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汩:“!!!” 王黔:“……” “接下来……”漆氿眯起眼睛,视线重新回到靳樨身上,语气轻柔却有力,“我要你杀了他。” 漆汩的脸色完全变了,憋着一股气要冲破穴位,但徒劳地忙活了好大功夫也没见效,漆氿的剑却已经压得更低了,粘稠的血顺着漆汩的脖颈滴落在地上。 王黔道:“殿下,这不是个好主意。” “是吗?”漆氿却道,“我觉得很好。” 就算是不议和,也没必要杀掉来使吧!而且王黔是任引的心腹,更遑论他与任引之间那异常亲密的关系,漆汩眼前一黑,如果靳樨真的杀了,他们就是和任引有不生不灭的血仇了!任引那个血性足的,恐怕要和他们死战到底不可! 漆氿到底为什么非得走这条路。 “还有……”漆氿又说,“龙江关中还剩了不少人对吧,朱照!” 漆汩看着漆氿那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神色,他心中恐慌越重,朱照已经忠诚地领命上来: “在,殿下。” “准备……火油。”漆氿露出残忍的微笑,“关上大门,一只鸟都不许放出来!” 王黔终于忍不住:“你疯了!!” “我没疯!”漆氿冷冷道,“我清醒得很。” 朱照领命停也不停地利落出去,不到片刻,脚步声窸窸窣窣地就响了起来,戢玉神情沉重,一直没出声,左右为难,漆氿漠然无情道:“等龙江关清干净了,戢玉,你就是龙江侯。” 又陷入了沉默,漆氿似乎非常沉迷于她带给众人的压迫感,于是“慈悲大方”地留给他们挣扎犹豫的时间,漆汩瞪直了眼睛,从嗓子里挤出哑哑的嘶嘶声,随即喉间更痛,漆氿又变回曾经的二姐般看了他一眼,吐出的话却极度冷酷:“骊犀,你为何还不动手?” 不要……不要…… 如果眼神能有实质,漆汩这会儿足够把整个帐子都点燃。 但随着靳樨沉默时间的拉长,漆氿的剑继续向下压,血越流越多,十分刺目,靳樨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攥紧,他忽地回过身,抬脚迈步。 漆氿笑了。 漆汩浑身血都凉了。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靳樨却猛地弹出掌中的一粒石子,运足内力,哒地精准拍在漆汩的穴位上,瞬息之间,血液停止流动一瞬,紧接着飞快流淌——漆汩浑身一松,这时,靳樨已经到了王黔面前,佯装巨剑刺去,却是一个完美的假动作! 靳樨回身扑了过来。 转瞬间,漆氿亦是眼疾手快地架住,漆汩得以逃脱,连忙一轱辘滚了出去。 两人在狭小的帐子里过起招来,刀光剑影,令人眼花缭乱,无法近身,漆汩左看右看,愣是看不出谁占上风,王黔和他的随侍处在争斗中央,一阵寒光飞过,那两名随侍惨叫一声,旋即软绵绵地互相压着倒下,血很快渗了出来。 漆汩被血腥气熏得勾起了骨髓里的噩梦。 要发疯一般杀人的人自然比保护人的更凶,没打多久,漆氿的剑已经逃脱靳樨的保护圈,朝王黔的眼球刺去。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漆氿白色的残影犹如讨命的鬼魂,漆汩连呼吸的时间都没有,只听见自己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咚!” 又是一声。 “咚!” 一切凝固,不属于人间的仙风去而复返,掀开了帐帘,银白斗篷悄无声息地飘了过来,好似清风明月,好似一切万古不变的事物。 【作者有话说】 ps:以万里为一步,以千岁为一朝——阮籍《大人先生传》
第161章 终下:终隐回风去 漆沅再度出现了。 就像他所承诺的那样——“如果你心火难消,我们还会再见的”。 他身形似风,无足无迹,一来便让世间陷入沉默与寂静,视而不见所有或惊愕或嘲讽的注视,漆氿的剑尖悬停在王黔眼球外半寸,只须稍一颤抖,便能刺破凡人柔嫩的眼球。 漆沅飘然而至,带着冷涩寒风的味道,伸出手,轻轻推开她的剑。 剑刃在他的指尖划了一下,却没留下任何伤痕,漆沅又在王黔眼前一挥手,王黔甚至连来人的容貌都没看清楚,就昏睡了过去。 “你又来了。”漆氿露出嘲讽的一笑。 “既然都是从死地回来的人。”漆沅说,露出看起来非常纯粹的疑惑,“为何不撇下过往,只向前看呢?” “说得好听。”漆氿冷笑。 漆沅静静地望着她,这时靳樨已经奔过来把漆汩的绳索割开,漆汩颤颤抖抖地叫了一声“大哥”,漆沅只是平静地用余光扫过他,继而视线重新回到漆氿身上。 “天下广袤,能者居之,”漆沅说,他说,“如果你心火不消,难掌大权,天下不能交到一个充满了仇恨的人手里。” 漆氿毫不回避地看着他,嘲弄之意尽显:“你能怎样?回来做太子么?” “不。”漆沅轻轻摇了摇头,“你太急了,妹妹。姬家还有血亲传世,虽则他已心灰意冷,但他终究是姬家的后代,亦曾搅弄风云,若天下血流成河,他必再次出世,何苦如此。” 漆氿一怔:“什么?” 漆沅不欲再解释,他再度伸手,轻而易举避开漆汩的剑锋,从他手腕钻出的又是那一条银鳞小蛇,它嬉戏般攀上漆氿的手臂,玛瑙般透彻闪耀,叫漆汩想起琥珀,漆氿瞪大眼睛,那条精灵般的小蛇瞬息之间就与她白玛瑙般的眼眸直接对视,紧接着,它像一缕玉雕的烟岚,融进了漆沅的眉间。 不等众人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听铛的一下,漆沅手中的王剑掉落在地,而她本人,则瞪着眼睛,向后倒去,朱照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冲过去接在怀里,忙里忙乱地探漆氿的鼻息,随即她便意识到漆氿还有呼吸,呼吸还很平稳。 “她没有死。”漆沅说,“也不会死。” 漆沅走到漆汩面前,轻轻说:“她只是睡着了,三年后的今天,白帝陛下会离开她,她会重新醒来,希望她的心火能被神明消去。” 说罢,他从袖中摸出三样物什,一一码在漆汩身前。 分别是:宛若天成的木头匣子,鲜红色的一枚红玉戒指,以及……一封来自句氏的王旨。 三天之前,炚都,弦桐。 句修上完乐玄的课,叮嘱他小心身体,乐玄眼下乌青一片,百虑攒心地应了一声。 他走后,句修百无聊赖地戳挂着的毛笔发呆,想起漆氿的同时,她有些好奇,那位未曾谋面的姨母句瞳,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她没有兄弟姐妹,不能体会母亲的心情,母亲带漆氿回来之后,曾一个人在王陵、句瞳的墓前呆了差不多三天,那三天发生了什么句修无从得知,只知道那三天之后,母亲得到了神旨,并告诉自己,要信任漆氿如信任母亲,但是同时……不要把她得到的东西告诉漆氿。 等到诸事安定的那一天,母亲的秘密才能正大光明地示于人前。 这是独属于句修一个人的事情。 所以当这个陌生的、神秘的俊秀男子闯入王宫,风轻云淡地将母亲的秘密说出来的时候,句修第一反应是,她必须杀了他! “陛下不必对我动手。”陌生人说,“我知晓太多太多的秘密,不仅是陛下您的,然而我只是一阵风,不会有谁能从我口中探得。” 句修并不相信,但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还小,没能力杀了眼前的这个人。 “长公主殿下的雄心壮志,陛下应当明白。” 句修不情不愿地说:“我当然明白。” “陛下支持吗?” “我为何不支持。”句修反问,“她现在姓句,代表的是句家,代表的是炚国!” “但是她太急了,不是么?”陌生人说,“急着四处征伐,她要继续这么打下去,交到陛下手里的将会是没有人的天下,没有人了,当这个‘王’还有意思吗陛下?” 句修没有吭声。 “给天下三年时间吧,陛下。”陌生人心平气和地说,“也给长公主殿下三年时间。” 句修犹豫了。 陌生人抬起头,他拥有和漆氿、漆汩极为肖似的唇与下巴。 两个时辰后,王黔醒转,眼前一切安平,无声无息,脖颈包扎好的漆汩客客气气地朝他道歉,说:“请大人再请一封国书来。” 帐中不见句瞳,众人似乎都在等待漆汩的命令。 王黔明白了什么,没有追问,道:“好。” 漆沅留下的三样物什里,那木匣子浑然一体,不知装了什么,怎么也打不开,只得先放在一边。红玉戒指则是夫子弟子的信物,加上央夫人留给靳樨的一枚、霜缟君留给漆汩的一枚,现在三枚都在漆汩手里,漆汩不是夫子弟子,也堪比夫子弟子了。而那封来自句修的王旨里,则将相位给予了漆汩。 在漆氿沉睡的三年时间里,他将代替她,为句家效力。 直到三年后,漆氿消去心火,从长梦中醒来。 翌日,王黔带着新国书再度拜访,这一次,漆汩答允了,并去信给句瞳,将龙江关封与戢玉作为封地,撤兵之时,戢玉将留在这里。 他们约定于龙江关外会盟。 春日的风卷过田野、沼泽与受伤的古城。 天际湛蓝,光线明亮,风里有柔嫩的杏花花瓣。 任引、漆汩双方都到场,王黔、公鉏白、臧初均站在任引之后,而任引与连连咳嗽的江奕同席,漆汩、靳樨、戢玉同席。 任引挑了下眉:“一日不见,阿七大人令我刮目相看。” 漆汩知道王黔定然将所有事情全数告知任引,不动声色地道:“殿下病重,等她醒来,我自然是应该让贤的。” “那么……”任引意有所指,“祝公主殿下早日康复。” “借侯爷吉言。”漆汩看了一眼江奕,“也祝庸王陛下早日康复。” 双方再度心照不宣,任引哈哈大笑,拍了拍腰间配的鲲剑,铜钟敲响,铛的一声,随风传遍旷野。 回到帐子里收拾东西时,靳樨忽然拿着一枚荷包,对愁眉苦脸咬笔杆的漆汩说:“阿七,你看。” “什么?”漆汩定睛一看,惊了,“这居然没丢!” 从西亳出来时太匆忙,过年时姬焰做压岁钱给漆汩的荷包不知掉去了哪里,漆汩怎么也没找着,还以为找不回来了,没想到现在又突然出现了,简直莫名其妙,跟闹鬼了似的。 漆汩放下笔,不禁怅然万分地叹了口气。 “打开看看?”靳樨说。 漆汩思索少顷,轻轻揭开了系带,小小的荷包里倒出数枚银钱,数出来是一个很吉祥的数字,还有……一片小小的铁片,漆汩左看右看,举在眼前,发了会儿呆:“这是什么?” 靳樨皱眉思考片刻,想起什么,一转身,把那个木匣子带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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