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鳖王老当益壮横行了几千年,作威作福……” “那北域黑熊精偶得天山雪莲,法力突飞猛进,偷仙丹抢民女,可谓无恶不作……” “再说到那业已神功大成的黑蛟……” 白胡子飘飘的老头讲得口沫横飞头头是道,在座各位则听得津津有味意犹未尽。只有承曦先是尬得恨不能原地消失,后又索然无味昏昏欲睡。要不是小狐妖坐在他对面,随着故事情节跌宕,他也一副乍惊乍喜的表情太过于生动投入,承曦瞧着实在怪有兴味,早就起身离开了。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老头最后捋了一把胡须,拍案而起。 “唉,怎么就不讲了呢……” “走吧,走吧,到时辰了,一会儿该放河灯了。” “就是,一串铜板你还打算听到天亮啊?” “小二,我明日再来,你给我位置留好。” 人群熙熙攘攘,一会儿就散了个干净。 承曦起身,他用眼神示意小狐妖,“走啊。” 白隐玉恋恋不舍,今日可是花了茶水钱的。他朝小山鸡使眼色,让他稍安勿躁。他又让跑堂儿的添了两遍水,递给承曦,人家还嫌弃不喝。直到那壶粗茶淡得毫无滋味,伙计到他这里擦了三遍桌子,白隐玉才慢吞吞地站起来。 走出门口,承曦回首打量了一眼招牌,“呓语楼”,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怎么样,好听吧?”小狐妖自顾自地回味,“日后若是有空,我可不带你来了,我自己听书,从来没花过铜板。有时候小二忙不过来,我帮着端茶递水,还能收到打赏呢。” 承曦不屑,“皆是道听途说,信口开河。” “才不是呢,”白隐玉反驳,“说书先生说了,他的故事都是从上界仙家手里买来的,言必有据。” 小神君蔑视,“一派胡言,也就骗骗你这种没见识的小妖,没听说上界哪个神仙这么不着调,要以卖言为生。” “那是你孤陋寡闻,我是没见识的小妖,你是什么?一个小山鸡精,摆谱摆得跟战神有的一拼。”哼,别以为自己长得好看就不自量力,小狐狸精咄咄逼人,一个字的亏都不吃。 “你……”承曦被他怼得缓了半息,撒气地问,“那战神有什么了不起?” 白隐玉吐舌头,“没什么了不起,就是比你强。” 小神君被他绕了进去,“何处比我强?” “法力、身份、相貌、勇气……”白隐玉翻眼皮,“你一个山鸡成精,老跟人家凤凰比什么?” 承曦脑仁嗡嗡作响,恨声赌气,“你说的对,楚人不识凤,重价求山鸡。” “哎呀,你也不用妄自菲薄,”小狐妖见把人气得不轻,自己找补道,“那小战神虽得天独厚,其实也蛮可怜的。” “可,怜?”承曦懵了,上天入地,千年来,头一回有人把这个词跟他联系到一起。 “是啊,”白隐玉煞有介事地感叹,“自幼父母双亡,还不抵我这种石头缝里蹦出来,压根无父无母的。刚满五百岁便被派出去东征西讨,就算再旷世奇才,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不害怕,不会受伤才怪。”他噤了噤鼻子,“总之,我不信。” 承曦愣怔好半天,小狐妖都走出去半条巷子,他还站在原地。 “走啊。”白隐玉扭头喊他。 承曦回神,口是心非地嘀咕,“甘卿何事。” 两人拌着嘴,逆着人潮而行,白隐玉在一栋外墙斑驳不堪的旧楼前反复端量,方才停住脚步。 “可恶!”他气不打一处来,“那老板娘不讲究,这哪里是家一房难求的客栈,明明是没人来的破落蓬庐,也就比幕天席地强上那么一点,怎么卖得出去?” “你是要将房间卖出去?”承曦惊喜。 “不然呢?” “我以为……” “以为什么?” “老板娘说……” 小狐妖正没处迁怒,“你舌头坏了,说一半吞一半。那老板娘说的话能信吗?”他脑筋一转,“哦!怪不得一路上跟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你真以为我要带楼里的姑娘出来过夜?” 承曦羞恼,“谁让你……” “你还好意思讲话,我怎么可能带别人过夜?” “什么意思?”那你想和谁过夜? 小狐妖理直气壮地叉腰,“我带别人做什么,我要睡也只能睡你啊,唔唔唔唔唔唔。” 小神君一个猛虎扑食,把这个口无遮拦的嘴捂上了。
第0012章 人生处处皆遗憾 “我说的不对吗?” “你跑什么?” “你不愿意啊?” 小狐妖蹦跳着跟在人家身后,不怀好意地一句接一句嚷着。 最初那一句他的确是无心之失,想到什么就说了。身边现成一个肤白貌美,睡过一回,助涨灵力,还不要钱的,他干嘛费劲巴力地换人?而且也不是他先往歪处寻思,明明是这小山鸡自己瞎琢磨,反倒提醒了他。 有些事,不思则已,一旦开始揣度,便欲罢不能。他天生一个以那档子事儿为修行之道的狐妖,将将开了荤,可经不起撩拨。 于是,他现下则完完全全就是故意为之,从身后的角度望过去,小山鸡耳垂滴了血一般,耳廓后的飞霞一直延伸到脖颈,直至衣衫遮住的不见之处,有意思极了。 “你不想跟我……” 承曦蓦地转身,又羞又忿又无可奈何的复杂情绪压在冷硬的表情之下,自以为伪装得无懈可击,实则我见犹怜。 “……”小狐狸精生生将那个过于CHI裸的“睡”字吞了回去。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小山鸡面皮薄,再逗下去非真翻脸不可。 “走啦走啦,”他绕到前边,涎皮涎脸地拽着人家胳膊往前跑,“快一点,我还没见过放河灯呢。” 把客栈房间抵出去的路行不通,白隐玉不甘心吃亏,决定自住一晚。既然不急着回去,自然有足够的时间凑热闹。他还记得刚刚听书时有人说,凉河岸边今夜举行灯会。有卖花灯的,猜灯谜的,放河灯的……传闻还有多年未见的烟火,可谓下了血本。 据称,这回大办特办的场面,是镇子里下个月有喜事的几家富户合伙出的银子。这些年兵荒马乱的,年景不好,田地萧条,好不容易赶上千载难逢的好日子,马员外夫人到庙里求过签,说是需得趁势操办起来,才能让方圆周边都借机转换运道。 “焰火我也没见过。”白隐玉补充。 承曦冷淡地扫了一眼,“起开。”抬手把小狐妖的爪子扒拉了下去。 白隐玉没羞没臊,没走出去两步,又把胳膊攀上来,一本正经地,“一会儿人多,不扯着你又要丢了。”他吓唬道,“据说全镇子的未婚男女都在河边,你小心再被哪家的小姐瞧上,给你掳了去。” 小神君眉心拧到一起,瞥向小狐狸精爪子的目光里满是嫌弃,再次举起的手迟疑几息又放下。他极其厌恶与他人接触,但很莫名其妙的,这小狐狸身上似乎存在看不见摸不着的药力一般,只要与其保持在很近的距离范围之内,承曦就会感到灵力流缓缓增长,他受创的金丹也不再躁动不安,若是被他触碰,则效力尤甚。 嗯,他只是为了尽快修复而已,勉为其难。 小神君余下最后的倔强,“我,非去不可吗?” 白隐玉歪着脑袋做思索状,“若是我一个人去的话,倒也没什么。就是,你看吧,今夜河岸熙熙攘攘,皆是些痴男怨女。我长得如此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他搔着后脑勺,努力思索着话本上描述美女的词汇。 承曦懒得叹息,扶额也省了。 小狐妖犹自未觉,摇头晃脑地,“反正就是我这么好看,自然也会被惦记,管他是未出阁的小姐,还是新寡的妇人……” 他刻意对冷冷的眼刀视而不见,扬着脖子劲劲儿地,“就算是哪家的公子也未必不可……你先回客栈吧,夜里要是等不到……欸欸欸,你慢点儿。”小狐狸精被大踏步往前走的人拽得一个趔趄,脸上俱是毫不隐匿的得逞笑意。 小神君对这家伙的廉耻之心已然不抱什么期望,若想不闹出幺蛾子来,只能盯紧点儿,别无他法。 顺着河岸往前走,一整条街都被夜市的摊位占据。灯火璀璨,吆喝声此起彼伏。 白隐玉这回兜里有钱,还是白讹来的,花起来心疼是心疼,但说好了带人家见世面的,也不能委屈了
第一回 跟他出门的小山鸡不是。 “这个梳子你要不要?” “不要。” “糖葫芦吃吗?” “不吃。” “这个发带怎样,还有这个玉冠……”他比量着往承曦脑袋上戴,趁机摸两把他最羡慕的小山鸡如墨如瀑的浓密秀发,“书上说人间男子多少年岁加冠来着,你还不到岁数吧?” 承曦抗拒个三两回,这人孜孜不倦地往他身上捣鼓各种各样的物件,他实在被磨得没了脾气,跟个木偶似的任其摆弄。 他的目光都放在了这个看什么都新鲜的小狐狸精身上,渐渐倒是对摩肩接踵的人群也略微适应,反正当做萝卜白菜,皱着眉瞅不见就得了。可白隐玉越往集市深处走越闹心,逛到一半,干脆从两个摊位之间的缝隙把人拉出了主街。这一路上,明里暗里打量小山鸡,捂嘴偷笑塞手帕的不要太多,要不是这家伙懵懂不知毫无反应,估计都能席地开个摊子卖出去了。 “走走走,不逛了。” “为何?” 白隐玉赌气地朝他伸手,“你有钱吗?” 承曦摇头。 “没钱逛什么市集?” 承曦:“……??”又不是他要凑热闹。虽然他不知这家伙怎么又翻脸比翻书还快,但到底不屑于跟他一般见识,“现下去哪?” “去看看还有没有河灯。” 小狐妖大摇大摆往河边走。 大概是他们来得晚,河面上早已飘满了各式各样的河灯。有两三层龙舟形态的庞然大物,每一层都缠着闪闪发亮的五色纸,飘出去老远仍旧熠熠生光,精美绝伦。还有造型别致的凤凰灯、仙鹤灯……花纹繁复的牡丹灯、芍药灯……也有小巧可爱的兔子灯、狐狸灯、松鼠灯……五花八门,丰俭由人。 实在不济,还可以自己动手制作。穷人家买不起灯的,爹娘手巧,给孩子用红纸扎一尾小鱼,照样在水中穿梭游弋。白隐玉还看到了许多小纸船,着实囊中羞涩又笨手笨脚,也不失为将陋就简的好法子。 大部分人的灯都放到了凉河里,一起顺着水流往下游飘去,浩浩荡荡,蔚为壮观。人群前呼后拥地往镇子中央的拱桥那走,听闻一会儿从城里请来的杂耍班子演出之前,会在那里放烟花。即便这个镇子是这一州仅次于隔壁城池的繁华地界,上一回有焰火可看也要追溯到百八十年前,是以,别说孩子,大部分成年人,也是未曾见识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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