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柴欣和季东才吵得很凶,两人砸了家里一堆东西。小季寒瑞吓得躲进卧室,等外面听不到动静才出去。 他还记得外公交代他的话,心想柴欣那么大声的吵了许久肯定口渴,于是踮着脚去够茶几上的烧水壶。 谁知道他的这一举动像是点燃了鞭炮引线,坐在沙发上表情阴沉的女人突然尖叫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向他,一把扯住他的胳膊将他拉远水壶,语调尖刻地教训道:“不知道危险吗?额头上留疤还不够!” 六岁的孩子被吓坏了,反应过来时已经哭出声,阳台上抽烟的季东才怒气冲冲过来,大声埋怨着柴欣把工作上的恶习带到家里,五岁的小孩能和公司新到的实习生一样教训吗,两人很快爆发新一轮争吵,季东才说,就是因为你一点都不懂温柔,我才找的别人。柴欣用力给了他一巴掌,绕过还在哭泣的小孩,摔门离开,自始至终没再给她的孩子一个眼神。 从那以后季寒瑞蓄起了长刘海。 一周后季寒瑞再次被送回乡下,柴道煌给他做了很丰盛的饭。 他问柴道煌是不是以后他就可以继续和外公一起住了,柴道煌苦笑着说不是的,以后你要跟你爸爸走了。 跟着爸爸走,可这个爸爸连他几岁都搞不清楚。 至于再往后,随着季寒瑞年龄越来越大,能解的事情多了,风言风语也听多了,才逐渐明白那时柴欣和季东才闹离婚僵持了整整一年,是由于经济财产上的争端,而柴欣从头到尾没有争取过对他的抚养权。 “我遇见你,就是在我第二次被送回乡下的时候。” 十八岁的季寒瑞站在左晓川旁边,冷眼旁观着自己的童年,向他继续讲述道: “那时候我每天都在担心那个总是阴阳怪气大吼大叫的男人突然开车来把我拉走,整日恹恹的,不想吃饭,也不想找朋友玩。过完暑假我就六岁半了,但他们没争出结果,顾不上我上学的事情,外公也没办法做主张。后来外公看我实在颓丧,就给我买了一些蜡笔和速写本,教我画画转移我的注意力。我就是那个时候喜欢上绘画的。” 柴道煌住的那个村子边缘有座矮山,植被覆盖很好,夏天登上山腰,寻到溪流处的树荫里坐下,比空调屋还凉爽。柴道煌就经常带小季寒瑞过去,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教他练习怎样用意识操纵红线,将线的两端缠绕在树干上。 恰巧那年有个户外旅游博主经过此地,发帖到网上小火了一把,矮山成为了城郊避暑胜地。于是那年暑假,离村子最近的Y市涌来许多游客打卡。 矮山上人流量的增加让本就心情欠佳的小季寒瑞更不开心。身为当地“土著”,他只觉得游客们很吵闹,于是抱着他的小画板和一盒蜡笔往更深的林子里待着。 他在纸上涂涂抹抹,尽挑一些很暗沉的颜色,画眼前的树干、溪水、石头,画无聊了从袖子里放出几条红线,用意念操控着它们缠绕在树干上,等这个也玩腻的时候,他面前的几棵树上红线纵横交错,像是一张竖起来的捕鸟网,隔绝不远处山坡下游客的喧嚣。 渐渐的,小季寒瑞的注意力被溪水边的异动吸引了。 透过眼前的红线,再顺着山坡往下十几米的溪水对岸,出现了一抹亮色身影。那是一个看上去比他年纪小许多的小孩儿,穿着彩虹色的短袖衫,头上扣着一顶估计是村子里现买的草帽,肩膀还挎着一个小水壶,边走边东张西望,呆头呆脑的样子。 城里的小孩。靠坐在树干上的小季寒瑞冷冷地评价,瞧着非常傻,是那种陌生人给个糖就能轻易拐走的类型。 尽管心里如此不屑,小季寒瑞还是没有转开目光,坐在高处观察这个疑似走丢的笨小孩成了他的新乐趣。 那个彩虹糖果一样的小孩儿似乎对什么都好奇,原地打转一圈后,突然转变行动轨迹,卷起裤腿跨进了小溪流里。 小季寒瑞差点站起来。溪流很浅很窄,一个成年人可以两步跨过去,但对于一个糖豆似的小孩来说还是有些危险。 “喂!”高处的小季寒瑞出声呼唤,一只手掏了掏口袋,可惜没有糖果引对方上来。 站在水里的彩虹糖豆闻声抬头,大草帽遮盖下的脸终于展露在小季寒瑞视线里,是个圆脸蛋儿的小男孩,有着一双很大很亮的眼睛。 “要来一起画画吗?我这里有蜡笔。”小季寒瑞生硬道,他从来没有主动邀请过别人。 小男孩立马眼睛亮晶晶的答应了。 在小季寒瑞盯着小男孩安全到达岸上的过程中,远处断断续续传来女人的呼唤。小季寒瑞侧耳细听,好像喊的是“小川”什么的。 刚上岸的小孩裤脚湿漉漉的,他也听到了声音,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毅然决然朝小季寒瑞所在的土坡爬过来,穿越过虚空中的红线。 “哥哥,你在画什么?”小孩凑过来脑袋,带着大草帽一起,像个探头探脑的蘑菇。 小季寒瑞把画板往他的方向推一推,又指一指脚边的蜡笔盒:“你自己挑颜色,空白的地方随便画。” “谢谢哥哥!”小孩儿笑得很甜,好像他真的是彩虹糖果。小季寒瑞这样想着,正要问他你是不是彩虹糖成精了,就见小孩从口袋里摸出一颗亮晶晶的糖,递到他眼前。 哦,原来他自己有糖,这样大概不会被坏人骗走了。于是小季寒瑞摇摇头:“你留着自己吃,我不喜欢吃甜的。” “好吧。”小孩瘪嘴,大眼睛充满失落。这让季寒瑞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两人说话的间隙女人的呼唤一直没停,而且愈来愈近,小季寒瑞从中听出了焦急。 “是你妈妈在找你吗?”他问眼前的男孩儿。 “我在和妈妈玩捉迷藏游戏,她找不到我。”小孩儿骄傲道。 小季寒瑞听了直叹气。果然还是很容易丢的笨蛋小孩。 他问道:“你妈妈知道你在和她玩捉迷藏吗?” 小孩儿咬着手指,摇头。 小季寒瑞:“……”他被这颗傻糖豆的愚蠢打败了。 【作者有话说】 期末月忙得像陀螺,本来说等写完全部内容同时放出来挂完结,但前几天被编辑敲了才恍然惊觉我已经半个多月没更新了,火速码出两章证明我没死……
第46章、回溯2 小季寒瑞决定把这个小孩儿领回他家长那里。 他把画板放好,牵起小孩儿的手,没等两人动身,那个焦急呼唤的女人就也出现在了小溪对岸。 “小川!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还站那么高!”年轻女人看到了树林里的俩小孩,提着裙摆跨过溪水。 这小孩儿该不会要挨打了吧,小季寒瑞思考着待会儿要不要替他求个情。 “妈妈!”小孩儿丝毫没有做错事情的自觉,看到女人过来十分开心。 “站在那里不要乱动,等妈妈上去接你!”年轻女人虽然身材纤细但脚下稳健,三两步登上土坡,把小孩儿抱起来。 “你看看你,鞋子和裤腿都湿了吧,”女人数落着,面上却不见丝毫不耐烦,脱下小孩儿脏兮兮的鞋,用裙摆擦干他的小脚,“自己一个人偷偷跑掉很危险的知不知道?你爸爸要打你屁股了!” 小季寒瑞站在一边偷偷看着这对母子,心想他的妈妈好温柔,就连这样都不会生气。 女人料好了小孩儿,转过来问季寒瑞:“小朋友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呀,你的家长呢?” 小季寒瑞摇头,他真不知道这会儿柴道煌在哪儿,可能上课去了。 女人以为他也是个跑丢的小孩,俯下身柔声问道:“那你知道你爸爸妈妈的电话号码吗?阿姨帮你打电话找他们?” 小季寒瑞愣在当场。他没来由的有点难过:“……不,我不需要爸爸妈妈。我和外公住一起,我的家就在村子东头。” “这样呀。”女人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但没有多想其他,摸了摸他的头,最后交代道,“那你一个人注意安全,天黑之前一定要回家啊。来,小川,和这个小哥哥说再见。” 小孩儿露出几颗乳牙朝他笑:“哥哥再见!” 小季寒瑞重新坐在树下,抱着画板看那个穿着连衣裙的温柔女人抱着没心没肺傻乐的活泼小孩走远。这幅画面投映在孤单孩童的眼眸,那一刻,他的心底涌动起短短六年人生中最为强烈的向往。 “我数了一下,你一共叫了我三次哥哥。”大号的季寒瑞忽而开口道。 两个人像是站在5D放映厅观看着过去的记忆,此刻这一幕的画面开始淡化。 “……你关注的是什么东西!” 这句话成功让浸泡在沉重情绪中的左晓川脱离,回过神恶狠狠瞪他一眼,耳尖开始发红,“这不会是你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捏造的对话吧?我怎么不记得!” “没有任何加工,原本就是这样。”季寒瑞道,“你不记得很正常。对你来说,这段经历再普通不过了,大脑没有储存的必要自然就忘了。” 左晓川摸了摸脸颊,想说什么又止住。其实他对这件事有印象,的确是有一次他和父母出游偶然遇到过一个漂亮哥哥,以他那种三分钟热度转头就忘的性格,居然念叨“我还想找那个哥哥玩,他还没陪我画画”类似的话将近一周,之后才慢慢忘记了。 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十多年后居然会有如此孽缘。 当然,他才不会告诉季寒瑞他对他小时候的第一印象是“漂亮哥哥”的! “你应该知道我现在是站在你梦里的吧?”季寒瑞问。 左晓川把缥缈的思绪收回:“对啊,怎么了?” 季寒瑞面向他,挂起一个优雅欠抽的微笑:“现在已经六次‘哥哥’了。” “……”左晓川:“靠!你读我心?!” 季寒瑞面不改色:“嗯哼。” 左晓川在脑海中将他殴打一顿。 季寒瑞笑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往下说正事。 “那天我收拾东西回家的时候才发现我挂在树上的姻缘线少了一条,遍地找不到,回去问外公,外公查了鸳鸯谱才发现你和我的名字写在一起了,但就是看不到那条线。”季寒瑞迎上左晓川不可置信的眼神,解释道,“小概率事件。那时候的红线和姻缘无关,一个人对某人的情感波动太剧烈就可能会触发联结,毕竟你也知道,姻缘线本身的意义就是‘缘分’,或许如果两个人全心全意恨对方时,也会触发红线联结。” “听起来很地狱啊。你不会是记恨我吧?”左晓川半开玩笑道。 “不是,”季寒瑞垂下眼睫,“我应该是羡慕你,特别特别羡慕……以至于我在高中遇到你后,思考了很久姻缘线为什么再次应验。究竟是因为我向往你站立的阳光世界,还是向往站在阳光里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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