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保护。 至于为什么要保护,他都记不太清了。 王青只知道,那个孩子是自己的血脉,外国人都是坏蛋。 这两个念头深深地刻在灵魂里,生死都抹不去。 所以他顽强地找了过来。 他说话,没人能听得见。 于是王青开始尝试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东西。 孩子要玩干净的东西,玩具脏了,他就想洗干净,可才把那堆形状奇怪的玩具放去水里,王青就忘了自己要干嘛来着。 或是,他听见孩子哭,想要给孩子煮一碗米布,可才晃进厨房里,他又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于是他又回到孩子身边,瞧见孩子盖得单薄,就想给孩子多盖些东西,在王青的记忆里,战争年代很寒冷,孩子们总是容易受凉。 王青不知道,恒温的房间里,孩子不会感到冷。 甚至,他都看不见时代的变化,瞧不着和平年代的繁华,更不晓得现在国与国之间可以交流,还有自己国家强大到无惧外敌。 他看不到呀,这个鬼被困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里,被困在那个需要豁出命去保护的时光里。 王青只记得要赶走敌人,要保护血脉。 他还在战争里,不晓得和平已经到来,他和这个世界错位了。 旧梦一场,王青走不出来。 这是一个普通人的故事,他的执着,化作了不灭的功德。 …… 画面渐渐消散。 张拂雨握着妻子的手,两人泪眼相对,最后姜纹把脸埋在丈夫肩头啜泣。 “我……我明白了。”张拂雨哽咽地说。 “我真是个不孝子孙,我都不知道是他,我……我怎么能不知道是他呢。” “我爷爷他被收养的时候还很小,他……” 在张拂雨的叙说里,顾千他们听到了完整的故事脉络。 当年,王青的喊声很及时地提醒了张医生,而张医生立刻明白了这个用意。 他趁着敌人被引开的空档,带着几个年轻人把伤员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同时,也去通知了村民,大家一同转移,躲过了那场血洗。 张医生在人群中发现了王青三岁的儿子,他知道王青凶多吉少,就把孩子带在了身边。 后来,张医生和幸存的村民们从未放弃过寻找王青的下落,可那个年代,找一个在傍晚离开的人,犹如大海捞针。 张医生把那个孩子抚养成人,经常告诉他:“你的父亲是个英雄,他叫王青。” “我爷爷说,太爷爷一辈子都在找王青。”张拂雨想擦眼泪,可眼泪根本拦不住。 “我怎么能,我怎么能没认出他呢……” 这个故事在张家代代相传,张医生告诉孩子们,他们有两个姓氏,一个姓张,一个姓王。 到张拂雨这一代,双姓的由来已经变得很模糊,年轻人偶尔听老人提起,都只当是一段久远的家族往事。 张拂雨哽咽着自责。 “我这个不肖子孙,享受着和平的富足,却忘记是谁用生命换来这一切。” 姜纹轻轻地为丈夫擦泪。 “我们现在知道了,这是太爷爷啊。” 顾千等他们哭了一段时间,才说:“你们可以祭奠他。” “可是,人死后不是有轮回吗?”张拂雨问。 “我们现在祭祀还有用吗?” 顾千回答:“这么说吧,对于已经转世的魂魄来说,祭奠会化作一份功德,这份功德会追随他的魂魄,在来世为他遮风挡雨,让他少走一些弯路,多一些福运。” 他看向陈巳手里的那个铁傀儡,继续道:“祭祀对于生者来说,是一盏灯,光会照进过去,把那些未完成的遗憾,或是未说出口的感激都照亮。” 让后人知道这个故事,也让历史记住这个故事。 “那你们现在要送他走了吗?”张拂雨望着傀儡,声音里带着不舍。 城无声想张口说什么,但先瞧了陈巳一眼。 “这位的执念太深,而且让他一直在境外也不是个事儿,总得合和。”陈巳停了一下。 “不过,或许离开之前,可以让他看看现在的世界。” 张拂雨急切地问:“怎么做?” “用这个傀儡。”陈巳举起手中的铁人。 “让他附身一天,亲眼看。” “我点眼。”顾千说着,庄重地伸出右手。 “嗯。”陈巳将傀儡递过去。 顾千以拇指做刃,划破了食指,将血轻轻点在傀儡的眼睛处。 铁人原本空洞的眼窝渐渐泛起红光,而红色,是黎明时分的第一缕曙色,是最有希望的颜色。 陈巳掐诀引阵,布置好温养魂体的阵法,最后说:“他现在思绪混沌,养一晚,明天白天能好。” 张拂雨有些担心。 “鬼魂怕太阳吗?” 顾千说:“英魂不怕阳光。” 翌日。 王青现形时,已经能完整地展示虚影,虽然还是半透明的状态,但无论如何都要比之前那个鬼影强多了。 张拂雨和姜纹抱着孩子过去给他看。 王青伸出手,隔着生死,他触碰到了这个新生的希望。 之后,他们带着王青去城里。 一路上王青都很安静,直到去了人比较多的广场。 “洋人,这些洋人……”王青的声音有些颤抖。 张拂雨停下脚步来说:“他们现在对我们很友好,因为现在的世界不一样了,我们变得强大,同胞可以去世界各地工作和生活。” 王青执着地问:“我们是把敌人踩在脚下了吧!是不是让他们听话了?” 这个问题可以有很多种回答方式。 可以讲和平共处,可以说国际友好,可以谈经济全球化。 但张拂雨点头说:“是的,是的。我们现在很强大,没有谁敢欺负我们了。” 王青明显地放松了下来,他久久地望着城市景象。 “原来。”他喃喃地说。 “是这样啊……” 当晚,陈巳合和,顾千和季留云在旁辅助,城无声则是低声和朋友说明流程,季济弘约莫是想起了主人,始终含着眼泪。 阴阳交界那边,黄泉办早已派出工作鬼员等候,小古在队伍最前面,举着写了“英魂”的幡。 列队相迎,这是英雄该有的礼遇。 王青的身形渐渐清晰,显现出了生前的模样:一个朴实的中年男人,眼神清澈却坚定。 顾千侧头问季留云:“你的小日记本上,要不要再添一笔?” “要的。”季留云重重点头。 “我要记下来的。” 顾千说:“那记得最后写一句话。” “什么?” “英魂安息,山河永念。” 作者有话说 祝福未来,铭记历史。 鞠躬!
第58章 情愿 ◎我的床上也有被子。◎ 华灯初上。 他们等在路边,城无声拿着“星光信笺”,这是永恒拱门的入场券。 手持入场券,于星月共鸣之际,受邀者可以跨过永恒拱门去到艺术之境。 “都准备好了吗?”城无声问。 “还要怎么准备。”陈巳吊儿郎当地靠在路灯上。 城无声沉默地看了眼小痞子,话是这么说,可他分明穿得很正经,甚至难得能瞧出些紧张的意味。 看过,不做拆穿。 季济弘就兴奋得比较外放了,他蹦来蹦去,大喊道:“这可真他娘是高档场合!老子出息了!” 顾千则是含笑看着季留云整理自己的衣领。 老妖怪总是这样,不论做什么都带着一股较真的劲头。 “你怎么干什么都紧张呀?”顾千凑过去说。 “是不是又要冒烟啦?” “不是。”季留云认真地回答,然后头顶开始冒烟。 “噗——” “……不准笑。” 城无声确定好信笺上显示的时间。 “月升了。” 星月共鸣。 柏油马路忽而泛起银色的波纹,如同月光融化在地面上,又像是谁在此处搅弄一池星光。 季济弘惊叹一声,想蹲下去摸那些漂亮的波纹,被城无声拽住。 “这个不能碰?”小鸟问了句废话。 “建议不要碰。”城无声转头盯住跃跃欲试的陈巳。 “碰了会变成夜光人。” 陈巳收回手。 城无声又说:“隔着鞋也不行。” 顾千默默地收回腿。 倒霉表哥叹了口气,觉得还是黄毛比较好带。 季留云确实没怎么扑腾,单纯因为心情不好。 几分钟前,顾千提了一嘴:“马上就能见到你心心念念的莫扎特啦。” 这本就是他之前答应过季留云的,国内和境外体系不一样,要有机会出国,带季留云来问问莫扎特什么时候发新歌。 这才有了他们拿信笺进永恒拱门的故事。 问题是,老妖怪这会尤其不乐意听见之前的故事。 他自个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只好闷声讲:“不是我心心念念的。” “行。”顾千嘴角带笑地说。 “是我心心念念的。” 季留云把头一扭,不看他。 “不理我啦?”顾千转着圈问,傻狗就一直转着圈躲。 陈巳和季济弘看得大笑,城无声清了清嗓。 “站好,台阶来了。” 在他们面前,波纹汇聚到一处,凝成个拱门。 城无声举着信笺,朝门中抬起脚。 第一步,虚空中现出道银光接住了他,如同哪位画家蘸了星辉,轻轻一笔,台阶边缘还带着笔刷的触感,碎光流淌。 “他娘的!”季济弘受限于词汇量,反复地感叹。 “他娘的好漂亮!真他娘的漂亮!” 陈巳被震惊得说不出话,兴致勃勃地跟上去。 每当有人抬起脚,立时就会有崭新的光芒出现,星光渗透,勾勒出下一级台阶。 一步一步,走过的台阶会慢慢消散。 顾千偏头问:“好看吗?” 季留云看了顾千一眼,点点头,然后伸手拉住了人。 手心很烫,不晓得是因为害羞还是紧张。 顾千笑了。 “又理我啦?” 季留云低着头,把他的手攥得更紧。 没几步,他们眼前豁然开朗,再回头看,已经瞧不见街市了。 护者从画里走了出来,举头投足都带着油画专属的光影。 “请出示星光信笺。” 城无声上前一步,将五张信笺呈上。 她笑着收下信笺,转身回到画幅里,那幅画变成光芒融入这片星海里。 “创作之境。”城无声指着在他们周围漂浮的星辉说。 “每一个光亮,都是永恒时刻。” 他伸手轻轻触碰一颗金色光芒用作示范,刹那间星光笼罩,金海褪去之后,柴可夫斯基在冰封的湖边,指挥着童话芭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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