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推后几日,待收服那行凶的魔物,再行婚事即可。”白隐玉天真地辩解。 “没用的,”马晴岚摇头,“人言可畏。如若这过程中,夫家婆母再有个三长两短,不吉不祥的帽子就会死死地扣在无辜的人脑袋上。就算她夫君是个明理的,架不住经年累月指指点点,早晚分崩离析。” “会吗?”白隐玉视线绕了一圈,最终落在班头身上。 班头实话实说,“十有八九,会的。”他一个老爷们,粗枝大叶思虑不周,之前未考虑到这一层。但马家小姐提出来,他略一琢磨,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马晴岚补刀,“乡野村民愚昧,就算是官府出了告示也不管用,只会越描越黑。” 这人世间的歪风邪气可真是麻烦,深居简出的是姑娘家,出了事也要往女人身上赖? “那这亲事非办不可?命都不要了?”白隐玉气急。可也确实不能为了查案缉凶,坑了人家姑娘下半辈子。要是逮到罪魁祸首还好说,万一扑个空,岂不适得其反。 “要不,”苍凌建议,“咱们直接杀去新房,守株待兔。” “也不妥,”马晴岚反对,“人家是货真价实地成亲,非是扮家家酒。这家人瞒天过海也要冒险办喜事,可见是走投无路,一门心思愚孝,怕是根本不会配合。难不成,你要硬闯进洞房旁观?” 苍凌抓狂,放狠话,“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让他们送死好了。” “咳咳咳。”白隐玉一阵假咳提醒,眼神直往他身上的道袍上瞄。狼妖大人耐心即将告罄,扭头装看不到。 旁观许久的小神君开口,“既然强扭的瓜不甜,不若釜底抽薪。” “什么意思?”白隐玉与马家小姐一同发问。 承曦稍作提点,“结合之前所晓,那魔物或许神智有损。” 白隐玉懵懵地点头,“鬼画符的脸,疯疯癫癫的行径,见了新郎就抓,确乎不甚伶俐。” “对了,”苍凌反应过来,“之前同日成亲的两户人家,她只晓得去第一个。” 马晴岚瞪大了双眸,“你们的意思是……” 小狐妖恍然大悟,“咱们只要赶在天亮前,再筹备一场婚事。那边低调行事,我们敲锣打鼓,自然就会把那颠颠倒倒的魔女吸引过来。”他一拍大腿,“小山……不,师兄,你简直就是诸葛再世,聪明绝顶。”少年眨着碎星一般的眸子,欣赏崇拜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欻欻地往人家发冠下乌黑浓稠的秀发上瞭,丝毫未察觉自己的用词不当。 承曦冷冷地横他,估摸着又是跟说书先生学的词句,暂且不与之计较。 班头听得半知半解,“主意是好主意,可这深更半夜的,去哪里寻成亲用的府宅、一应器具、排面……乔扮的新人也不好找啊。” 马小姐环视满堂的老爷们,自告奋勇:“我可以扮新娘。” “不可。”白隐玉阻止,“没有要你一个姑娘家涉险的必要。” 马晴岚不领情,“你瞧不起女子?” “当然不是,”小狐妖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子,义正辞严,“除妖伏魔乃我等修行之人职责所在,岂有麻烦平民百姓的道理。”一时倒真把人唬住了。 “我们三个……”他指尖从承曦到苍凌,一一点过,最后很有自知之明地落在自己身上,“就由我来扮新娘子好了。” 马小姐上下打量他,很中肯地评价,“除去高了些,倒也合宜。” 小狐妖权当人家在夸他貌美如花,没心没肺地往下排兵布阵,“如你所述,那魔头目的在于掳劫新郎,是以,装扮新郎才是最危险的角色。”他谄媚地朝苍凌笑了笑,“这位道长法术高深,嫉恶如仇,深入虎穴最是适合不过。” 狼妖白他一目,未曾反驳,便是默认了。 “不妥。”默然良久的小神君脱口而出,他眼刀瞥向了无自觉的小狐狸精,恨不能剐下他二两肉来。承曦上神压下眼前蹭蹭跃动的绿光,一本正经地分析,“此番权宜之计只是基于吾等推测,若那魔物早已盯上迎亲的人家,岂不危矣。” “也是,”白隐玉挠头,“可咱们就这几号人,捉襟见肘的,堵一头尚且勉强,兵分两路委实力不从心。” 承曦斜睨,“道长修为深湛,独当一面,该是游刃有余吧?” 苍凌眸底深沉:“……”倒是未说出反对的话来。 白隐玉偷笑,小山鸡这是学到了精髓。傲娇的狼妖大人,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也绝不会自己打自己的脸。他对苍凌的战力有信心,那虎妖与黑熊精均是为祸一方的千年妖孽,在他手下从未讨到过便宜。对付区区一个作乱的魔修,不在话下。 至于这边,他自己勤修苦练也算小有所成,他下山前还揣上了积攒的符篆,再加上一个小山鸡,还有府衙的差役帮衬,总不至于太露怯。 “那便如此定下,事不宜迟。”小狐妖大胆拍板。 班头仍然犯愁,“可余下……” 话说一半,府衙大门被人冲撞而开,一群手持火把的家丁闯了进来,是员外府抓人来了。 “我不回去。”马晴岚威武不屈,梗着脖子与带人赶来的管家对峙。老管家苦口婆心,又不敢用强,俏小姐油盐不进,据理力争。连番互不相让的动静下来,惊动了后院,吴知县也在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拥下来到前堂。 顿时人满为患,呜呜泱泱。 白隐玉在马晴岚身后扯了扯,俯身在她耳边交代一二三。小姐细细消化,审时度势,郑重地点了点头。旋即态度一转,乖乖地同管家回了府。 大半宿的风风火火人仰马翻过后,终于在天光将亮时,一场仓促筹备漏洞百出的喜事吹吹打打上了马。 马家不愧是大户人家,成亲所需物资多有备份,存在地窖里未经处理。鞭炮、喜毯、肉蛋、瓜果一应俱全,再办三天流水席也绰绰有余。马晴岚老老实实归家,允诺不再偷跑,换得马员外大出血一番。 加上柳妈妈长袖善舞,腾出本就洒扫一新却未做新房使用的宅子,叫上楼里的姑娘们扮做喜婆、宾客,连夜装扮起来,吴知县不情不愿地分出后宅一些家丁充当邻里亲朋。就只是新人的喜袍为难了些,众人合力动手,勉强拼出两件合体的大红罩衫来。 堂外鞭炮齐鸣,人声鼎沸,堂内新郎一袭红袍光华流转,望向门口的乌眸中闪着细碎璀璨的光芒。 白隐玉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紧张多一些,还是被没头没脑的期待充盈胸膛。总之,他翘首以盼,手心里尽是湿漉漉的薄汗。 终于,过于高大的新娘被喜婆搀扶而来。少年心下一定,眉开眼笑地迎上去,将人接了过来。他伸手欲牵,新娘躲避。再牵,又被闪开。 “别赌气了,我不是怕你被女魔头抓走吗?”少年仰着一张白净俊俏的面庞,语气轻快又温软。 承曦上神心尖一动,淤塞的闷气便不由自主地散开来。 堂上空荡,无人端坐。这是承曦坚持的,不然,寻常人受他一拜,免不了折寿。 二人携手,三拜礼成,新娘被送入洞房。 沐猴而冠的新郎在前院假模假式地绕来绕去,抓心挠肝,不时取些瓜果核桃送去献殷勤。奈何人家心如止水,全程静心打坐,红盖头遮面,他连个下巴颏都瞧不着。 好不容易熬到所谓的“吉时”,冒充的新郎官着急忙慌地跑进洞房,生怕一个不留神,出了岔子。 还好,一切如常。 “咳,咳。”他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取过挑杆,亦步亦趋地往床边凑。恰好小神君气息运行了一个小周天完毕,听到脚步声,抬手扯下了盖头。 “你,你……”少年骇然,委屈扒拉地,“盖头是要,是要等着我来挑的……”底气不足,越说声音越小,他被烛火映照下那小山鸡绝代惊艳的面容摄了魂。 神君淡漠,“做戏而已。” 小狐妖心下莫名不悦,“说不准那魔头正在某处端量,你露了破绽人家便不来了。” 承曦蹙眉,此话貌似有那么点儿情理在。 “是吧,”白隐玉得理不饶人,“所以你得听我的,不可再自作主张。” 神君曳他,无奈“嗯”了一声。 小狐狸偷着乐,“那接下来,是不是该喝……” “不好啦,不好啦!”他话音未落,柳妈妈高喊着撞门而入,“那边出事了,道长你快去瞧一瞧吧。” 随后,不由分说地将承曦拉了出去。白隐玉待要跟随,几个姑娘一拥而上,“此地未安,小道长留步。”
第21章 谁是我的新郎(七) 这一处宅子乃柳妈妈为其胞弟新置办的房产,两进两出的院落,颇为奢侈。之前,柳小哥执意不要,他给镇上几个富户家里做教书先生兼着几个茶馆食肆的账房,收入不菲也有地方住。以后入赘马家,更不方便单开私宅。然而,柳妈妈把他当儿子养,爱子心切,因着自己的身份已然误了小哥说亲,不得不去上门做人家的赘婿,她心底始终不落忍。这笔钱不花出去,就跟堵了块炭火在肺腑之间似的,焦灼得没完没了。最后大哭了一场,柳小哥无奈妥协。 今日仓促地闹过一天,将这出喜宴的大戏唱足了之后,一干人等按照“道长”的叮嘱,留守前院。除非意外遇袭,不然即便听到后边的动静也莫要轻举妄动。毕竟,人力在妖魔鬼怪面前,不堪一击,无谓冒险。 因而,柳妈妈带人来报信,这一趟来得仓皇且突兀。 屋檐上挂着零星几个大红灯笼,烛火照在弯弯曲曲的卵石小径上,泛着惨淡淡的光晕。柳妈妈走在前边,步伐急促,头也不回,承曦上神紧随其后。 “您请留步。”在即将跨出院门的一刹,承曦止步。他可以将计就计,以身为饵,引暗处的魑魅魍魉出来。若能以一己之力速战速决,再好不过。但试图调虎离山不行,他还要顾及着房里的小狐妖。 “道长,”柳妈妈转身,眼神躲闪,“快一点,要不赶不及了。” 承曦目光如炬,直烧到人心里,他一字一顿,“赶,不,及,什,么?” 柳妈妈骤然间好似被千斤重担压弯了脊背,“赶,赶,赶不及……啊!”她几乎能听到自己骨节不堪重负即将分崩离析的咯吱咯吱声响。 “道长……您,做什么?”柳妈妈弯下腰,双腿似钉在地上一般,寸步难行。 “魔物为祸,得而诛之。”承曦神情冷淡,指尖一翻,灭业之火忽明忽暗地跳动。 “我是人啊,你不能滥杀无辜。”柳妈妈垂死挣扎,漆黑的眸底仿佛凝着一团幽深的浓雾。 “无辜?”小神君居高临下地睥睨,上神之威凛凛不可犯,“外间有变,自有烟火报警。”苍凌离开之前,他们私下约定,魔物在何处现身,第一时间以烟为讯通知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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