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好几次,索性睁开眼,轻声说:“你睡了吗?” “嗯。”寒英仍闭着眼,不咸不淡地回应他一声。 听到寒英的声音,陶品宣痴笑两声,再没了动静。 寒英睁眼看他,他呆呆望着窗外路灯投在天花板上的光斑,他的脸在微弱的光线中,细腻得像瓷娃娃。 寒英问:“你在想什么?” 过了许久,陶品宣轻轻开口:“很多,比如,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周涛,没想到这么快就遇见,我以为,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他,没想到,再次面对,我没有愤怒,没有咒骂,竟然如此平静,原来,走出来这么简单,还有,”陶品宣转头,看着寒英的眼睛,“谢谢你。” “嗯。” 萦绕在陶品宣身上的沉郁气息,因为寒英的一个字瞬间消散。 陶品宣把身子翻过来,用手肘支起上半身,俯视寒英:“‘嗯’?我说了这么多,你就一个‘嗯’?你没有什么感想吗?” “有,”寒英头也不抬,“自闭症是什么?” 陶品宣收回支撑的手,身子慢慢滑下来,转过身去,留给寒英一个心虚的背影。“好困啊,睡吧。”
第35章 十字路口 残暑蝉催尽,新秋雁带来。 时间来到九月,找人的事还在继续。 寒英上次强行化形,机缘巧合下破了天雷的禁制,妖力恢复与日俱增,找人也变得方便快捷许多。他只需往学校中心一站,便能将整个校园一丝一缕的气息都分辨得清清楚楚。 傍晚时分,陶品宣带着寒英风风火火地赶到了一座县城,找了个小旅馆住下。 虽说如今找人的速度大大加快,但陶品宣账户上的钱流走的速度更快。他坐在桌前算了大半夜的帐,越算越心凉,最后给每日消费定了个低得可怕的额度,辗转反侧临近天亮才睡着,到第二日将近退房时间才醒来。 陶品宣着急忙慌地爬起来洗漱,他可不想支付逾期退房的费用。 一张地图一半铺在狭窄的桌面上,一半垂在桌沿,地图上五分之三的区域都被红笔标记。 陶品宣把地图拿起来,三两下迭好放进背包夹层,再把背包塞进猫包,往背上一背,手穿过寒英的肚子,抄起来就走。 走出旅馆大门,不远处有一个十字路口。 陶品宣抱着寒英,站在人群中等待绿灯。 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神无意义地在马路上游荡,恍惚间瞥见右车道与斑马线交汇的位置,有一团小小的白色,隔离车道的绿化带挡住了一点视线,让人看不真切。 陶品宣眨了眨眼,仔细瞧去,隐约能看出那团白色是小猫的脑袋。 他瞬间清醒,对那团白色看了又看,终于确定,是一具小猫的尸体。 陶品宣抬起手,他筋骨分明的手掌包住寒英的大半个脑袋,把寒英的脸颊轻轻压向自己的胸口。 寒英听见他胸腔中传来的心跳,没有反抗。 绿灯亮起,陶品宣被人潮推搡着往马路对面走,路过小猫尸体时匆匆看了一眼。 那是一只两个月大小的银渐层,像一颗软乎乎的糯米团子,可那团子的下半身被车流碾得粉碎,殷红的血涂了一滩。 走过斑马线,踏上对岸的人行道上,陶品宣的手还捂在寒英的脑袋上,他一面继续往前走,一面装模作地摸了摸寒英的脑袋,“你这毛可真顺滑,保养得真好啊。” 寒英脑袋甩了甩,躲开他的手,“摸你自己的去。” 陶品宣忽然脸色一变,捂着肚子说:“糟了,肚子疼。” 他往前方张望,瞧见一个商场,急匆匆往商场小跑过去。 商场门口种了一排装饰用的绿树,繁盛的枝叶上绕着小灯泡。 陶品宣站在其中一棵树下,对寒英嘱咐:“商场不准带动物进去,我这肚子疼得很,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你先爬到树上等我,千万别乱跑啊。” 寒英三两下窜到树上枝桠间蹲着,陶品宣转身跑进商场,又从后门绕了出去,往先前的十字路口跑去。 那小猫的尸体仍孤零零躺在马路上,车来车往,尸体更残破了些。 陶品宣喘着气,手上没有收尸的工具,朝四周看了看,身边恰巧是一家便利店。 他走进去问:“老板,你这里有没有纸箱子卖啊,大小都行。” 老板没有回答,反倒视线在他身上扫了一圈,问:“你的猫呢?” “啊?”陶品宣诧异地盯着她。 老板反应过来,脸上露出商人标志性的笑容:“不好意思啊,我这里正对着斑马线,刚刚看见你抱着猫走过来,这么会儿你就回来了,又没看见猫,所以多嘴问一句,别见怪啊。” “没事,你这儿有纸箱吗?” “当然有,你要多大的?” 陶品宣转头看了看小猫的尸体,叹了口气:“鞋盒大小就行。” 老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你是想去埋那只猫?” “嗯。”陶品宣点头。 “你知道哪儿可以埋吗?” 老板的话点醒了陶品宣,他摇摇头:“不知道,我对这儿不熟。” 老板抬手一指:“看到那座桥没?桥下面有一小块儿草地,空了好些年了,也没人管,可以埋在那儿。” “谢谢。” 老板又问:“你也没锄头挖土吧?” 陶品宣窘迫地笑了笑,他确实一无所有,想法太过简单。 “你等会儿。”说完,老板从柜台绕出来,走到店铺最里面,上了楼梯,不多时提着一把小点锄出来,又从货架边上腾出一只纸盒,走到陶品宣面前,把东西递给他。 陶品宣接过来,问:“多少钱?” “纸盒不要钱,锄头是借给你的,用完了还回来。” 陶品宣有一瞬间的愣神,他已经许久没有从陌生人那里得到过信任。 “好。”他点头,郑重得仿佛是在签署什么价值百万的契约。 他转身要走,老板又扯了两只塑料袋塞进纸盒里,目送他离开。 趁着绿灯,陶品宣走到马路中线的绿化带边上,等下一个绿灯亮起时,立即走到小猫旁边,和后车司机打了个招呼,蹲下来,隔着塑料袋把小猫的尸体拿起放进纸盒,抱着纸盒往老板说的地方走。 桥离得并不远,到桥下草地后,陶品宣走到草地中央,小点锄不好用力,他累得满身是汗,胳膊酸胀得抬不起来时,才勉强挖出个满意的深坑。 埋完小猫后,陶品宣回到便利店,把小锄头还给老板。 老板说:“你走的时候忘了跟你说,我前段时间也在那儿埋了只小猫,你没挖到吧?” “没有。” “那就好。说起来也是可怜,我埋的也是这种花色的小猫,我老公说是品种猫,还挺纯的,值不少钱呢,也不知道是谁扔的,扔哪儿不好,非扔十字路口,这车来车往的,唉,我这走不开,还好遇见了你,要不然那猫不知道要被碾成什么样子,看着怪让人心疼的。” 老板絮絮叨叨地说起来,然而陶品宣心不在焉,他已经离开寒英太久了,着急回去。应付老板几句后,终于找到个切口道别。 走出便利店,陶品宣刚一转身,视线落下的地方,一只橘背白肚的小猫,端端正正坐在那里,正抬头看他。
第36章 棍棒底下出孝子 陶品宣愣了愣,满是谎言被揭穿的心虚。 他上前一步,把寒英捞在怀中,插科打诨地说:“你怎么来了?” “为何瞒我?” 寒英的语气与往日没什么不同,但听在陶品宣耳中,却好似有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威压,以至于他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几分,听起来还带着一丝委屈,“这不是,怕你看见了难过嘛。” 听见陶品宣的话,寒英的气势霎时矮了下来,他不自在地扭了扭,从陶品宣怀中挣脱出来,爬上肩头待着。 “好饿啊……”陶品宣的肚子配合地咕噜一声响,“我们去吃饭吧。” 这座县城的物价没有高得离谱,却也算不上低廉,临街的饭店哪怕看起来再残破,陶品宣也没有底气跨进去。 他在小巷里穿梭,找了一家门头都覆着黑色油烟的小店,店里的桌椅也泛着油光,好在价格确实便宜。 陶品宣点了餐,在最靠门的位置坐了下来,寒英嫌恶地瞥了一眼桌椅,待在陶品宣肩头没有动弹。 店里还有一个客人,他穿着工字背心,钉在墙上的风扇正对着他吹,然而他还是热得满头汗,背心撩起来卡在腋下,露出肥厚的肚皮。 他站起来走到饭馆门口的蒸煮区,熟门熟路地拿碗舀了一勺热水,正要回转身,瞧见趴了在陶品宣肩头的寒英。 他笑呵呵地走到陶品宣所在的桌子边,一手撑着桌面,一手端着碗,啜饮一口热水,说了几句方言。 陶品宣说:“不好意思,我听不懂,可以说普通话吗?” 男人脑袋微微仰起,眼神向下睨视,用方言浓重的普通话说:“我说,你的猫咋训练的?乱跑不?” 陶品宣不喜欢他说话的姿态和语气,却还是礼貌地笑笑:“没训练过,他一直是这样的,不乱跑。” “嘿!”男人把水碗朝桌上轻轻一砸,“还有这么灵的畜生啊。” 碗里几滴热水溅在陶品宣的胳膊上,有一点微微的疼,他稍稍往旁边挪了挪,没再搭理男人。 男人把凳子一拖,就势坐下,对陶品宣侧到一边的脑袋视而不见,自顾自说了起来:“猫这个东西啊,白眼儿狼,养多久都养不熟,狗就不一样了,一生下来就知道看家护院儿,随便教两次就会握手,猫呢,连自己的名字都听不懂,蠢得很。” 人与人之间的认知差距,很多时候比人与猪之间的差距还要荒谬。 陶品宣深知这个道理,并没有费口舌和男人争辩的打算,毕竟要想扭转一个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活了大半辈子的人的思想,无异于蚍蜉撼树。 男人见陶品宣沉默不语,脸上写满了得意。 他端起碗,极为响亮地吸溜了一口热水,眼睛却斜瞟向陶品宣,仿佛一个群战舌儒的胜利者在审视手下败将。 他放下碗,“哈”地吐出一口热气,咂咂嘴说:“所以说,这训猫啊,还是得靠打,就没有打不服的东西。先打一顿,再关起来饿它个两三天,保准乖乖儿地摇着尾巴过来。” 陶品宣皱着眉转过头来,尽可能心平气和地向男人解释:“猫天性独立,胆小谨慎,没有狗那么高的服从性,但是只要给足了陪伴和安全感,它们也会很亲人。还有,猫不是人,理解不了人的想法,打只会让它们感到害怕,甚至主动攻击人。” 男人轻蔑地笑:“那照你这么说,犯了错也不能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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