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也修仙呢?” 山神指尖亮起一个光点,光点朝陶品宣飞去,钻入他的眉心,一阵光芒在陶品宣周身流转而过,随后消失。陶品宣感觉身体猛然一轻,跪坐在地。 山神摇头:“资质平平,即使拼尽全力,也不过是徒增百十年的寿命而已。” 陶品宣在脑海中反复思索,所有的路都已经被山神赤裸裸摆在眼前,可他还是在苦苦挣扎,妄图抓住一线生机:“或许,或许我们真的走到相看两厌,或许他会很快忘记我……” 山神猛地起身,打断陶品宣的话,周身萦绕着隐约的怒气:“寒英为了主人的一句话,苦心竭力四百年,你难道不知他的品性?” 山神一步一步朝陶品宣逼近:“他为霆霓花所伤,是我冒着天罚救下他,我四百年的苦心栽培,你只凭着你那不值一提的喜欢,就想断送他的前程,毁了他的未来?你所谓的喜欢,未免太过自私可耻!” 陶品宣无可辩驳,他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无力地瘫坐在地。 夜风吹来,卷起地上的枯叶,哗啦啦一阵脆响,凉意从皮肤渗入骨髓。 陶品宣眼中血丝蔓延,他喉头几番滚动,艰涩开口:“我明白了。” 山神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肩:“到此为止吧,对你,对他,都好。” 陶品宣闭上眼,纤薄的眼皮挡不住汹涌的泪,泪珠滚过脸颊,他最终还是低了头:“嗯。” 山神施法将陶品宣送到山脚,浓重夜色里,山神轻声叹息,看向不远处。 那里草木茂盛,枝叶交缠,一抹黄不合时宜地掩藏在枝叶之下。
第55章 雏菊 陶品宣失魂落魄地回到咖啡店,昏睡了整整一日。 结局已然明了,覃玉梅没有打扰他,也没有再提起。 陶品宣将这份喜欢藏在心底,没再告诉任何人,他找了份工作,和大多数人一样按部就班地生活着。 覃玉霞常和他联系,话题多是不痛不痒,她提起让陶品宣去她的公司工作,虽然只是个小公司,好在不是什么风险行业,只要好好经营,足够几代人衣食无忧。 陶品宣拒绝了,他只想留在这里,至少能离他近一点。 冬至这天,小县城落了一场雪。 最开始是淅淅沥沥的小雪米,到陶品宣下班的时候,已经是纷纷扬扬的大雪。天色昏沉,来往行人裹紧衣裳,步履匆匆。 陶品宣不紧不慢地走在雪里,路过一个小公园,几个小孩儿围成一圈,叽叽喳喳说着什么,偶尔有一两声猫叫透出来。 陶品宣凑过去看,只见小孩儿们围着的是一只雪白的小猫,猫耳弯折,一只后腿断了,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毛发上血渍和尿渍混杂。 小猫蹲在地上,浑身发抖,小孩儿们拿着树枝戳它,它不敢动,只有无助地哀嚎。 其中一个穿红衣服的小孩儿对其他人说:“它本来是我家的猫,我不小心把它的腿弄断了,它可恶心了,屎和尿拉得到处都是,我们就不要它了。” 他小小的脑袋微微仰起,仿佛是在说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陶品宣拽着红衣小孩儿的后衣领,把他拎到一边,取下围巾把小猫裹起来,寒风呼啦啦扑到裸露的脖颈上,瞬间冷出鸡皮。 小孩儿反应过来,小小的拳头用尽了力气,一拳一拳打在陶品宣腿上:“你放下来!这是我的猫,这是我的猫!你放下!” 他声音尖利,夹杂着尖叫和哭喊,很烦。 陶品宣充耳不闻,不顾腿上传来的疼痛,几个跨步就甩开了那几个孩子,他们跟在陶品宣后面跑了一段,除了威胁,还有不堪入耳的辱骂。 陶品宣带小猫去了医院,这是只折耳猫,尾巴已经出现僵硬,四肢有不同程度的变形,后腿骨折后又被人为掰过,尾椎神经也有伤,排泄不能控制,医生建议安乐。 陶品宣想了很久,决定救治。医院为他减免了一半的费用。 小猫很乖,总是安安静静,无论治疗的过程有多痛,它都一直在忍耐,陶品宣看得心里发酸。 大雪铺天盖地下了一整夜,世界银装素裹,窗玻璃上也凝结了一层薄冰,每一次呼吸都会喷出大团白雾。 陶品宣伸手在玻璃上扫出一小块空间,薄冰在指尖化成水,冻得手指通红。从温暖的房间里看出去,大雪装点的世界分外好看。 如果没有遇见,那只小猫今早应该会冻死在某处雪堆之下。 这一刻,陶品宣决定要做点什么,他想要做动物救助,哪怕以他目前的能力,能帮助到的不过是沧海一粟。 之前救助李山家的猫时,陶品宣留下了小秦的联系方式,他向小秦咨询,了解救助站的运营和盈利模式。覃玉梅和覃玉霞对此也很支持,给陶品宣提供了一大笔资金,陶品宣修缮了家里的老房子,门边挂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 雏菊动物救助站。 有覃玉霞的前期投入,救助站进行得很顺利,陶品宣也有些商业方面的天赋,不到半年时间,救助站已经实现资金流转,以商养助。 救助站成立的第一年年末,小秦加入进来。 陶品宣也有了点年纪,覃玉霞开始操心起他的婚事,小秦是个明媚的姑娘,周围人都在有意无意地撮合。 陶品宣向覃玉霞坦诚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子,或许是出自这些年亏待陶品宣的歉疚,覃玉霞难过了一段时日,也接受了这件事,反而是一直温和的陶军变了脸色,要求陶品宣无论如何都要结婚生子。父子俩为此僵持了许多年。 大厦时常下山,得知陶品宣做救助站的事,偶尔便会带一些流浪猫过来。她身边跟着一个男孩,剃着干净利落的寸发,笑起来很是腼腆。 救助站成立的第二年春天,第一只救助的折耳猫病得越来越严重。 无论陶品宣做多少努力,它还是不可抑制地发病,一日比一日枯萎。刚开始是走路一瘸一拐,不爱动,后来爪子肿胀,关节变形,每时每刻都在忍受疼痛。到了这一步,安乐死远比让它痛苦地活着更好,但陶品宣迟迟下不了决心。 这日,天气很好,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万物复苏,草长莺飞。 陶品宣抱着小猫坐在院子里,他和小猫说了很多话,夸赞它漂亮、坚强,然而小猫的身体紧绷着,无法给他回答。 远处走来一个人,穿着黑色的衣服,身姿窈窕,陶品宣很快认出是大厦。 大厦没有带来流浪猫,身边也没有跟着那个小男孩。她独自走来,和陶品宣对视一眼,在他身边坐下,两人都默契的没有说话。 陶品宣的手在发抖,几次想要开口,喉咙苦涩得发不出声音。 时间过了许久,还是大厦打破了沉默:“没关系,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大厦抬手在小猫脑袋上轻轻抚摸,而后告诉陶品宣:“他说,谢谢你,但是他真的很痛苦,他想要解脱。” 听到大厦的话,陶品宣鼻子发酸,他小声啜泣,最后抑制不住,哭得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大厦安静陪在他身边,一下一下轻抚他的后背。 待陶品宣发泄完,大厦说:“走吧,我陪你。” 陶品宣把小猫交给工作人员,他在门外等待。在这样短暂的瞬间,便决定了一只猫的生死,他惶恐不安。 大厦伸出手,似乎是想握住陶品宣的手,最终还是收了回来:“比起痛苦地活着,死亡反而是更好的结果,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你没有做错。” “谢谢你。”陶品宣说。 谢谢你没有忘记我,谢谢你在这个时候过来,谢谢你陪着我。
第56章 繁华过去 小猫抱在怀里小小的一团,没想到火化之后,只用巴掌大的小罐子就能装下。 陶品宣双手捧着骨灰罐子,细腻的瓷器上还带着一点温热,像是小猫的脑袋,在最后一次蹭陶品宣的手。 陶品宣转身回望,大厦已经不见了踪迹。 救助站成立的第三年秋天,覃玉梅病了,肝癌晚期。 覃玉梅躺在病床上,浑身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她说:“我早几年就知道了,是我自己不想治,一个人活着,太苦了,日子可真难捱啊。” 她把能治好的病,拖成了不治之症,无数个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刻,她默默承受着,反复品味这份肉体上的疼痛,当做是当年没有照顾好王春梅的惩罚。 覃玉梅无夫无子,孑然一身,陶品宣以半子的名义为她送葬。 覃玉梅的遗物不多,陶品宣把她床头柜上那张仔细保存的照片,和她的骨灰一起放进了墓穴。 那栋小楼,覃玉梅留给了他。 二楼的租赁合同还没有到期,照常营业。一楼和三楼的东西原封不动。他站在一楼门口,门里漆黑一片,没有温馨的灯光,安静得让人难过。他站了许久,终于有勇气掏出钥匙,上了锁,转身离开。 秋雨下了一天,傍晚时分忽而放晴,地上还残留些许积水,空气清新冷冽。 陶品宣没有开车回救助站,他踏着积水,漫无目的地走,不知不觉走到了商业街。 以往不觉得这里有多热闹,今夜却发觉商铺这样多,游人这样多,欢声笑语也这样多,而他格格不入。 他正要转身离开,目光瞥见一个打气球的摊子,摊位前只有一个人。那人正好站在灯泡底下,身姿挺拔。 陶品宣不知道怎么了,鬼使神差地朝那人走去,灯光太过耀眼,他的视线有些模糊,恍惚中分不清时间和空间。待走得近了,才看清这个人他并不认识。 他付了钱,端起一把枪,回忆之前研究过的技巧,十发只中了三发,有些经验,原来早就过时了。 他放下枪,笑了笑:“真难啊。”一转身,不远处路灯明亮,一个漂亮得动人心魄的女孩站在路灯下,齐耳短发和黑色的衣角在晚风里飞扬。 陶品宣走向她:“你怎么来了?” 大厦说:“我在附近打工,刚下班。” 陶品宣点点头,两人陷入沉默。 大厦问:“你还好吗?我前几天去救助站,听说了。” 陶品宣轻轻叹息:“我知道她活着的每一天都很痛苦,死亡是她的解脱,可她毕竟是我小姨,我还是很难过。” “人生无常,你能看开便好。” 陶品宣强打起精神,想说自己没事,一抬眼,看见大厦的眼睛,却怎么也不肯轻易和她分开。“你能陪陪我吗?” 大厦有些犹豫,看到陶品宣刚忙完葬礼憔悴的脸,眼下淤青,下巴上冒出了青胡茬,她点头:“好。” 陶品宣紧紧攥住衣角的手松开,缓缓吐出一口气,往前走了两步,又倒回去,牵起大厦的手,大步钻进了商业街。 他不再是那个畏畏缩缩,一分钱要掰成两半花的穷小子,虽然现在也不富裕,至少负担得起从街头玩到街尾的花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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