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扑通,不知是谁的心跳。 “好了,睁眼吧!” …… 回忆像是笼罩着一层纱,那少年的面容不甚清晰,可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触碰,那种喜悦和温暖却时隔多年都忘不掉,就像是刻在骨子里似的。 曲成溪睁开眼,那一瞬间眼尾竟流过一抹柔和:“我也不知道,只是记得好像来过江南,过了一段快活日子。” 船靠岸,曲成溪临走之前又给了船家一粒金豆子,他出手阔绰,把船家高兴得不得了,说自己有亲戚在江南,如果需要的话随时找他就行。 曲成溪笑了笑,转身融入了人群中。 江南的大街小巷和燕都的街道相比,繁华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曲成溪没戴面具,一路上走走停停,引来无数少男少女或娇怯或炙热的注视。 银白万花面具一戴,人人都知道他是魔教的副教主,惊恐之下对他避而不及,摘了面具反倒无人认识,他是新出现在江南的最俊美的少年郎君,人见人爱。 曲成溪闲庭信步、沾花惹草,见到有趣的玩意儿就停留半晌,遇到北方没见过的小吃就全扫进自己肚子里,直到撑到走不动路,天色都暗了的时候,才找了家酒馆,在二楼雅座落座,点了小酒和两个小菜,从窗口眺望楼下繁华的街景。 ——这才是生活啊。曲成溪把杯里的酒一口闷,爽得不行。 自己以往不是在忙着治理花月教和为沈钦办事,就是在忙着治理花月教和为沈钦办事的路上,久而久之他仿佛只剩下花月教副教主和沈钦的得力副手这两个身份,甚至忘了自己是谁,自己存在的目的是什么,真是亏死了。 酒入腹中,从喉咙辣到胃里,曲成溪对自己那屁大点儿酒量心里有数,但是架不住开心,多喝了两杯,不一会儿就有了醉意,正准备把雪貂从袖子里晃醒折腾折腾,忽然听到酒楼里说书先生敲着板子说起来:“天理难容!当真是天理难容!” 曲成溪来了兴致,竖起耳朵听是哪位和自己有同等名号。 说书先生慷慨激昂:“燕北传来消息,曲成溪那个渣滓,几天前大晚上棺材忽然被天雷劈了!果然是生前作恶多端,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正在呼呼大睡的香香听到主人的名字一下子醒了,懵懵登登从曲成溪袖子里爬出来。 曲成溪哭笑不得,塞给它一颗花生:“吃,没你的事儿。” “据说当晚沈钦抓了一百流民给曲成溪殉葬,天雷忽然劈下,正中那魔头的棺材,登时就把整个山头都点燃了,烈火燃烧了三天三夜才下去,火灭之后曲成溪连人带棺材都烧成灰了!” “烧的好!” 正说得畅快的说书人只听二楼雅座一声慵懒的叫好声,一抬头一块碎银就抛了下来,那阔绰的青年悠闲地靠在椅子上,容颜俊美至极,锦袍玉束腰,左耳妖紫色的宝石耳坠在颊侧微微晃动,脸上被酒色熏得微红,没来由的竟有种摄人心魄的妖艳。 青年把酒杯往桌上一磕,嗓音磁性透着醉意:“这邪魔外道就该天诛地灭,这下肯定死透了,投胎都没得投!” 气氛瞬间热烈起来,整个酒楼里一片义愤填膺的附和,说书人更是来了八倍力气,细数曲成溪的万千恶行,把魔教的八辈祖宗都骂了个遍,一场说书几乎成了魔教声讨会。 曲成溪小啜杯中酒,笑得暧昧,如他所料,一把火烧了地洞,成功毁尸灭迹,沈钦就算再想搞什么幺蛾子也无从下手,毕竟他的“尸体”已经烧得什么都不剩了。 天雷虽然罕见,但是并不是不可能,尤其是劈在他这种大魔头的坟上简直合情合理——作恶多端一生,死了老天都不收。 与自然天象相关的法术向来是最难的,他那天用自己的血改变原有阵法引来天雷,这操作可能是在修仙史上都罕见,也不怕沈钦怀疑。 从此之后,再没有人知道他还活着,剩下的这段日子,再没有人会找他麻烦了。 清净。 楼下众人继续七嘴八舌,别说,还挺有意思,别人有胆当面骂他还是头一次,骂沈钦的时候更是带劲儿。 “沈钦这个狗东西!造孽那么多,死后肯定也得天打雷劈!”路人甲大骂。 “太对了!曲成溪一道雷,他得三道!” “他俩就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臭味相投,穿一条裤子……” “哎哎哎!”曲成溪连忙伸手叫停,“他俩可不是穿一条裤子的!”沈钦的裤子他嫌弃! “怎么不是?他俩都结婚了!” 曲成溪嗑着瓜子纠正:“是差点儿结婚,没洞房就是没结成!” “哼!我看这俩狗东西正好相配!” “屁!一点都不配!”曲成溪急了,瓜子一扔,“曲成溪比沈钦好看多了!” 路人丙:“谁见过姓曲的长什么样,每次都戴着面具。” “我见过……”有人弱弱举手,“以前去燕北远远的看过一眼,真的惊为天人……” “你胡说!魔头怎么可能好看!” “我八大姨的表哥侄媳妇儿他弟也见过!说曲成溪确实美艳过人,江南第一大妓院秦淮楼的头牌跟他比起来都得自惭形秽。” “这都是什么小道消息,正邪不两立,再好看心灵也是丑恶的!要我说曲成溪要有楼上这位公子十分之一的好看,就是他祖坟冒青烟了!” “诸位诸位,我们要客观,虽然曲魔头罪大恶极,但是长得好看是共识!” …… 话题成功的歪到了对曲成溪的颜值大讨论上,曲成溪哧哧笑着,那些见过他的人估计也是远远的看见过他坐在城楼上弹琵琶和晒太阳,那远远的一眼,根本看不清五官,约么只能看见身姿和轮廓,都足以在那些人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果然就算天下人对于他表示出了一致厌恶,但是见过自己的都忍不住说一句帅,可见不瞎。 老子果然迷倒众生。 曲成溪一撩头发,心情颇佳,伸手去捞酒杯,正准备把最后的杯中酒一饮而尽,却发现杯子空了:“卧槽?” 往桌子上一看,好家伙! 那胖貂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剩下的酒都喝了,正四仰八叉的躺在桌上打酒嗝。 “你这胖子又偷我酒!”曲成溪气不打一出来,捏住香香脸上的两坨肉疯狂□□,“又懒又馋要你何用?” “吱吱吱!”香香借着酒劲胆大包天地撒泼,大尾巴啪啪啪甩曲成溪的胳膊,一脸的欠打样。 曲成溪被它气笑了,捉住它的小短腿就要挠它的痒痒肉。 香香立刻打滚认怂。 然而就在这时,曲成溪的动作忽的一顿,似乎有痛色从眉眼间一闪而过。 “吱!”香香瞬间清醒,紧张地窜到他面前,“吱吱?” 天色已暗,刚升起的明亮月色下,曲成溪面容如雪,不动声色的收手,在桌下按了一下腹部。 “吱吱!”香香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立刻焦躁不安起来,担忧地抱住曲成溪的胳膊。 “我没事。”曲成溪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神色已经无异,撸了一下香香的脑袋,把它塞进了袖子里,“喝够了没,咱们走。” 夜晚长街灯火通明,叫卖依旧,似乎比白日更加热闹,却也多添了几分夜晚独有的安宁祥和。时不时还有结伴而行的小修士走过,引得曲成溪微微侧目,江南是正道门派汇集的城市,走了一下午几乎把六大门派的门生遇了个遍。 袖子里忽然一阵鼓动,香香焦急地从曲成溪袖子里钻出来:“吱……” 曲成溪用掌心拖起这小东西,用指尖点了点它的小脑袋:“都说了我没事,药效还没发作呢,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像我要死了似的……要死也不是现在,还早呢。” 香香根本听不得这话,小小的眼睛瞬间星光点点,抓着曲成溪的手指哼哼唧唧,看起来竟像是要哭了。 曲成溪无奈的叹了口气,宠溺的摸了摸香香的下巴。 为了离开沈钦,他付出了惨烈的代价。 那让他呈现出假死形态的药有极强的副作用,吃下后只剩五年寿命,而且每隔十天半月就会遭受一次肝肠寸断之苦,平日里也会时不时感受到药物腐蚀内脏的痛楚。 但是他别无选择,以沈钦的能耐,他不破釜沉舟,根本不可能脱身。 五年寿命又如何,肝肠寸断又如何,总好过一辈子当一只被困在笼中的金丝雀,与自己憎恶的人在一起度过漫长的余生。 曲成溪轻轻笑了,把香香往胸口一揣,沿着长街向前走去。 他行走的姿态看似和在花月教时一样浪荡洒脱,可细看却大有不同,像是有什么沉重的枷锁被卸去,每一步都轻快自然。 “我原来一根筋,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为了他压制本性一直禁欲,连多看别人一眼都觉得自己最无可恕。”曲成溪叹息一声,“现在想想,真是傻得可以,白白浪费了我这张帅脸。” 香香立刻表示认可:“吱吱!” 曲成溪噗嗤一笑:“你一直都不喜欢他。你放心,前半生我为他而活,最后的五年,我要为我自己。” 周围欢声笑语连绵,少男少女的香粉味混合着江南的水汽,在空气中氤氲出暧昧的情绪。 曲成溪坏笑起来:“人之将死,不浪白不浪。我听说那件事是天底下最舒服的事情,如今恢复了自由身,我一定要去试试!” 香香歪着脑袋,不知“那件事”是什么。 曲成溪暧昧一笑,忽然拔腿大步流星向前走去:“走!去他们刚才提到的江南第一大妓院,秦淮楼。” * 作者有话要说:
第6章 嚣张 秋意从北境飘扬下来,经过燕都的红砖绿瓦,又扫过秦淮的江畔繁花,轻拂过朝云山上时,就把漫山遍野的七叶树染上了绚烂的红。 沙沙…… 天色渐暗,两个小教童拿着大扫把清扫着台阶上的落叶,其中一个觉得身体乏了,抬头擦了擦汗,看向远处凌云峰峰顶。 “看什么呢?”阿莫问他。 阿庆挠了挠头,憨笑道:“我听说凌云峰里有位闭关修炼的大能,是位不世之材,进去的时候已经是天境一层,不知如今修炼到何种境地了。” 修仙者的寿命比凡人长很多,闭关几十年都是正常的,小教童阿庆老早就听说过那位大能的故事,不知他什么时候出来,一直期待着能看上一眼。 “你对萧前辈感兴趣?”阿莫边扫地边笑着问他。 “当然感兴趣!”阿庆把扫帚一扔缠着阿莫,“阿莫你来的早,你跟我说说他的事呗!” 那大能的故事实在是传奇,据说他是朝云派前任掌门萧景润的小儿子,小时候并不突出,甚至还是个废柴,贪玩好动资质平庸,平日里没少干上房揭瓦、下水摸鱼的事情,十几岁才修炼出灵元,比他那大哥和姐姐差了十万八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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