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怎么完善,尽管玄鹤没说,卿白也能猜到一二,左不过是些杀身祭树的手段,最终成全的只会是玄鹤,对工具人灵犀百害而无一利……或许燧镜也是堪破了这一点,才会在被九年追杀的情况下也要与玄鹤撕破脸。 听了卿白的话九年面沉如水,本就没什么温度的皮肤愈发寒气逼人,隔着蓬松厚实的灵犀毛卿白都被冻得一哆嗦,可他非但没拉开距离,还回身与九年贴得更紧。 抬眼看去,就见九年眼尾那原本只有零星几点的鳞片已经长至下颌。 比水晶更晶莹剔透的鳞片如同一张冰冷秾丽的面具,正缓缓覆上九年脸颊。 看着看着,卿白受到蛊惑一般突然抬瓜按上九年侧脸,利爪头一次不受控制地从肉垫里弹出,近乎本能地抓向鳞片……没抓动。 九年垂眼,融金一般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卿白,明明是那样威严的一双金色眼眸,看着卿白的时候却不带一丝压迫感。 卿白恍然,不自觉说出他存在心底一直没想通的话:“玄鹤费尽心机,究竟想借‘建木‘做什么?” 九年想了想,有些迟疑:“上天?”
第129章 炫彩 卿白愣住, 不是因为九年这话实在像极了玩笑嘲讽,或者说正是因为卿白十分笃定九年绝不会在这种时候用玩笑话搪塞他,亦不会在这填进了许多血肉的‘神迹’面前发出如此轻飘飘的嘲讽, 卿白才更惊讶, 因为这意味着九年说的话就是字面意思。 ——玄鹤折腾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上天? 那他不该躲在巨槐炼尸种树,应该去火箭发射基地蹭顺风车才对。 耳边传来九年轻笑, 卿白这才发现他将心中吐槽说了出来。 “‘建木, 百仞无枝, 有九欘, 下有九枸, 其实如麻,其叶如芒, 大暤爰过,黄帝所为。’”九年声音低沉轻缓,讲起古来有种独特的韵味, 让人下意识屏息静听, “建木所在为天地之中, 人站树下影子会消失无踪,大声喊叫也不闻其声。昔年, 天神五帝通过它往返天上人间, 是为……天梯。” “天梯?”这说法熟悉到卿白忍不住开口道, “真的假的?” 九年:“不知道,书上是这样写的。” “什么书?” 九年:“山海经。” 卿白:“……” 谁说九年不会说玩笑话的? 九年看出了卿白的无语, 解释道:“建木这等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事物我亦未曾见过。” 见卿白有点失望, 九年又道:“不过我幼时曾听族中长辈谈及,上古时代, 建木之所以被称为神树,盖因众神需借建木往返于人世。后有大劫,众神归天,建木倾颓,从此仙凡永隔。” “大劫、众神归天、仙凡永隔……”卿白思索片刻,突然道,“所以玄鹤折腾出这么个盗版建木,是想飞升?” 九年纠正:“是上天,不是飞升。” 卿白表情疑惑,九年解释道:“飞升需得道,或功德圆满或神明点化,他哪样都不占。” “何况天梯既塌,众神归隐,仙灵匮乏,世上生灵再无飞升可能,不论天赋修为至多成就地仙之位,以长生住世,不死于人间……玄鹤所为种种,不过妄造杀孽,徒增罪过。” “便是真让他搭起了通天路,在玄鹤踏上去的那一刻,上天也只会降下天谴而非仙乐霞光。” 卿白听罢,竟然还赞了一句:“这样说来,他虽无德行也不圆满,志向却远大。” “心比天高啊。” 九年摇头失笑。 卿白又问:“所以咱们现在是在等他遭天谴?” 九年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微笑:“事分轻重缓急,刑亦有先后顺序,苦主为先,天罚次之,律法为基……至于我们等在这里,自然是为了……” 九年顿了一下,似在斟酌用词,卿白接话:“补刀?” 九年细细思索一番,深觉这二字用在此处甚妙,遂点头。 见九年点头,卿白放松了些许,也有了谈论其他的闲心:“说起来你在《山海经》的哪一页?” “嗯?”九年茫然地看着卿白……为什么会有种被骂了的微妙感? 卿白没得到九年的回应,以为他没听清,正准备再问一遍时却被一道响彻云霄的惊雷打断。 他抬头望天,只见漫天银光闪烁,闪电如龙如蛇如破碎蛛网张牙舞爪地穿透层层云层直奔‘建木’而来,数量之多、威力之大,让人恍惚以为……天幕在破裂。 不,是真的在破裂! 笼罩在巨槐上空的黑暗被闪电撕裂,光顺着裂缝降临,卿白只觉灵台一清,眼前世界就像被抚去蒙尘,终于清明。 借着透下来的光亮,卿白也终于看清了这棵‘建木’真正的模样——它自然是高大的,但绝不至于遮天蔽日笼罩整个巨槐,并且树干有明显的拼接痕迹,上面的树纹也很是诡异,看久了会发现它们竟然不是固定的,而是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游移蠕动,组成一张张痛苦扭曲的脸。 至于枝叶,更是谈不上茂盛,只在每个拼接处分出两根枝条,充满了人为制造的僵硬与敷衍。 脱离黑暗才能发现原来它如此残破不堪。 而那些缠绕环抱在树周的骷髅‘玉带’算是间接直面了雷电,虽未被误伤,仍然惊惧,如遇威压,骤然后退百米有余。 “天谴这就来了?”卿白看着前方在雷鸣电闪中独自飘摇的‘建木’,“还是只是因为它太高,成了天然引雷针?” 九年也在看‘建木’,不过他的目光精准地停留在某一处,过了好半晌,他才道:“燧镜已死。” 卿白虽然早有预感燧镜会在与玄鹤的斗法中落败,但真正到了尘埃落定的这一刻他却又莫名有些怅然,下意识追问:“怎么死的?” 九年:“割喉,放血。” 天上咆哮嘶吼的雷电似乎也暂停了一瞬,下一秒,轰雷掣电。 已不必九年细说,卿白眼前正在上演‘神树’浴血的奇景。 ……很难想象一头灵犀的体内会有如此多的血,多到能将这样巨大的树染成刺目的血红色。又或者与量无关,是灵犀天生不凡,其活血灌于树,这棵原本就是以灵犀尸体炼成的树便也活了过来,莹莹生辉。 就在这时,藏匿于‘建木’的玄鹤终于露面,仍是狼狈怪异没有羽毛的鸟身,好在他刚一露头,在枝枝叶叶间寻他良久的黑雾便一哄而上——黑雾裹身,也算另一种形式的遮丑。 只可惜缠身的黑雾也没能阻拦他的脚步,玄鹤挥舞着一双肉翅朝‘建木’顶端奋力飞去。 卿白远远看见玄鹤的鸟喙叼着什么东西,定睛一细看,卿白的表情当即就有些不好:“成年灵犀的角是炫彩的?” 突然就对成年心生抗拒了…… 卿白没有看错,玄鹤嘴里叼着的正是灵犀角。若他之前‘从尸体上剜下来的灵犀角功效不好’的说法是认真的,那这灵犀角多半还是玄鹤趁燧镜活着时新鲜割下的。 一想到燧镜生前不仅被割喉放血,还被生挖了灵犀角,虽难免有物伤其类之感,毕竟他也是被玄鹤选中的建木‘肥料’,但那一点感伤过后,卿白还是为他世上唯一族人的逝去送上了一个微笑。 九年表情比卿白还不好,似惊疑,但很快又像想明白了什么,轻声说了句:“原来如此。” 卿白疑惑地看着他,九年只飞快解释一句:“成年灵犀的角不是炫彩的。” 他话音刚落,天便亮了。 卿白惊异抬头,正好看见最后一丝破裂天幕被亮光彻底吞噬的画面,以及,那闭目卧在云端的……黑色巨兽。 卿白喃喃:“那是……” 九年:“那便是我的真身。” 卿白心神一震,瞬间瞪大了眼睛,再也挪不开视线,恨不得将那黑色巨兽一寸寸摹印进心里。 不过……麟头豸尾,形似玄虎……莫名有种好熟悉的感觉……若那双眼睛睁开,是一双威严的、金色的眼眸的话,就更熟悉了。 “玄鹤在巨槐四周以轮回台碎石为眼布下大阵,阻我入内……” 九年话未说完便被卿白打断:“轮回台碎石?” 轮回台那么重要一地府地标建筑会有碎石? 九年神色一滞,明显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认真给卿白解释:“就是……当年我撞上轮回台时撞下来的碎石。” 卿白也想起这一茬了,心中不禁越发鄙视玄鹤,这鸟偷鸡摸狗的事是真没少干啊,偷灵犀尸体就不说了,竟然连轮回台的砖都偷!还专门用来对付九年! “我当年撞上轮回台后魂魄离体,不得已沉睡多年,”九年对卿白不仅毫无隐瞒,更是连一些不为人知的细节也一并和盘托出,“醒后不知为何依然时常魂魄不稳,轮回台本就专渡魂魄,对魂魄不稳者天然克制……玄鹤应是早有预料,特地以轮回石布阵意图将我魂魄逼出真身。” 卿白挑了一下眉,虽然在猫猫脸上不甚分明,但说话的语气明显危险了起来:“既然你如此清楚,怎么还是魂魄离体了?” 九年沉默,静静地看着卿白。 卿白被他看得一阵心慌,正欲说点什么,那头的玄鹤却刚好在这时飞上‘建木’之巅,拿着染血的灵犀角仰天长鸣,这一鸣虽不惊人,却惊了方才被天雷吓退的骷髅们,仇人近在眼前,这下别说天上打雷,就是天上下地雷也吓不住她们了。 骷髅们瞬间失去控制,不再像先前那般训练有素齐心协力,而如饿虎扑食一般争先恐后的朝玄鹤冲去。 玄鹤恍若未见,抬手便要把灵犀角安上‘建木’,九年突然开口:“玄鹤,你已决意执迷不返?” 这话说得古怪,虽是问句,却不像问话,而是像是什么判词的开端。 玄鹤倒也给九年面子,应声停手,他转头看着九年,笑着道:“事到如今,客套话不必再说。九年大人能否安静一时片刻,权当做个见证呢?” 真是一朝‘飞升’人便狂,之前对九年还小心应对百般算计,如今竟直接降级成见证人了。 他狂九年却沉静,目光中甚至还带着一丝悲悯:“灵犀之间凭角知善恶……灵犀角亦是,常人难辨真伪,灵犀一眼便知。” 这话着实有点莫名其妙,放在以前,玄鹤能一个字一个字的去分析,生怕遗漏了什么线索,现在却实在没那个闲功夫,眼见骷髅大军离他只剩几米远,眼眶中闪动着的幽光都清晰可见。玄鹤不再等待,干脆利落地将手中灵犀角往‘建木’顶一按——足有成人小臂长的灵犀角如遭无形利刃,刹时一分为二,露出内里通直白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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