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元既然摆出了鲲鹏剑阵,说明这庙中之物果然可怕,非得杀了才行! 雷骨门众弟子垂首听令,待到子时,林间一片死寂。江濯坐在树上,忽然感到一阵凉风袭面,耳边轻轻地响起几声哼唱。夜里似有人在念注神语,这哼唱声如同丝棉缠绕,将神志轻柔地裹了起来,慢慢地,目所能及之处都变得朦胧模糊…… 却听李永元道:“布阵!” 这一声“布阵”如似玉石之音,让人灵台大清,顿时醒了过来! 好险好险!江濯抱稳剑,眨了眨眼,看雷骨门众弟子也如梦初醒,纷纷拔出剑来。底下立时一片寒光,又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他们竟提早在剑柄上坠了铃铛。随着众弟子布阵,那蛊惑心神的歌声被铃铛声打乱数次。 “嗡!” 始作俑者似是生了气,从破庙内掀起一弯刺目的白色弧光,狠狠扫向众人!刹那间阴风大作,铃铛乱响,唯独李永元面不改色,双手奉着一把通体青色的长剑,任由风吹衣袖,端的是一副不动如山之态。 对方一击不成,再施一计。听那歌声忽而转响,耳边如有鬼神私语,一声怒一声笑,好似疾风骤雨,催在众人脑海里,使大伙儿一个个息脉逆冲。 一个弟子未能稳住心神,脚步一晃,捂着胸口喷出口血来。他这一喷,剑上的铃铛应声碎掉,整个剑阵登时形神松散,即将崩溃。他面色惨白:“师父——” 李永元看也没看他,一手握住剑柄,侧过脸来:“何方小友到此一游?若是看够了热闹,还请下来助我一助!” 他居然早就发现了江濯,江濯也不扭捏,将隐身解了,遥声说:“热闹是很精彩,可是李仙师,我一个外人,并不会你们雷骨门的鲲鹏剑阵……” 李永元道:“我听你声音耳熟,你是不是刚被李象令打出来的那个江知隐?” 江濯:“……” 李永元说:“你小时候都在我雷骨门中借住过,当时李象令不拘门规,把令雷三诀教给你,你还记不记得?除了令雷三诀,还有鲲鹏剑法的二、三式,如你还记得,便请你现在下来,站在那里,替我这不成器的徒弟顶一顶!” 他讲话刚柔并济,先说令雷三诀,好让江濯心生惭愧。因为江濯一个婆娑门徒,学令雷三诀本就不合规矩,若不是当年李象令与时意君吃酒,醉得糊涂,拎着江濯执意要教,这事还翻不过篇。 江濯说:“行,行……我记得!” 他早有此意,还怕李永元顾及门派脸面,不肯请他帮忙呢。当下跳下树来,站到空位上,对前后左右的雷骨门弟子道了声“对不住”,又道了声“献丑了”,才唰地拔出自己的剑来。 这把“不惊”,是时意君的得意之作,由北鹭冰钢锻造,上刻金字铭文。因此一出鞘,便自带寒霜——只感一股极为冷冽的风,犹如破空利箭,稳稳钉在这鲲鹏剑阵里!霎时间,剑阵大稳,众人耳边的催命音也减轻不少。 李永元忍不住赞道:“好锋利的剑!” 江濯一笑,正待客气一下,就听破庙里传来轰隆几声巨响,似有东西要爬出来!李永元面色一凝:“施‘碎霆’!” “碎霆”正是鲲鹏剑法第二式,有震碎雷霆之威。只见包括江濯在内的众弟子一齐提腕跨步,手中剑化作数道紫光,如同凝雷并聚,刺向破庙! “轰!” 破庙的门板飞裂,从中“嗖嗖”地穿出几道白光,把众弟子震退。碎霆的剑势登时消散,脚下的地面忽然隆起,并裂开无数道缝隙。 江濯未及看清底下是什么,便听那一直萦绕不散的歌声又变了调,比之前更凶更急了!众弟子痛叫,修为较低者甚至开始两耳流血。 李永元道:“定神驻步,万不可乱动!” 说罢,他握剑猛起,只见紫光一闪,破庙就塌了!他剑法奇快,一招一式,刚猛非常,让江濯看得眼花缭乱,想这天下第二,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 破庙里的邪祟似是不敌,歌声越发尖锐,吵得大伙儿吐血的吐血,捂胸的捂胸。李永元势如破竹,压着那白光逼近,待靠近破庙,又将剑风一扫,掀起废墟,使一直藏在底下的邪祟露出真容。 不料邪祟竟是一根蜡烛! 那蜡烛上凸显着数张人脸,因为现了形,歌声更加嘹亮。李永元毫不犹豫,一剑刺向它:“受死!” 怎知那蜡烛突然熄灭了,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个声音。 “远远看见剑光闪烁,料想是雷骨门的前辈在此。”来人含笑,“在下景禹,是灷娏山天命司的……前辈,需要我相助吗?” 李永元诛邪正在关键时刻,岂容打扰,将袖子一挥,有几分冷淡:“不必!这里人手足够,烦请你先去别处。” 那个叫景禹却并不挪步,只将背着的手拿到前面,对着李永元说:“前辈,你也太冷漠了。你瞧,这蜡烛也没什么稀奇的。” 在场的人无不色变,刚刚还在李永元剑前的蜡烛,不知怎的,竟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李永元道:“哦,原来是你。” 景禹笑容邪性,看他很是好玩似的:“不错,正是我。前辈,你知道我?” 李永元剑尖微垂,拿眼扫了他一下:“我不知道你,我只知道有人故作高深,借月圆之夜,用城中百姓的血灌注地面,使这仙音烛堕化,变成个丑陋不堪的邪祟。” 原来这仙音城的神祇,正是这根仙音烛。要说这仙音烛,与雷骨门也颇有渊源,当年雷骨门的祖师爷李京道游历天下,在东照山的无穷天海中错杀了一条大鱼,为保大鱼的魂魄不散,他用大鱼的脂膏制成蜡烛,又请封三道月神符,使这根蜡烛受沐月色,最终成了个神祇。雷骨门后人为了使这段经历好听,硬编出一段月神晦芒的野史,所以一直以来,除了雷骨门人,没有知道此地神祇是谁。 第一次月圆夜歌声杀人,李永元便猜到有人捣鬼。因每个神祇喜好不同,祭祀方式也各不相同,以酒灌注地面,多是祭祀地神时使用的,而杀人者很是毒辣,他不用酒,反用人血灌注,迫使这仙音烛浑身生脸,灵能消退。 景禹说:“前辈,你不愧是‘天下第二’,一眨眼便识破了我的诡计。不过,你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我不仅认得你,我还了解你。我料想你即便猜到有人捣鬼,也不会派人通知雷骨门,因为你是个‘第二’。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不能在剑术上输给李象令,又在办差上也输给李象令,所以今夜月色朦胧,除了你,再没有第二位高手。” 他唇红齿白,笑眯眯的,仿佛并不是在讲自己的算计,而是在宽慰李永元。李永元缓退一步,挡在众弟子前:“你想做什么?” 景禹拿起仙音烛,叹一气:“前辈,你的剑术,我很佩服,我还没有见过这样快的剑,即使输给李象令一招又如何?天下这么大,多的是赏识你的人。” 李永元说:“哦?是吗?” 这个“吗”字未落,就见他剑芒暴现,连刺数下,直取景禹人头。那人头骨碌碌落地,李永元却面色潮红,猛地吐出血来,他对众弟子道:“使‘令行’,快跑!” 景禹的身形一化,如同黑雾一般,又在另一头聚形。他打量李永元,笑说:“前辈,适才仙音入耳,早已扰乱了你的气力,你又何必强撑?我看诸位朋友俱是青年才俊,不如同你一起,跟我走一趟吧。” 李永元哪里理他,含血施咒:“破嚣!” 可黑雾如鸦,把天遮了起来,这一声破嚣竟没有效果! 景禹背过手,他实在邪门,还笑说:“你再施咒也没用,只会平白浪费自己的气力。其实你不肯跟我走,我也有的是办法——差臣!” 众弟子中有血花喷溅,他居然差鬼行凶,把几人吊提在半空,要给李永元现场表演如何放血。 “那一日,”景禹说,“你也有几个弟子……” 正在这时,一道极凶的剑气破空而出,直扫向景禹。他话音一断,因没个防备,竟被这一招砍伤了手。待回过神来,他目光微变:“真有意思,这雷骨门里,居然还藏着一条婆娑门的小鱼……” 拔剑的正是江濯,趁此机会,李永元立刻施一道“令行”。他拎着江濯,听背后风声嗖嗖,自己的弟子已全部毙命。这一刻,他的心分明在滴血,却咬紧牙关,连头也不回,将江濯拎出林子,向外一掌拍出,喝道:“此事与你无关,你快走!”
第21章 不惊剑(二)我留你不得!…… 然而,即使李永元有意,景禹也不会如他所愿,在他拍出这一掌的同时,四周的黑雾就如同饿虎扑羊一般,把他们围了个死。 李永元回过身:“你既然是来找我的,又何必纠缠他一个小辈?他不是我雷骨门徒,你让他走!” 景禹抬起被砍伤的手,左右复看:“前辈,你这话真是有失公允,是他先动手砍伤了我,怎么非说是我纠缠他呢?况且我对婆娑业火剑慕名已久,与这位小友也算是一见如故。” 李永元目光冷冷:“这么说,你是要赶尽杀绝了?” 景禹闲庭信步,神情惬意:“若你肯放下手中剑,自封气力,我绝不再为难二位。” 李永元脸上仍然淡淡的:“好,这把剑常年被人换作‘第二’,晦气得很,我本就不喜欢,给你也没什么。只不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待会儿收了我的剑,可不要出尔反尔。” 景禹说:“这是自然,我以性命作保,只要前辈肯放剑自封,我便放这位小友一条生路。” 李永元退后两步,来到江濯身边:“知隐,你是时意君的爱徒,你师父曾给你们几个人的衣裳上都绣过火鱼纹,对不对?” 江濯胆大心细,顺着他的话说:“不错,我师父曾说过,只要有火鱼纹在身,我的生死她都能知晓。” 李永元道:“那就好,今夜之事与你无关,你一会儿出去,万不要声张,只管回北鹭山去。” 他这话似有暗示,江濯听了,心中微微一沉。那边的景禹胜券在握,也不催促,只说:“前辈尽可放心,这位小友不论去哪里,我都不会阻拦他,我只要前辈一个人跟我走就行。” 李永元把手腕一翻,剑柄朝外:“你记得,要说话算话。” 江濯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劝道:“仙师……” 李永元示意他不要插嘴,又对景禹说:“现在这剑给你,还有气力灵能,也由你来封吧。” 景禹道:“如此,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上来取剑,李永元任由他走到身前,待他快要碰到自己的剑柄时,忽然说:“你们天命司是个什么门派?” 景禹道:“我们嘛……只是个刚刚起势于灷娏山的小门派。” 李永元微微一笑,语气堪称温柔:“怪不得。那你有没有听说过,大凡是有历史的宗族门派,都得遵循一个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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