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絮顿住脚步。 心跳都急了半分,原来墙子知道了。 也是,他都已经找到了这里,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也是常理。 杨絮也说不准自己为何不愿意叫墙子知道他的那些事情。这些年,自他死后,一直是墙子在他身边。 光阴漫长恒久,即使心肠冷硬如他,也会改变。 他们已经可以说得上朋友吧。朋友,这个词在杨絮生前死后,都是一个昂贵的词。 “我有我的原因。”杨絮没有回头,也不看墙子,“我承认我害了很多妖鬼,但是我有必须要做的原因。而且,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 墙子转到杨絮面前,新奇道:“你在愧疚?” 杨絮:“……”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情绪全没了。 愧疚,还远远称不上。杨絮从前一声令下万千无辜之人人头落地,尸横遍野、怨声载道,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夜晚还能安眠如旧。眼下不过几个不知名、不值钱的小妖鬼,怎么值得他愧疚? 只是杨絮想,墙子总归与他多年相交,人非草木,他是不一样的。 “弱肉强食,向来如此。如果有一天有妖鬼横刀将我杀了,我技不如人倒也认了。只是如果我活下来了,便定然与此人不死不休。”墙子说这话时神情是天真般的冷漠。 杨絮听懂了他的意思:“如果他们不死,要来寻仇,尽管来杀好了。” 既如此,墙子也不愿去干涉属于杨絮的因果了。 “我带你出去,你附身的躯体如果被人发现,只怕你解释不清死而复生之事。”杨絮心中安定,快步顺着暗河行走。 他来这地宫的次数不少,早就熟门熟路,记住了生门所在。 墙子跟在杨絮身后,很快就寻到了他费尽力气也找不到的出路。
第32章 北戎使者 皇城之下还存在一个乾坤大阵,它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要镇压谁? 墙子百思不得其解。 “别想了,快回去吧。”杨絮催促道,“连我都不知道,你还能想出什么东西来?” 墙子张张嘴想反驳,但是确实不知如何说起。他受困皇城,哪里也去不了,所见所闻不过一方天地。杨絮不同,他可以自由来去,只是常在皇城,但想来见过的人也不少。 墙子不再多说,穿过墙进到屋里。 没有开窗,偏房的采光也不好,屋里很昏暗。墙子熟门熟路地摸到床边,可他定睛一看——床上空空一片! 他的身体呢? 他那么大一具,契合无比的身体哪儿去了?! 难道被人发现,抬出去埋了? 不! 墙子又急又慌,转身要出去寻,忽然听到角落里传来一道喑哑的声音。 “你又要去哪里?” 墙子回头,却见在最昏暗的角落里,正坐着一个人。刚刚墙子进屋一心要找自己“霸占”的躯体,并没有注意到屋子里竟还有人。 他拧头四下看了看,屋子里除了他,似乎并没有第三个人。可是,凡人根本看不到自己妖鬼之身,又怎么可能与自己说话? 叶秉烛冷眼看着墙子迷茫的脸:“我现在看得到你,也是一直在等你。” 墙子指着自己,试探着:“等我?” 叶秉烛直视着墙子的眼睛:“这里不是你的房间吗?” “是。”墙子点点头,下一刻便醒悟过来,倒吸一口凉气,“你真能看到我?!” 能见妖鬼的人族,墙子还是第一次遇到。 叶秉烛淡然道:“自上次水鬼之事后,我便能看到妖鬼。” 哦,对。墙子忆及之前他曾在水鬼的手下救回了叶秉烛的小命,自己还算是他的救命恩墙。 “那你平日里见到自己身边来来去去的妖鬼,岂不吓死?” “我平生并无亏心事,见鬼何需怯三分?” 墙子说:“你在这里等我,那我的那副躯体一定是你挪走了,快还给我。” “如果不是我,你留着一具尸体在床上,早就被人发现了。”叶秉烛说着,起身推开窗,让正午时分的光照进小屋。他背靠小轩窗,垂下眼,慢慢补充道,“含凉殿里死了人,你猜我和岳凛会不会受责罚?” 墙子立刻紧张道:“岳凛他没发现什么吧?” 别人倒无所谓,如果叫岳凛发现了端倪,那还得想说辞应付。 叶秉烛却面色古怪:“你这么在意他?” 墙子盘起手:“既然你和我有些机缘,那我不妨告诉你。我想办法留在这里,就是为了岳凛。” 虽然心中早有猜测,但叶秉烛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还是心口一闷,像是被什么东西重击,有些喘不过气来。 岳凛,他有什么好呢?他……不过是爱读些书,爱多管闲事罢了。 墙子见叶秉烛迟迟不应,眼皮敛着也看不清神情,上前几步道:“你怎么了?现在知道怕我是妖了?放心吧,我不会纠缠你,更不会害你的。” 叶秉烛面无表情,说:“都说妖最会骗人,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你待如何?” 叶秉烛说:“你说你不会害人,那你可曾想过,如果你擅自留下一具尸体在含凉殿迟迟不回来,如若被人发现,我与岳凛百口莫辩。” 墙子接道:“那我以后藏去别的地方行了吧?” “你还想祸害别人?” 墙子:“……”一时无言以对。 叶秉烛观察着墙子的神色,缓缓道:“念在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可以帮你保守秘密,还可以帮助你留在岳凛身边。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之后一切行动,需先告知于我。若有今日这般情况,我也好替你遮掩圆谎。” 这条件也不算难做,墙子自然满口答应。虽说言语有灵,一旦应承对方,就需谨守承诺,但墙子想,这点小事还不在话下。 上午的时候天气还算晴朗,没想到过了晌午,天色毫无预兆地转阴,很快就黑云密布,大风骤起。 被屋檐和红墙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看不到一只飞鸟掠过。 墙子站在院中,看着被大风吹弯的槐树,想着或许就快要下雨了。 岳凛抱着书,一路疾奔回到含凉殿。他前脚刚到檐下,后脚雨珠便淅淅沥沥地落下来,空气中弥漫起一股青草和尘土的味道。 “险些便要做了落汤鸡!”岳凛畅快地大笑三声,得意道,“如果不是心疼我这些书,雨中论道也应当是人生乐事啊!” 墙子懒洋洋地倚在回廊下:“只要你不寻死,做什么都是人生乐事。” 岳凛没听清墙子的呢喃,偏头道“小强子,你自言自语什么呢?今日你和小叶子不是应当去司设监当差,怎的他没有回来,你却还在?” 墙子一门心思在想如何将来帮岳凛平步青云,破除世世触壁而死的命运,哪里会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早就忘了。 反而是叶秉烛走出来,说:“他今日身体不适,我叫他留下了。” 岳凛见了叶秉烛,兴奋起来,将书递给墙子,示意他带进屋子放好,转而对叶秉烛道:“叶兄,你今日不与我出去走这一遭,可算是遗憾!你猜我见着什么了?” 墙子哪里这般细心地伺候过别人,端着书不知岳凛的意图。幸好叶秉烛漫不经心地将书从他怀里抽走,垂眼随意地翻了几页,回应岳凛:“何事?” “我见着北戎人入京朝贺陛下寿辰的使者了!”虽然皇城中也常有胡商,但商贾的气质神韵总归与宗室不同,而且岳凛并没有见过北戎人。 只是,他兴奋归兴奋,心里总难免担忧。 这些年北戎和大绥在边境屡屡有摩擦,甚至爆发的战争也不在少数,两国的矛盾一触即发,形势紧张。 今日他混在人群中,见到了北戎的使者团。先不说侍卫随从个个膘肥体壮、膀大腰圆,体格远非中原人可比。他们领队的大王子,剑眉英目,那双眼神如鹰隼一般锐利,能将人看穿似的。他身上穿着暗棕色的北戎服饰,更衬得身姿高挺如山。 如果北戎人人都如他们这般,岳凛不敢想象前线作战该是何等艰苦的情形。
第33章 接风宴席 岳凛刚说了北戎使者团入京的事情,后脚含凉殿里就传来了诏令。 当然,与其说是皇帝陛下的御旨,不如说是大太监徐嵘的“圣旨”。 今夜宫中要接待北戎使者团,北戎质子漠渎是定然要出席的。为了显示大绥皇恩浩荡,对外邦一视同仁,并没有欺辱过漠渎,也传了还在宫中的几位伴读一同入宴。由这些少年伴读来告诉北戎人,他们的王子在大绥的皇城里,也并未受到苛待。 叶秉烛和岳凛同在其列。 至于墙子,他上午未去司设监当差,算是旷了工,袁引替他遭了好一顿斥责。 “若不是我一力替你说好话,你逃不了一顿板子!”袁引恨铁不成钢地戳墙子的脑门,见自家弟弟像个犯了错的鹌鹑一样丧眉搭眼,又变了神色,“你身体没事吧?” 墙子理所当然:“没事啊。”只是死了而已,还能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太不正常了。 “没事便好,晚宴你跟我一起去伺候,赏赐肯定少不了!”袁引左右看了看,四下里都没有人,忍不住提点自己这不争气的弟弟,“咱们与寻常人不同,趁着年轻得多挣些傍身钱。等到日后年老了,出宫还能置办些产业,说不定还能寻个体己人。” 未来会发生什么,没有人知道。但袁引想,多攒些钱,总是没有错的。 看着袁引担忧的眼睛,墙子朦胧地生出几分说不清的触动来。他点点头,没有反驳袁引。 到了晚宴之时,墙子便在袁引的带领下,进了宫殿里伺候。 在皇城之中,太监们各司其职,分为十二监,每监由各自的提督太监与掌印太监统管。而司礼监总管这十二监,权利几乎集中到了大太监徐嵘一人身上。司设监是负责宫廷布置与器具整纳的,虽然比不上司礼监可以直达天听,但也非常重要。 日入时分,接风番邦使臣的宴席便开始了,众宾客入席位,觥筹交错,丝竹悦耳。 叶秉烛和岳凛虽然也在宾客之列,但坐在最末尾,只能遥遥地望见上头的使臣。漠渎第一次参与这样隆重的宴会,且所坐的位置不低,一时不知所措,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那么高大的人,怂成一团,低着头,一副谨言慎行的模样。 墙子就站在漠渎身后伺候,他垂着手,静看着大殿中的一切。 众人已经到齐,只剩下高高的主座上依旧空无一人,那个属于皇帝的御座孤零零地摆着。 因为当今皇帝不曾立后,故而由后宫中地位最高的贤妃出席,坐在主位的右方。她一身华丽宫装,端庄大气,今年约莫已经四十岁,但保养得宜,看上去极年轻。而贤妃之下,便是其子李奕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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