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从耳房出来,最先发现了呆在门口的二人:“沈甜回来了?” 玩疯了的三人纷纷停下,扭过头来,罐儿蹦蹦跳跳地冲过来:“沈甜你回来了!你真给我做了三个风筝,好人好人大好人!” “这都被你翻出来了!”沈甜哭笑不得,“怎么大家一下就到了?” 罐儿把风筝塞到怀星手里,自己骑到沈甜背上,笑嘻嘻道:“早就应该到啦!路上我们遇到了闻人和鬼怜,才耽搁了几天。” “怎么会耽搁?”沈甜问,背着罐儿往里走,这一动,罐儿才看到他身后的三尺雪,大叫:“你怎么把三尺雪带来了!哇,好久不见,你变通缉犯了!你真的是王家案的凶手吗?不过沈甜都带你回家了,应该不是吧!” 沈甜好气又好笑:“有你这么打招呼的吗?炮仗似的。” 三尺雪回她:“我是。” 罐儿:“沈甜都带你回家了,此事一定有内情!” 看来她的逻辑就是沈甜带回家的人绝对没问题。 闻人扬声道:“沈甜,你来看一下锅,我好像把东西做糊了。” 沈甜一听,把罐儿从背上扒下来抛给怀星,三步做两步冲过去:“不是,你炒菜还跑出来干什么!” 他几乎是飞进了厨房,不一会就传出一声吃惊的大叫:“锅里怎么有蜘蛛网?!” “这是鸡蛋?!” “闻人归峭,你永远不准再靠近我的厨房!!” 闻人忙不迭从厨房出来,摸摸鼻子,跑去陪罐儿玩了。 三尺雪作为被邀请来的客人,就这样被丢在了门口,但他看看这遍地的客人,还是默默地把门关上了,并思考了两秒他们是怎么进来的:不出意外全部都是翻墙……起码他还是走的正门。 晚饭是沈甜张罗的,夜里外面太冷,便在屋里摆了一大桌。鬼怜打着哈欠被罐儿拉过来,看到一桌子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按着坐下来。他一向不打理头发,就这样散乱地披着,被围脖裹住,此时因为刚睡醒起来,头发还乱糟糟的,看起来又无精打采,倒是终于有几分少年模样。 他问坐在旁边的闻人:“你伤怎么样?” 闻人活动了一下胳膊:“还行,感觉恢复得不错。” 茶茶道:“用饭后,我来帮你换药。” 鬼怜道:“我来吧。” 闻人立刻道:“嗯,鬼怜来吧,男女授受不亲。” 只有十三岁并且还是医者的茶茶:“……”所以男男授受更亲是么? 沈甜端菜过来,正听到他们这段对话:“怎么回事?师兄还受伤了?” 罐儿张开双臂挡住鬼怜和茶茶:“我来说我来说!事情要从我和——” 沈甜无情地打断她:“听完菜都凉了,等会儿吃饭说。” 罐儿话都到嘴边了,差点没憋死,气得从椅子上跳下来,一溜烟跑去厨房帮忙端菜。 菜陆陆续续地摆上来,众人入座,罐儿本来还想口若悬河一番,但看见满桌美食,还没说话口水就要滴下来,只顾得上埋头猛吃,时不时支使怀星替她夹菜。 众人把酒言欢,鬼怜似乎不太习惯这样的场景,草草吃完下了桌。华澈和罐儿倒是非常给面子,吃得满嘴流油。 冷枪本来懒洋洋地在喝酒,看华澈菜还没来得及咽就往嘴里塞新的,把她按下去给她布菜,逼华澈细嚼慢咽。罐儿也被茶茶说了两句,饭桌上少了两个狂暴进食的饕餮,看着和谐许多。 吃到最后,只留下闻人、沈甜和三尺雪。他们起来收拾残局,闻人突然拉住沈甜说:“沈甜,我……我等会能和你聊聊么?” 他有伤不能喝酒,沈甜因着众人第一天来担心会有不周全,因此也没喝多少,两个人看起来都比较清醒,因此沈甜清楚地看出闻人脸上的犹豫——真是天上下红雨,他和闻人一起长大,就没从闻人脸上看到过摇摆不定。闻人总是没什么表情,又生得十分高大,乍一看非常严肃。但没人比沈甜更清楚,闻人是多么果决、坚定,只要他认定的事情,就算是头破血流也不会更改,幼时还被沈甜戏称“犟牛”——牛脾气的犟种,倔上加倔。 值得一提的是,为了讨鬼怜欢心,闻人告诉了他怀星的外号“牛皮灯笼”,意思是说人理解能力差。鬼怜听完说难怪你白他黑,原来是蜕过皮。 闻人趁众人都走了才叫住自己,想必是什么不能示人的私事。沈甜装作不懂,笑道:“好啊,一会儿睡前你再过来吧,让茶茶先替你换药。” 闻人点点头,用没受伤的手提着放脏碗筷的篮子出去。 沈甜转过身,看到三尺雪擦桌子,恍惚觉得有点眼熟——特别像萧甜?他不由地噗嗤一笑。他之前就觉得萧甜干活很新奇,因为萧甜实在是太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了,干杂活的时候虽然利落,但也很从容优雅,沈甜每次看见都觉得好玩。现在换成三尺雪也是,谁能想到这个风流不羁、大名还挂在通缉令上的人物,竟然在他家里替他抹桌子? 听到他笑,萧甜大概知道他在乐什么,平日已经被他笑够,也不搭理他,帮着沈甜扫尾。沈甜乐完,就开始思考三尺雪应该宿在哪间屋子。众人在君子舍里各自都有房间,唯一一间客房早就收拾出来让萧甜住了进去。 本尊倒是没有替他烦恼这个问题——“萧甜”已经出门,那间屋子就是空屋了,他想当然沈甜会让自己住过去。 但出乎他意料的,沈甜却带他来到了沈甜自己的房间里:“你睡我这儿,我和闻人今晚说说话。” 萧甜很少遇到这样出乎自己意料的情况,他对一切有可能发生的情况总是有准备,但显然,他在沈甜面前总是准备的太少。 “……没有客房?” “哈,你嫌弃我啊?放心吧,可干净了。”沈甜故意曲解他的意思,看三尺雪依然坚持,只好道,“倒不是没有空房,只是那是我徒弟的房间,他暂时出了门,不方便让你住。” 他看三尺雪沉默,只当他没有异议了,挥挥手走了。 萧甜站在门口沉默片刻,推门进去。 他不是第一次进沈甜的房间,但是第一次作为使用者进来。沈甜的房间布置得很温馨,他喜欢点一种味道不太重的安神香,因此房间里常年萦绕着那让人安心的清淡香气。他在沈甜的床上坐下,分明隔着手套,但他总觉得床褥那样柔软,像陷进云端。 闻人刚让茶茶上了药,左臂上缠了厚厚的绷带,光着上身盘腿坐在床上,看沈甜吭哧吭哧地打地铺。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沈甜说。 闻人忍不住道:“这么冷,你还是别铺了,上来跟我挤挤。” 沈甜道:“你知道鬼怜之前怎么刻薄你的吗?他说你‘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我上去要么成腊肠,要么滚下床,还睡不睡了?” 闻人:“我知道,他挤兑怀星的时候,我拉架被他连坐,当着我面说的……” 沈甜:“知道就好。” 无法改变的客观问题,闻人只得闭嘴。沈甜又急了:“别不说话啊!你要讲啥赶紧说。要是现在不好意思开口,你就先讲讲你这伤怎么来的。” 闻人道:“其实,我有了心悦之人。” 沈甜一骨碌坐起来:“什么?太好了,是喜事啊!谁家姑娘,芳龄几何?我怎么之前一点都没有听说!是哪家千金?你什么时候看上的?” 他大喜之下连珠炮一样问问题,闻人却又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沈甜气得想上床抓他的脸,又想到闻人是铁树开花,老房子着火,又平静下来:“算了,你先说说你这伤怎么来的吧,我们转换一下心情。” 闻人道:“其实这也算同一件事……” 沈甜:“哦,怎么说?” 闻人:“永夜岛出来后,鬼怜要带那幅画回暗阁,我不放心,就跟了上去。” 沈甜:“大家长,生怕孩子丢了。” 闻人:“送完画出来,他说要去查点事情,我也跟过去。” 沈甜:“嘿,烈女怕缠郎。” 闻人:“别捧哏,快板也收起来,你随身带着这个干什么?” 沈甜遗憾地收起了快板,躺进被窝里,顶嘴:“还不是你要找我说话,我寻思能用上呢。” 闻人:“……总之,途中我们撞见了蝉嬢的徒弟。我们在永夜岛的时候,伪装都掉得干净,他认出了我们,要杀我们报仇。鬼怜不擅长正面交锋,有些落了下风;人多势众,我一时也无法援护,就见他被人偷袭……” 闻人顿了一下,缓缓道:“那一瞬间,我的脑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我不能让他受伤,否则不如让我死。” 沈甜越听越不对劲,神情已经呆滞。 闻人无声地叹了口气:“沈甜,我喜欢男人。” 沈甜张着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连眼珠也不动了,真好似五雷轰顶、晴天霹雳,将他打成了一座写满震惊的雕像。 不知道多久的沉默,沈甜才虚弱道:“是,是因为鬼怜?” 闻人摇头:“实际上,我在十四那年便发觉自己是断袖了……只是这毕竟不光彩,我又专心经营万寒峰,便未将心思放在情爱之事上,想着若是孤独终老也无妨。” 闻人道:“幼时你拉我给你读西厢记,我念过数回,你嫌我不够感情。那日在回春山,我在走廊看见他,方知何为‘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可……可……”沈甜结结巴巴,他披头散发,满脸不知所措,看得闻人都心软了:“罢了,我只是想这件事,起码要告诉你……你当我今晚什么都没说吧。” 沈甜道:“我只是想,是因为师父吗?” 闻人道:“我也不知道,但怀星看起来不是。” 沈甜道:“这事太复杂了,我得先睡一觉。” 他搓了搓脸,再次躺下来。没一会儿,他又坐起来:“那你告诉鬼怜了?” 闻人:“没有,我还不想沦落到怀星的地步。” 沈甜:“天啊,我突然想起来鬼怜和怀星差不多大!你这个畜生!道德沦丧!下流无耻!老牛吃嫩草!” 闻人:“关于这点,我已经唾骂过我自己了。” 从小到大沈甜都是那个被管的,第一次能指着闻人鼻子训,爽了,再次躺下来,却又心乱如麻。他从前并非没有见过断袖,但毕竟他们都不是沈甜最亲近的人,闻人同他一起长大,如兄如父,称得上“循规蹈矩”,沈甜从未想过他也会有如此出格的一面。 沈甜:“你说你喜欢鬼怜……那是什么感觉?” 闻人:“什么感觉……觉得他做什么都很可爱,很有意思。” 沈甜:“从来没听说用可爱来形容男人的。”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56 首页 上一页 25 26 27 28 29 3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