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言语足以形容这样的富裕。箱子叠到了天花板,黄金是砂砾,珠宝弃如敝履,一卷卷名家真迹堆积成山,如同废纸,一切沈甜所能想到的珍贵宝物,有价无市,有市无价,在这里成为占地的玩意,没有下脚之处,只能从上面踩过。 沈甜随地捡起一颗宝石,喃喃道:“‘观音眼’……当年多少人为这一颗宝贝丢了命,现在就这样丢在这里发霉?” 他脸上没有丝毫对珍奇异宝的垂涎,反倒是露出淡淡的厌恶之色,仿佛拿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将宝石丢回原处。 萧甜抽出堆积的书卷展开,看了一会儿,也随手丢下。 两人恶霸似的在这宝库里转了一圈,沈甜渐渐麻木了,坐下都嫌咯屁股。他踢开一片空地坐下来,对萧甜道:“所以王出杰来这检查他的宝贝们?” 萧甜淡淡道:“也许吧。” “天啊,他得贪到什么程度啊,这么多钱。”沈甜躺在满地金银珠宝上,大声叹气,“金钱,代表欲望;欲望,代表争斗;争斗,代表死人。” 萧甜突然道:“沈甜。” 沈甜一骨碌爬起来:“嗯?” 萧甜道:“有火药味,我们触发了机关。” “什么?”沈甜一愣,“我什么都没闻到……” “被这些东西的气味掩盖了。”萧甜掩鼻,“这里堆放得如此随意,大概就是为了掩盖气味和机关。” “这些东西有气味?”沈甜更愣,萧甜皱眉:“很浓,你闻不到?” “什么……等等。”沈甜面色一变,“刚刚外面也有气味吗?” “是。”萧甜观察他的神情,“焦味,血腥味,甚至灰尘的味道。” 沈甜闻言面色大变,摸了摸鼻子,又咬了一下舌头,抬头,用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说道,“我必须在五天之内到达回春山。” 萧甜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怎么了?” 沈甜摇头,不愿意多说:“案子会有人代替我来的,到时候你跟着他们就好。” 萧甜见他不愿意多说,便也不多问。看着他,说:“我陪你去。” 沈甜有些意外,但点了点头,却并没有笑。他神色凝重,去拉宝库的门,果不其然,刚刚他们轻松拉开的门此时仿佛被焊死。最可怕的是,他们不知道到底触发了什么样的机关,随时可能因此被火药害死在这金钱的密室之中。 但要怎么解开机关? 沈甜扒拉着地上的金钱,但事实上,他们刚刚在这里试图找线索时,已经把所有可疑的东西都翻过了。 萧甜注意到角落的一尊白玉观音象,观音前方还有一个跪地伸手的人。人手上,则雕着一张手绢。 他要将手绢献给观音?萧甜否定了这个猜测,只觉得这个雕像很是奇怪。他见过无数珍奇宝物,却从未听说过这样形状的雕像。 沈甜在金银堆上踱步,忽然发现,这地方虽然凌乱,将宝贝洒了一地,却还是有大致的区分,金银珠宝各自占了一片区域。而门口的白银堆上,有一点十分突兀的红色。 他捡起来,发现是自己刚刚丢掉的观音泪。他脑中闪过一丝诡异,被他抓住,喃喃道:“怎么偏偏就只有它落在这呢?” 萧甜听他自言自语,不肯放过一丝线索:“什么?” “这颗‘观音泪’。”沈甜说。 “观音泪?”萧甜看向雕像,心中更是肯定,要走了宝石。沈甜以为他看着新鲜,便自顾自去调查。 不过片刻,只听隆隆巨响,沈甜吓了一大跳,立刻跳起来扑向萧甜,萧甜措不及防被他扑了个满怀,两人倒在地上,被他护在身下。 萧甜:“?” 沈甜四处张望,发现什么事也没有:“?” 萧甜闻到他身上一种很浅淡的气味,应该是沈甜常年点的香品,在他身上留下了经久不消的香味,那香味像是带有温度的——沈甜身上很热,将那淡淡的香味也煨得温柔。 “应该是机关。”萧甜看着沈甜的眼睛,他觉得那双眼睛好像颜色更浅了,像两轮旭日,“我解开了。” 沈甜眨眨眼,整个人弹了起来,磕磕巴巴道:“我、我以为机关……不好意思啊,你没摔着吧?” 萧甜摇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刚刚它们下意识地按在了沈甜的后腰上。 沈甜不知为何,感觉极不好意思,大概是萧甜看起来实在是克制有礼,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矜贵,若是平时,沈甜不会对这小插曲有什么感觉,此时却觉得自己刚刚实在是太冒犯,懊恼地抓抓头发。 萧甜却看起来毫不在意,看向刚刚发出巨响的位置——墙壁上出现了一道暗门。 随着暗门的出现,那股令人不安的火药味也淡去了。 “机关解法居然就放在门口?”沈甜难以理解,瞪着那颗观音泪看了一会儿,忽然灵光一现,“不是放在门口……他是不是听到了上面的动静?他来不及打开暗门,急急跑出来,所以连门都没有关上,没想到刚上去就被杀死了。” 萧甜没有说话,沈甜知道他默认了自己的想法,咧嘴一笑,道:“走吧,去看看。” 本以为是另一番媲美这个宝库的天地,不想,暗门后是一个极小的房间,两人站在里面就已经很局促。里面都是木架,每一格都放着木盒。沈甜到处看看,没找到特别的,便随手在角落里拿了一个木盒。 木盒里躺着两封信。 沈甜拆开信,一眼扫过,失声道:“永夜岛?!” 萧甜走来,就着他的手看了一眼。 这封信很古怪,只有两个字:不足。 “为什么说是永夜岛?”萧甜只知道那是如今江湖风头最盛的组织,各门各派无不俯首称臣,江湖人无不闻之变色,只因其不仅强大无匹,还极其残酷嗜血,门人皆是一等一的高手,只庆幸其只在岛上活动,但偶有出现,皆伴随极为残忍的杀虐。 “这种信纸和墨水只有永夜岛上有。”沈甜面色比刚刚发现没有嗅觉时还要难看,他把第二封信取出来。 这封信更是奇怪,第一行写着“缺一不可。” 剩下几行皆被墨水涂过,看不清字迹,只有最后一行字还未被抹去,上面写着“观音泪”。 萧甜看见沈甜捏着信纸的手有些发颤,他心中再度升起许多莫名的情绪,不由得抬手,按了一下沈甜的肩膀。沈甜抬头看他,萧甜这才发现,原来沈甜并非悲伤恐惧,充斥在他眼里的是一种愤怒,那种燃烧的愤怒将他整个人都点亮了,萧甜收回手,像人不小心碰到了一根燃烧的蜡烛。 沈甜将这两封信放回木盒,抬手也拍了拍萧甜的肩膀:“走吧,陪我去一趟回春山。” “然后,我要去永夜岛。”
第11章 乱成一锅粥了
马匹因为暴雨而减缓了前行速度,夜雨深林,车盖边角挂有四盏小灯,光也雾蒙蒙的。 沈甜有些精神不济,靠着软枕休息,雨声响了片刻,微微抬起眼皮,萧甜看见那一线在夜里几乎要发亮的明黄,一时移不开眼。 沈甜扶着车窗看了眼,随即将手指抵在唇间,响亮哨声烟火般穿透黑夜,疾奔的马匹闻声慢下,拉着车往如盖树叶下去。 沈甜扶着额顿了片刻,叫了一声:“萧甜?” 萧甜应声,就听他继续道:“先将就着休息一夜,马不能淋雨,夜里……”沈甜皱着眉喘息几瞬,“夜里你不要乱跑。” 他在车壁上摸索一会儿,不知按下什么机关,车内的座椅木桌竟尽数收入车底下,随即从后方车壁推出被褥软枕来。 沈甜熟练地将被褥铺开,车厢躺下他们二人倒绰绰有余,沈甜直接瘫倒下去,有气无力道:“委屈你跟我挤挤了。” 他看起来状态实在不好,萧甜盯了他一会儿,说:“你的喉咙也不行了。” “嗯。”沈甜声音沙哑,“还能再撑半天,你要是回心转意想跟我聊聊人生,我能再多撑一个时辰。” “还是不必了。”萧甜无情道。 沈甜笑了声。 萧甜在靠近车帘的位置坐下来,车厢内重归安静。沈甜一手搭在小腹上,仰头看着车窗,只能隐约看见摇晃的树叶与淅沥雨水。 萧甜闭上眼,安静地聆听。风轻掠过树叶,树叶摇晃下雨水,雨水打在落叶上,积水汇成溪流淌过,马打了个响鼻,皮毛摩擦,虫鸣隐隐约约,寂寞地吟唱着;鼻尖隐约萦绕草木湿冷的气味。 这是一个凄冷的雨夜,萧甜的双手已经冰凉。他没有动弹,只是静坐着,凝视这无尽的黑暗,听着这无尽的静默。 他们都没有再出声,默契地共享同一片静默,这是一个很好的雨夜。 远处,似突起疾风,萧甜听见叶落的声音。 他起身拿过车壁上挂着的包裹,就要跳下马车。沈甜惊醒,出声道:“去哪儿?” 萧甜已探出半个身子在车外,只匆匆留下一句“三盏拜师茶,先欠着”,一阵风掠过,车帘晃了晃,他就这样消失了。 仿佛玄黑的箭矢掠过黑夜,能察觉的只有风。 夜里骤然有几点雪亮,尖端开了血色的花,转瞬被雨水舐去。刺客皆面色大变,然而这水洗的暗夜里,他们不仅没能察觉有人迎面而来,甚至连折损了人员,都看不清来者的模样,只有那雨水不侵的帷帽短纱垂落,在夜中如一道缥缈鬼魅。 两方人马,一边只立了道单薄的黑影,一边几位各执兵器的刺客,竟如此僵持了。 刺客们已心知实力悬殊,一时摸不清对方来意,不敢轻举妄动。然而对方即使照面便杀了人,他们却从一开始就感受不到任何的杀气甚至威压,连活人的气息都未有,仿佛站在他们面前的并不是一名惊世高手,而是一棵树,一块石头。 “说吧。”黑衣人忽然开口。 这声音很奇怪,仿佛是用了什么特制的方法,将一个人发出的声音扭曲,即使听得清楚言语,却也知道这并非说话人原本的嗓音。 为首的刺客已是满头大汗,硬撑着道:“我们无意伤人,只是奉主人命令来送些东西。” “我耐心不足。”黑衣人道。 “阁下,我们来自永夜岛。”刺客说,“你还要继续问下去吗?” 下一刻,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清楚地传入领头刺客耳中,他对此十分熟悉,这是利器穿透喉咙的声音。 他身旁的人倒了下去。 黑衣人依然站在原地,只有尸体脖颈上的飞刀,昭示着他的恶行。 “主人命我们送解药给沈客。”领头刺客立刻道。 一个刺客惊恐地看向他,浑身剧烈地发起抖来,忽然猛一掌拍在胸口,当即喷出一道鲜血,直挺挺倒了下去。 黑衣人似乎陷入了沉思。剩下的活人不剩几个,皆僵在原地,死死盯着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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