擦拭桌椅的手巾,很勉强地冲他讨好地笑了一下,连自己脸上的血污都顾不上擦拭。 康柯镇静地点头致谢,在干净如新的座位上坐下。 熵增单手撑桌,一跃翻进内侧,紧挨着康柯坐下来:“你不是说今天有《死月》的更新?耳机带了吗?” 康柯:“……”啊? 所以那个备忘录上写的“记得带入耳式无线耳机!!!”,指的是要给熵增多带一对吗?? 兆年老社畜镇定自若地解决了这点小失误,将左边的耳机递给熵增:“另一副坏了,一人一只吧。” 感谢主动邀请他一起开小差的便宜队友,至少告诉了他《死月》的全称。 感谢主动帮他擦椅子的便宜同事,至少让他确定,14580在敌营似乎很有些地位,熵增的手下居然会当着熵增的面讨好14580,似乎这么做也同样能取悦熵增。 番剧热血的BGM很快在耳机中响起,熵增终于大发慈悲地挥挥手:“你们开始吧。” “咚咚!”发言台上再次传来小锤的响声,“听证会开始——请申请方进行陈词!” 康柯飞快地进行了一个跳过片头曲的大动作,趁着视频加载中的空档(到处都是熵增的能量,这破地方能拉网都是奇迹),抬头扫了眼台上。 和他想的“新人举步维艰”不太一样,朝辞显然在敌营混得如鱼得水。 他换回了东古风格的衣裳,刚刚换完小锤下台的主持人甚至还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颇有欣赏和鼓励的意思,仿佛朝辞接下来要进行的是什么“升职演说”。 但朝辞的脸色却并不好看。 即便神情依旧轻松,康柯仍注意到朝辞在疗养院被N和卡兹米尔喂得有些滋润的脸,仅仅在一夜之间便消瘦了许多。 很难判定是时间流速的问题,还是昨天在朝辞身上发生了什么,才让原本毛发油光顺滑的猫,变得略显疲惫虚弱,额头上挂着汗。 朝辞开始发言后,康柯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最后得出一个可能性最大的猜测: 熵增在制造自己的“同类”,哪怕是14580也接受过改造。熵增会对14580如此特别,很可能就是因为14580是所有实验体中,成效最好的那一个…… 而朝辞在昨天,很可能也接受了这么一台手术。 “……为什么要零零散散地投入种子?生怕一次性给多了,敌人会吃撑吗?” 朝辞的发言很具有攻击性,直指之前为熵增出谋划策的副官: “我们现在的做法,和每天给敌人定时定量送三餐有什么区别?怎么达到促使敌人尽快走向灭亡的目的?” 副官气到当场起立:“我必须提醒你!我们正在应对的,是前所未有的强敌!他们……” 一包薯片出现在康柯眼前。熵增欢快地道:“你上次说不喜欢沾了血腥的零食,这种袋装零嘴怎么样?我记得你喜欢咸辣口。” 康柯:“…………” 他的心情摇摆在“难道我的切片这么多年日子的确过得不错?”和“但是有个拿血当蘸酱的狗币上司也够让人高血压的”之间:“这好歹是在开会。” “那怎么了,”熵增耸耸肩,“难道会有人对我吃零食提反对意见?” 康柯难以理解:“如果单纯只是想看番吃零嘴,为什么还要特出席听证会?” “这是一种氛围。”熵增将零食往康柯眼前又晃了晃,“坐在一群战战兢兢,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的人中间,这种愉悦感……可以帮助我抑制对这个愚蠢番剧的厌恶。” 熵增说这话的时候,甚至在深呼吸,仿佛恐惧是某种气味,他是以此为食的怪物。 康柯很难理解这种拧巴的心理,索性闭上嘴,一心两用地边看动漫边听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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