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澈,你来试试?”沈甜让开位置。 华澈看看众人,神情有些为难,但还是走上前,将手覆上石门。 ——奇迹发生了。那两扇仿佛自开天辟地以来就伫立于此风雨不动的石门,在华澈手中就像轻飘飘的纸片,简直不像被华澈“推”开,而是躲着华澈的手走。 石梯出现在洞口前,延伸至深渊般的黑暗之中。 一直到几人走下阶梯,石门在背后缓缓关闭,沈甜都没有想明白:“怎么会呢?怎么可能呢?这是为什么?什么道理?” 华澈:“我也不知道……” 沈甜:“从前也不是没有算过,确实不是极阴的命格啊……怎么会呢?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华澈道:“七月十八。” 沈甜掐着手指算:“嗯,好日子啊,怎么会算做极阴之体?那个烟魂骗我?” 他嘀嘀咕咕地算了半晌,还是没弄明白。萧甜知道他的毛病,事情没弄明白,翻一个通宵的书都是轻的,便开口将他的思绪扯开:“师父,刚刚听你说‘欺山莫欺水’,我好像还是第一次听这样的说法。” 沈甜听他提问,果然转移了注意力:“噢,你说这个啊。这是我家乡的说法,大概只有那边比较常有人说吧。” “是因为多水?” “嗯,我家乡几十年前常闹水患,我父亲就是抗洪而死。” 不仅萧甜吃惊,在场的人都看了过来。华澈道:“第一次听你说呢!” 沈甜笑道:“我出生前他就过身了,关于他的事还是我奶奶告诉我的。不过也许是他保佑我,我水性还不错。” 华澈笑道:“说起这个,我娘也很会赚钱经商,我觉着就是她保佑我经常发财呢。” 她应该是在场的人手里最宽裕的了,沈甜去过她在回春山的房间,一柜子全是金条,各地的钱庄都视她为座上宾——她不是经商的料子,但总是莫名其妙发横财。她又没有大手大脚撒钱的习惯,最多的花销是她常常救济江湖上遇到的困窘侠客,而其中知恩图报之徒一旦发迹,又十倍百倍的还回来,真如滚雪球一般。 知道她是个小富婆的几人都笑起来,沈甜笑着笑着,总觉得有些奇怪的地方,一时又说不上来,那种诡异便从他的脑海中飞逝而过了。 闻人也来凑这个热闹:“这么一说,我也继承了我父亲,一杯就倒。” 华澈喷笑:“这有什么用啊?” 沈甜也笑得不行:“你还真别说!我今年特地给你酿的酒,保管不醉人,我就不信了!” 洞穴中,实在是太冷、太静,即使有他们的欢笑声,也无法温暖这滴水成冰的地方。但萧甜已经明白,正因如此,沈甜才努力寻找话题,叫他们笑起来说说话,否则一旦陷入极度的安静与黑暗中,恐惧就会迅速吞噬人的内心。 两人挤兑完闻人的酒量,华澈趁着兴头,看鬼怜一直不说话,道:“鬼怜,你呢?” 她说完,看众人静了一瞬,当即反应过来,暗叫不好。能当杀手的人,家里能有什么好事呢?恐怕鬼怜听他们的谈笑,早就触景生情,她还逗他说话,这不是戳人心窝么? 她暗暗懊悔,沈甜也马上要说些什么挽救一下气氛,却听鬼怜的声音轻轻响起:“我……像我的姐姐。她踢蹴鞠很厉害。” “你的姐姐会踢蹴鞠?” 沈甜听完,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闻人的声音——带着笑的、温柔的——天杀的!沈甜在心中抹一把辛酸泪,在华御手底下学剑、在闻人远手底下学琴棋书画,闻人都是那个看管他的,从来不假辞色,他吃了不少戒尺。哪天闻人对他笑一下,保准是他闯大祸要挨师父揍了。 鬼怜说:“嗯,她很喜欢踢蹴鞠,女孩子不方便,她就关起门在院子里和侍女们踢。我那时候还小,她手把手地教我玩,夸我很有天分。”他又笑了一声,“其实我那时候才比她膝盖高一点,哪里说得上什么天份,她就是哄我陪她玩。” 那一定是非常美好的回忆,他们第一次听到鬼怜用这么柔和、这么怀念的语气提起某个人。 沈甜笑道:“正巧,君子舍里也有蹴鞠,等我们回去可以在院子里踢,罐儿肯定高兴坏了。” 鬼怜正要说“好”,突然想起什么,有些愤怒道:“君子舍里有蹴鞠?” 沈甜:“怎、怎么了?” 鬼怜怒道:“你不早说,还让她无聊到来给我化妆玩过家家!” 华澈笑得打跌,捂着肚子直摆手,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闻人扶额想笑,但笑不出来,他也被罐儿折磨得不轻,鬼怜给她扮新娘子,他本以为怎么样也能混个新郎当当,结果他是花轿。 他们笑闹成一团,华澈突然站定,笑容消失了,慢慢说道:“你们有没有……听到哭声啊?” 众人:“……”
第34章 十指连心
闻人害怕道:“哪、哪有?” 华澈比他更害怕:“我、我听错了?” 萧甜:“的确有。” 华澈和闻人简直要魂魄出窍,恨不得抱在一起瑟瑟发抖,鬼怜无语道:“刚刚那两个女鬼不是跟了一路吗,也不见你们怕啊?” 华澈:“她俩也没有在我耳边哭啊……” 闻人情不自禁地点头附和她,沈甜问:“你听哭声是在哪边?” 华澈听到沈甜的提问,感觉天都塌了:还要她仔细听? 华澈无奈地凝神,片刻后,颤巍巍指了一个方向。 沈甜拔腿就走,走了两步回来,扯上了萧甜。 萧甜:“我也去吗?” 沈甜:“我看不见啊!” 有道理。萧甜被他拉着走,回头看了一眼背后,那个女鬼从他们进来以后就不知所踪,尤其是那个半路突然消失的‘愿母’,也不知道哭声是不是她们传出来的。 他们循着闻人指的方向走了一段距离,沈甜看向萧甜,萧甜摇摇头。不但没有看见鬼,就连那哭声也消失了。 沈甜皱眉:“难道是来干扰闯入者的地缚灵?” 他们无功而返,回到原地,却发现鬼怜几人竟然消失了。 沈甜面色大变,呼唤道:“人呢?!” 人呢,人呢,呢,呢…… 萧甜:“回音好漫长。” 萧甜:“长。” 沈甜扶额道:“有时候你突如其来的冷幽默让我无所适从……回音出去这么远,他们都没有回应,这么短的时间,能到哪儿去?” 萧甜想了想:“万象现真窟有许多阵法,或许是我们走的时候,他们碰到了什么东西。” 他们在原地看了一圈,沈甜道:“不用找了,他们应该是看到什么离开了。” 沈甜晃了晃手里的香囊,道:“这是华澈的,她从前要偷溜出去玩的时候就会把这个留下来,表示她只是暂时离开,叫我们别担心。” 知道他们不是遇到了危险,两人都松了口气,在黑暗里摸索着往前走。 哭声? 萧甜倏然抬眸,这一次他箭步上前,沿着哭声飞奔。然而不管他如何加快速度,哭声都始终保持着与他一定的距离。 她在引路。 再快的话沈甜跟不上,恐怕会对他的轻功起疑。萧甜停下来,沈甜差点撞到他背上,心有余悸地抚抚胸口:“怎么了怎么了?” “那个烟魂在引路。”萧甜说,“小心为上。” “好,那——” 沈甜话音戛然而止,他被萧甜猛地扯开,沈甜甚至只来得及看到萧甜的残影,萧甜就像被一个不知名的力量吸了过去。 咔哒。 被鬼手拉进墙壁最后的瞬间,萧甜隐隐听见沈甜的喊叫,下一刻,他扶着墙壁站稳,四下已经一片黑暗。 他甚至觉得不需要拿出火折子,他没有多动弹,就已经感受到了四面都是石壁,于他的体型还算有余裕,但他没有触摸到任何类似机关的东西。 他被关在了一个石棺材里。 萧甜靠着墙壁,只能庆幸墙壁不是会合并在一起的机关。但如果这里是完全密闭的话,他恐怕不用太久也会窒息而死。 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的光线。 黑暗与寂静能轻而易举地给人带来恐惧。但萧甜并不恐惧,他只是有些后悔。 沈甜会救他吗? 萧甜扶着墙壁,冷静地想着,他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将自己的性命交付在他人的手里?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蠢,并微笑起来。大概别人看到他这幅模样,都要觉得他已经恐惧得发疯了。但萧甜只是觉得有趣,为他方才蹦出来的念头:即使沈甜背叛他,转身离开……往好点想,也许是实在无法找到破解的方法而放弃他,那他也认了。 因为萧甜发现,如果再来一次,他大概还是会选择把沈甜拉开。 人会因为无法轻易接受一个事实,而不断选择忽视事实、编造谎言来欺骗自己,逃避事实。萧甜在这一刻意识到,原来他也一直在做这件愚蠢的事。 这里的空间不足以让他坐下,萧甜只能站在原地,默数着时间的流逝。 沈甜会有什么反应?萧甜又情不自禁地揣测。感动?庆幸?着急? 他还在外面吗? 他一定在的。 寂静之中,一切都如此悬浮。好消息是,在这样的环境里,萧甜始终没有窒息感。萧甜摸出火折子,在四周转了转,发现其中一面墙上有刻着东西。 上面有许多干涸的陈年血迹,将刻出的痕迹也晕染。刻出的笔画,也有些难言的诡异。萧甜伸出手指对比,果然,符合手指甲的厚度。这是一个人用削尖的指甲一点点刻出来的。 也许是从前也被关在这里的人留下来的? 萧甜开始辨认刻痕。起初,他以为这是什么古文字,但也只能认出一个“目”字,和一只箭头,难道是“个”? 思考不出关联性,萧甜转念一想,也许是他的思路错了,这不是文字,而是单纯的图画? 那么,这就是一只眼睛,和向上的意思? 萧甜没有抬头,而是动了动手指。 江湖上,关于三尺雪最正面的评价就是“劫富济贫”,但从来没有人说过他是正人君子。 因为,身为一个剑客,他的剑神鬼莫测;但要是只防他的剑,就是天底下最愚蠢的行为。三尺雪的暗器,例无虚发、阴险毒辣,哪怕你死死盯住他,也无法看出他到底是在哪一个瞬间出的手,而当你意识到他出手时,往往也已经死了。 一声尖啸响起,紧接着是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萧甜抬起手,借着火光,他只来得及看见黑影如潮水一般从头顶石缝之中褪去……是头发。 也就是说,从他进来开始,那个东西就趴在上面看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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