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那些仆人拿着餐具直直地朝着桌子的尤里刺去,李观急得大吼出声: “安德烈——!” 桌上的乌鸦面具突然齐刷刷地看向了李观! 就连桌上的尤里和束缚住尤里的仆人也都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李观也登时呆愣住了。怎么回事?他不是成了个孤魂了吗?怎么他们还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尤里?”秃鹫安德烈突然出声低低喊道,可盯着的方向却是李观。 李观心中一惊,可还没等他再说出什么话,脑袋处就传来一阵刺痛直让他痛得昏死过去。等他再醒过来,却只见一把尖锐的刀叉直直地刺向了他的额头。 “啊——!” 只是一瞬,那把刀叉就将他的额头刺了个对穿,可奇怪的是他非但没死,反而慢慢融化开,先是从脑袋,再是到五官,最后是脖子和驱赶,最后他清醒地感受到自己从有机物变成液体。 他的鼻子,他的脸,他的脖子,他的身体,啊啊啊啊啊啊...... 趁着自己手还没化开,他拼命地想要挥舞双手,竭力想要把自己重新聚拢起来,他不能化开不能化开,他的头发,他的脖子,他的心脏,他的肝,他的那些肠子,他要把这些聚拢回来,他要把他的身体重新捏回来,他不能化开不能—— 桌上的一众秃鹫头们聚上来,似乎突然被自动对上了焦,甚至有个秃鹫的尖嘴都要戳到他唯一还算撑得上人体组织的脚趾头上了。 李观眼睁睁地瞅着自己化掉,仅仅留着一点意识摇摇晃晃地站在一颗没有化掉的眼珠上,随着自己浑身的血液到处溜动。 “咚咚咚——” 突然诡异的钟声再度在古堡里响起。秃鹫们很快受到这身影地驱赶,快速地坐回了原位,只剩下秃鹫安德烈迟迟徘徊在李观身边不肯离开。直到涌进来一堆仆人,强硬地把他给按回到原位上。 刚开始安德烈还想要挣扎,可等钟声彻底停下来,他又重新回到了雕塑般死气沉沉的静默样子。 桌面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李观的眼珠子溜动得更加疯狂,不断地从桌的一角撞到另一角,从这个胖秃鹫面前溜到的那个瘦秃鹫面前,最后又在安德烈面前滑动打了个转儿,最后终于停在了桌面一个凹陷处。 李观的眼珠向下转动,却吓得连最后的眼珠子也要化掉了。 这原本平坦的桌面竟然凭空起沟壑,出现一座座沙山、一条条沙河横亘在他的面前。 忽然一只秃鹫尖喙直接朝着他的这颗眼睛戳过来! 李观眼前再次出现光亮时,发现自己又成了魂魄状态,他飘荡在空中,俯视着整个桌面。只见那刚才还铺着昂贵丝绸桌布的长餐桌,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沙盘,而仆人们则匆匆忙忙地端着盘子如同鬼魅般游走在餐桌间。如果忽略掉刚才他那诡异的遭遇和就餐人员,这样的平静祥和的场景就仿佛是一场最普通不过的宴会。 很快仆人们散去,桌上食物各色琳琅满目,除了最初看到的那些状似各样的糕点瓶瓶罐罐,还多了更多形态各异的菜肴,同那些糕点一起分散摆在餐桌各处。那些一直保持呆滞静默的秃鹫们也被赋予了生命力,重新操起刀叉开始对着食物们高谈阔论。 李观想起来被抬上桌的尤里,对,尤里,尤里呢? 他在桌上四处搜寻,游荡在食物想要找到尤里的身影,可除了四处挤挤攘攘的秃鹫和摇摇欲坠的食物,他再也找不到任何有关尤里的东西了。似乎这个可怜的年轻人,从被抬上餐桌那刻起,就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李观不甘心地继续游荡着,突然一股力量生生得把他朝着背后拉扯过去,他想要抵抗却那力量却越大,直接把他拉彻到一堆分散的黑白国际象棋棋子面前。 拉扯的力量?李观突然想起来上次的被这样力量拉扯的记忆。他心底里浮现出了一个巨大的猜想。 还没等他想明白,眼前就再次一黑,再等自己看清眼前一切,他竟然又回到了餐桌上。四周的食物对此时的他来说硕大无比。他赶紧去看自己的身体,自己竟然成了个黑棋子。 一只大手将自己拿起来举到空中,李观认出是这个秃鹫正是那个先前愤怒叫嚣的石油商。
第52章 第六夜 石油商只捏着棋却始终不落下去,四周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手上。李观眼看着自己离桌面越来越近,可即将挨上桌子时他又被捏起来再次回到了盒子里。 一众紧盯着视线跟随着这上下的举动从炙热变得冷淡再成了最后的愤怒。李观被这种视线盯得头皮发麻。他已经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早已经成了这个餐桌上的食物。所有的人都指望着从自己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这个餐桌都是他那融化的血肉堆成的! 是他的血肉撑起了整个餐桌,他供养了整个餐桌——李观已经彻底看清了桌上这些人的真面目,哪怕隔着同样的面具,他也知道了这些成功人士餐刀下得肮脏——和他和尤里一样的可怜人造就了整个餐桌上的食物。这些人现在依旧安逸舒适地坐在这里高谈阔论,并且感谢上帝给予他们的丰收和财富。 李观猜测着石油商的用意。这顿饭是有入场券的,桌上的食物就是今晚各位要共同分割的财富。 石油商的收手让席间的其他秃鹫们也躁动不安。饥饿像瘟疫一般快速地传播在整个古堡。而他们面前明明摆着那么多的食物,他们不需要也不用去忍受这种残忍的折磨。 席间又恢复了热闹的气氛,除了石油商这个小小的插曲,面前餐盘里的食物很快就吸引走了他们的注意力。他们面带着优雅的微笑,双手却疯狂地挥舞着着刀叉切割着食物,嘴巴不停地吞咽着食物,牙齿——牙齿还没来得及咀嚼食物就被他们一个个仰头伸长了脖颈,靠着细细的喉管拼命地吞咽下去。哪怕已经如此的忙碌,他们眼睛仍然时不时地偷偷观察着别人的餐盘,心里打起了要把别人的食物也抢夺过来的算盘。 “咔嚓咔嚓”的是餐具碰上石头造型的食物发出的开凿声。 “嘎吱嘎吱”的是双手拧拽细细长长的白面条发出的纺织声。 “轰隆轰隆”的是埋头狂啃硬如钢铁般地面包发出的机器轰鸣声。 于是在这样多人齐奏的食物进行曲中,巨大的浓烟升腾而起,餐桌上田地和如同李观一样的万千的骨头棋子,也悄然地汇聚到了自己该去的位置。 安德烈面前什么也没有摆放,被困在棋子中的李观怨恨地瞪着这个人面兽心的贵族奴隶主。这次不费什么周章他就猜测出其中的原因。安德烈是这个瓦西里耶夫城堡的正统继承人。他主持了这场会,他又亲自把尤里和自己送上了餐桌。 他是个除了血统再没有别的可以傍身的走狗! 这个念头疯狂挤进李观的大脑,伴随着疯狂痴念的出现同时,还有一道沙哑地总是喉咙里卡着浓痰的声音。是尤里! 李观毛骨悚然不敢吱声。尤里......尤里也还活着?他的身体不是已经成了食物,他的血液早已经成了饮品,就连脑壳都被人撬开取出脑浆成了轰隆作响的机器里的燃油。 现在尤里居然还能像自己这般有意识残存在人间? “是你......占据了我的身体......你这个假、尤里——” 这次李观终于听清楚了声音的来源,尤里的声音竟然来自自己体内的一角!尤里的灵魂还缠绕着这个棋子,也缠绕上了他。而他这次不知道因为什么,他居然能听到了尤里灵魂的声音。 尤里似乎对他的想法了如指掌,再次说道,“......假货!” “假货”“假货”“假货”“假货”“......” 桌上所有的棋子一起发出尤里的声音,仿佛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般由大逐渐缩小,最终彻底将李观笼罩在网里。李观再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他很确信,这些声音都是尤里,所有的都是尤里,被切割成一节一节的尤里,骨头被做成一个个棋子的尤里。 之前他占据过尤里的身体,而尤里现在终于认出了他,并且可以监听到他了。 “安德烈·瓦西里耶夫·彼得罗夫先生,”最先吃光了盘中食物的秃鹫突然出声对着安德烈的方向悠悠道,“您怎么闷闷不乐呢?是对这场宴会有什么不满意吗?” 安德烈僵硬又机械地摇头,却始终没有再发出一点声音。 “是心疼你的那个奴隶吗?” 对方得寸进尺,言语更加恶劣,说完便发出恶劣地大笑,其余的秃鹫们也放下手里的食物跟着大笑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他也不是个什么心软的,他在给自己的儿子哭丧呢!” “儿子?”“谁啊?”“那个奴隶吗?”“下等人的身上也流上瓦西里耶夫家族神圣的血脉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真刺激真刺激,难怪今天晚上的食物这么美好呢!” 一众的鸟叫声环绕着桌子聒噪个不停,吵得李观脑仁都要爆炸了。在接近崩溃地边缘,他强撑着意识捋清了重要的信息:尤里是安德烈年轻时一夜风流跟一个不知道哪里来得女仆生下来的黄种人儿子。女仆被安德烈父母送走了,可生活越发艰难。为了维持生计,这个女仆又秘密把自己的儿子卖进了瓦西里耶夫公爵府上,机缘巧合之下被安德烈收做随从仆人。 那么安德烈是真的不知道尤里的身世吗?或者,尤里知道自己身世吗?他知道自己被自己禽兽亲生父亲送上了断头台吗? “不要你这么说他!你这个冒牌货!”随着尤里的一声嘶吼,李观感受到一阵来自灵魂深处被撕裂的疼痛。疼得他当场几近要昏厥过去。 “我知道他就是我父亲!我一直都知道!关你什么事!关你们什么事!”
第53章 第六夜 显然尤里的叫喊声注定得不到任何回应。跟在安德烈身后时他是一个被嫌弃的佣人,现在上了餐桌只剩下一堆骨头,更没有人能听得到他的话了。 安德烈仍旧不应话,桌上的人笑得更大声了。越来越多的秃鹫吃光了盘子里的食物,加入了这场乐事当中。他们毫无忌惮地耻笑着这个老派绅士,只为了看着这个老贵族能够主动摘下脸上的面具,要是能为了他的贵族品格自己爬到餐桌上,他们当然会更乐意。 这栋城堡的上一个主人就是这样走向他的灭亡的。安德烈在众人的嘲笑声中回忆起来。这个前任主人的土地和财富也在这张桌子上重新分割。安德烈作为那个瓦西里耶夫人最后的血脉,侥幸从这张桌子上见了一条命和城堡的继承权。 那时的安德烈是对这张桌子,这个游戏又敬又怕又渴望的。他知道上了这张桌子的下场,可他的那个父亲是如此专制蛮横的一个家长,如果没有这张桌子,作为驱逐出家门浪子的他,今生都不可能有得到这样大财富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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