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青梧越发笃定,这人就是故意的,要看他出洋相。 他咳得太厉害,好容易止住了咳嗽,他耳尖泛红,面颊滚烫,水润的眼睛瞪着苏宸安,说道:“你故意的。” 苏宸安见他这幅模样,眸光一沉,抬碗抿了一口酒,酒沾染在他的唇上,水泽光亮。 “我教你喝酒。” 酒意上头,鼻尖有股似有若无的香气,向青梧只觉得脑袋有些昏沉,意识也有些模糊了。 他抬眸便对面看过去,只见苏宸安身子挺拔若苍松,气势刚健,能让人想起来他曾经在凡间是个将军。 他好像有几分醉了,话语在唇齿间打了好几个滚,才跌跌撞撞地说了出来:“你个骗子,我才不用你教。” 苏宸安明眸稍弯,不知怎的,他突然很想摸摸对面那人的脑袋,他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做了。 他抬手在向青梧脑袋顶摸了一下,发质很好,手感如绸缎般。 “我怎么骗你了?” 向青梧眼前已经有些模糊了,他并没有发觉到头上那只作乱的手,而是伸出手指数着,口齿不清地说道:“你骗了我好多次,你骗我剑身丢了,还骗我喝酒。” “哪有?你冤枉我了,这酒是你自己要喝的。” “是吗?”向青梧皱着眉,眼里有几分懊恼,“我冤枉你了?” “嗯。”苏宸安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是你冤枉我了。” “苏宸安!”向青梧突然叫道。 对面的人睫毛微颤,缓缓看向这个撒酒疯的人,说话语气却是带着万分的亲昵无宠溺,“我在呢。” 向青梧半阖着眼,单手撑着半边脸,嘴里嘟囔道:“你可真不是个东西。” 苏宸安眼底漫起一丝丝的暖意,他的目光在向青梧脸上徘徊着,从英气的眉眼,到微微下耷的唇角,一寸一寸地巡视着,好像要把这一千年来落下的看个够。 向青梧做了个梦,他又梦到了向林鸿。 他梦到了向林鸿刚捡到他的时候,神剑流失在人间,无意中被向林鸿这个凡人捡到了。 那时候他还未化形,只能待在剑身里冷眼看着这个话多的凡人。 向林鸿坚信,自己捡到的绝对不是凡品,他把剑拿在手里挽了一个极漂亮的剑花。 “我日后要做一个斩妖除魔的大侠,跟了我,定不会让你委屈。” “……” “等我名扬天下后,我的剑肯定也要跟着出名,得给你起个响当当的名字。” “……” 向林鸿对着一把剑喋喋不休,向青梧以前总嫌他话多,此时在梦中相遇,却恨不得他再多说几句。 “日后我要拿着你平山填海,踏破仙尘。” 向青梧听着他低沉浑厚、含带三分笑意的声音。 “那 就叫你平山海吧。” 过了很久,也不知道是几百年,还是几千年,向林鸿也不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了,他名扬天下,成为了赫赫有名的剑修。 他也有了自己的烦恼。 他只要有了心事就会带着平山海去一座山,这座山没有名字,山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些枯草和几块儿破石头。 向林鸿随便找个地方,盘腿坐在那里不说话,把剑放在腿上盯着看,一看就是许久。 剑被他盯得头皮发麻,不自然地开口问道:“你一直盯着我看作甚。” 向林鸿眉心蹙了蹙,“我在想你什么时候能变成人。” 剑也有灵,只不过还没能化成人形。 剑敷衍道:“快了快了。” 向林鸿解下腰间的酒壶,拔开酒塞,颇为惆怅地饮了一口酒,“你变成人的话,也不能再用剑的名字,不如我给你取个人的名字吧。” “都行。”一把剑么,他当然不挑。 向林鸿沉吟片刻后,说道:“青山不及苍梧东,就叫你向青梧吧,和我姓,怎么样?” 向林鸿的法号便是苍梧,这般看来,两人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是最亲密无间的。 剑有了名字,当然很开心,“向青梧,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向林鸿也笑了,他又饮了一口酒,恣意纵笑道:“等你变成人,就可以陪我喝酒了。” 向青梧不甘示弱道:“我现在也可以。” 向林鸿见他犯傻,毫不留情地笑他,“你这个样子要怎么喝,把剑泡在酒里吗?我可没钱买那么多酒。” 向青梧也犯了难,“对哦,那我还是赶紧修炼,争取早日化出人形。” 山间的风吹过向林鸿的脸,剑里的人抬头,便刚好遇到他垂下眼帘看他,那眼神温柔又细腻。 剑当然是看不懂的,还在开心地跟他数说着今后变成人的各种畅想。 何以至此,频频入梦。只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20章 妖界,莫泽城百里之外的一处荒山上,寸草不生,人兽绝迹。 仔细看嶙峋的灰石间,就会发现一条黑色的细蛇在杂草碎石间艰难地游动着。 这条细蛇就是银蛟大王,他慌不择路地逃亡着,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回想起前日珞珈宫被大破的场景,他整条蛟至今仍心有余悸。 那日,他见那小白龙和一个白衣的毛头小子趁乱逃走,便悄悄地尾随了上去,想要坐收渔翁之利, 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红衣女子,拿着一把带火的刀便砍掉了他的尾巴,这下好了,不用苏宸安亲自来废,他的尾巴彻底没了。 银蛟大王咬牙切齿地想:“今日留的一条命在,来日卷土重来未尝不可。” “苏宸安,给我等着!” 他想摆弄一下尾巴,却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没有尾巴了,不由得悲从中来。 于是,断尾的黑蛇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拖着身子往前爬着。 突然,眼前的景物颠倒,他身子一轻,下一刻整条蛟都腾空而起,“是谁?哪个在戏弄本大王?” 一支铜制的烟枪挑起了地上的蛟,蛟的身子在半空中扭曲挣扎着,嘴巴里不干净地咒骂着,然后他对上了一双冷血无情的眼睛,来自大妖的威压让他浑身一沉, 仿佛有座大山压在身上一样,让蛟透不过气。 咒骂声嘎然而止。 顾缙云用烟枪挑起这条细长的事物,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嫌弃,“这是什么?泥鳅?还是蛇?怎的连尾巴都没有?” 银蛟大王被戳中了痛脚,竟不管不顾地破口大骂起来,“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修行千年的大妖!银蛟大王听说过吗?识相点赶紧把我松开!啧,你松开!” 顾缙云舔了舔唇,“倒也不是不能将就。” 说罢,他那张清俊的脸突然变得扭曲,双目通红,额头生出两只断角,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兽齿,一口将那黑蛟放入嘴里,喉头滚动了一下,便吞了下去。 他摸了摸肚子,神情有几分落寞,这条小蛟连塞牙缝都不够,只能勉强缓解一下腹中的饥饿感。 几万年前,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口可纳山海,吞日月,何曾饿着过自己。 唉,还不如在莫泽城卖面。 不过. 他脑海里闪过一个英姿飒爽的红色身影,天界的神仙他也是打过一些交道的,神仙也并不是无欲无求的,只是这个年岁尚幼的夸父神,心底最深处的渴望居然是吃。 倒是很和他的心意。 顾缙云持起烟枪,深吸了一口烟,烟草的淡香融入肺腑,将口腔里的咸腥的气味冲淡了一些,缕缕薄薄的青烟袅袅地升腾。 凤珩来接凤白的时候,向青梧顺手把另外两个人也一并交给了他。 他向身后招招手,两个姑娘垂头丧气地走到凤珩面前。 向青梧拱手行了一礼:“劳烦司命神君了。”凤珩冲他点点头。 眉凌霜欲言又止,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这位颇受天帝器重的司命神官一袭青衫,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看不出来有没有生气。凤白悄悄地打量着他的神色,他这个二哥性子一向温吞,他还从未见过他二哥生气的样子。 凤白蔫头耷脑地站在凤珩面前,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二哥。” 凤珩却并没有应声,而是眼风如刀,凉凉地扫了他一眼,凤白见状就知道回去以后难逃一顿训斥了,他悄悄地往一边挪了挪身子,还是少在他二哥面前晃悠了。 “神君的事我也略有耳闻,这属实是天界的疏忽,若神君哪里有用的着天界的地方,便尽管开口。”凤珩敛袖向他行了一礼。在向青梧看来,这明明就是天界乱扯红线,让自己这么一个局外人平白遭罪。 向青梧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状若不经意道:“灵武仙君你们打算怎么处置?” 凤珩一脸沉痛道:“灵武仙君犯下此等大错,天界当然是用尽全力追捕,只是时至今日仍未有消息。” 凤白一脸莫名:“灵武仙君不是.” 凤珩瞥了他一眼,凤白把后半句话吓得咽了回去,“幼弟顽劣,幸得神君照拂才未能犯下大错,小仙在此谢过神君。” “应当的。”向青梧从凤珩的态度里咂摸出一些感觉来,天界对于他剑身被毁这件事貌似抱着一个隔岸观火的态度,凭借天帝的手段怎么会寻不到一个苏宸安? 而苏宸安给人的感觉更奇怪,先是心魔戾气滋生,化为堕仙,后又毁他剑身,但他似乎有恃无恐,丝毫不怕天界的人追究下来。 他的依仗又是什么呢? 送别凤珩后,林行予这座小院总算安静了下来,清净之余,又让人心头有些失落,没了那几个孩子叽叽喳喳的闹腾,倒有些安静的过头了。 苏宸安也不在此处,这让他有些暗恼。都怪他一时不察,被苏宸安诱骗,喝下了那杯酒,喝酒果真误事,只不过是一杯辛辣的酒水下肚,就让他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连苏宸安什么时候离去的他都毫无察觉。 前几日还扬言要紧盯着此人,这下好了,苏宸安跑得连个人影都见不着,现在指不定躲在哪个角落里看着他出丑呢。 向青梧决定先问问林行予,看他知不知道苏宸安的踪迹。 他冲着屋内喊了一声,无人应答,又连着喊了好多声,还是没人回应。 他心里犯嘀咕,怎么这些人一个个的都没了踪影,苏宸安想躲着天界的人有情可原,林行予一大早没了影子又是去了什么地方。 很快他就是知道了答案,没过多久,院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被人从外面焦急地撞开,林行予怀里揣着一堆零碎的玩意儿,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额头上全是汗水,一双眼睛在院子里不住地张望。 “他、他们人呢?” 向青梧看他这副样子就猜到他去干什么了,他怀里还抱着一些人间才会有的小玩意儿,一看就知道是要给谁的,向青梧遗憾地说道:“你来迟了,他们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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