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霖暗了暗眼眸,不解地问:“何出此言?” “亲身经历。”宿念歪歪头,抓起一块无骨肉。 在前期,星河军方是个需要靠陛下哺育的小嘎嘎,是地地道道的的保皇党。一直以来,军方和王庭都被看做是利益共同体。 然而,发展至今,王庭萎缩,而军方实力大涨,军方很大程度上变质了,一部分已变成了明确的敌皇党,比如炜岸城的军区;另一部分倒还是出于私利考虑,表面是保皇党。 军方的形成和利益的构成,更像是景家打头、“五虎上将”并进的家族企业:军事技术全垄断,特别注重私人利益。 宿念看待星河军方,更加阴暗,也更简单,他认为军方就是蛀虫; 就算星河完蛋,军方也能凭借军事技术,另投他国,华丽成为座上宾,成为大幕下的卑劣掌权者,还不用操心国家治理方面的问题; 而王庭,虽然是一只瘪不拉几的害虫,但它才是真正属于星河的,是国家的。 “你在拒绝?”景霖吃完了大鸡腿,两手交握着,光看宿念油乎乎的小嘴动啊动的,只知道吃。 早知道,他就不买了。 “还需要更直白的说吗?” 宿念一掏桶,打发狗一样,丢给景霖一块碎骨头 景霖立起来,高大的身子挡了一半的光,把宿念罩进黑黢黢的影子里。 他夸张的表演,手指戳着心口,一字一顿呵斥道:“你拒绝了一个帝国的军事力量,上万年的智慧结晶,富可敌国的薪水,还有一个纯洁开朗大男孩的美好构想!你脑子坏了吧?!” “我不介意拒绝第二次。”宿念吃饱了,擦了擦嘴和手,窝在墙角,好整以暇的看景霖表演。 “你别怄气。” “我没怄气,我在怄屎。我要拉屎,请你滚开。” “好吧。”景霖翻动衣角,转了个圈,一指水蓝色杯子,问:“啤酒喝完了吗?” “够了。” 景霖夺过来水蓝色杯子,恨恨又得意的说:“这是我的私人水杯,我要去洗干净。” 宿念:“……” 服了。 “宿念,你正儿八经是星河的人。你好好想想。”景霖跨出牢房,又不甘心的说。 “我知道,‘叛国贼’嘛。” 宿念把水灵灵的大眼瞪大,做了个鬼丑的假笑。 * 宿念不找军方协助,而去找王庭结盟,如景霖所说,他就是在怄气。 军方坑了宿念的养父宿白,景家抛弃了宿白,这是扎在宿念心里的一根深深的刺。 那是他19岁时,也还是星河的公民,没过去几年,他记得很清楚。 扎根在星河政局的派系,除了王庭和军方外,还有个高宣民主正义的民主联盟。 最初,民主联盟推崇议会制,要求废除国王,解散军方,建立跟诺瓦一样的总统军权制。可以说,它是纯粹的极端分子,坚定的反王庭、反军方。 时代的洪流下,民主联盟没有被冲毁,它取得了一定成效的发展,但也融入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思想。 它颠倒了个个儿,成为两头倒的墙头草、小跟班,一会跟着王庭骂军方,一会跟着军方压王庭,以维护本联盟体的群体利益。 这些本来都跟宿念无关,他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公民,每日饿不死就成了。 但不幸的是,宿白被卷进去了。 那段时间,正好是军方的上升阶段,也是多面树敌的时候。 民主联盟和王庭联合攻击军方,他们瞄准了宿白——这位跟景家多有往来的机甲工程师下手。 起先传出宿白私下里与诺瓦帝国的一位机甲工程会见的照片,引起了不小的波动。 之后开始挖,挖出来两人会面的日期,正好是诺瓦研制出精操机甲前一个月。 更巧的是,宿白是星河的精操机甲的研制人员之一,而诺瓦的机甲工程师,名叫黎远,是诺瓦精操机甲的设计师之一。 有人揣测,诺瓦的精操机甲技术的获得,是由于宿白对星河的出卖,和对友人的谄媚。 再深扒,扒出来宿白和黎远年少相识,还有过两年的同窗之谊,还贴出两人穿校服打篮球的青涩照片。 宿白被逮捕调查。 调查出,宿白和黎远,在那次私下会谈中,的确涉及了精操技术方面。 虽然宿白再三说明,他跟黎远主要围绕垃圾星机甲交流,保证没有泄露本国的精操技术,也没证据能直接证明他泄密,但执行机关和审判的法官,是民主盟和王庭的人,根本不作搭理。 审判的时间很短,似是害怕出别的茬子,宿白被定叛国罪。 有可通融的路子可试,那就是把精操机甲的技术专利,归于宿白,而不是星河军方。 那宿白分享自己的所得,依星河宪法,并不会被安上叛国的滔天大罪,最多是信息泄露罪。 精操技术的主要研发人员是宿白与宿白的养子宿洲,技术专利物归原主,貌似可行。 可军方不同意,拿出与宿白的协约书,明确表示,军方支持下的一切技术,都归军方所有。 军方知道,民主联盟要的不是宿白死,他们是要军方出现漏洞,甚至是跟宿白扯上关系的景家,也陷入叛国罪的囹圄。 宿白死了。 宿念还是个单纯、直脑筋的大baby,他单单看到景家为了自家的私利,拒绝对宿白伸出援手。 他仇恨星河,仇恨民主联盟,仇恨王庭,更仇恨无所作为的军方和景家。 在宿白的葬礼上,军方急于摆脱与宿白的关系,只派个小代表来,都没有景家的直系子孙到场。 宿白留下了四个孩子,宿念是其一,余下三个:宿洲、宿圆圆,宿熙。 宿白葬礼之后,景家打算接手对四个孩子的照顾。 但根本没有人买账。 只有宿念去了景家,不是情愿去的,也不是去景家居住的,他只是专程去给景霖告别的。 宿熙扯着宿圆圆,早八辈子跑的没影了;宿洲破开关押他的实验室,逃去了垃圾星,相当于主动去坐牢。 宿念选在了19岁生日当天,登景家的门。 他的脸色苍白如雪,纯黑的头发多了些看不清的沉重,穿了一身秀气的黑西装,脖子挂着一串白项链,阴郁的像是一朵正盛的黑玫瑰。 他被紧促的风,吹进了景家。 景肃没出面见他,不知道是没脸,还是忙公务,或者是假模假样的伤心。 景霖迎接了宿念,站在门廊处,对着宿念葬礼般的装束,笑得像个没心没肺的新郎。 不过,宿念仔细瞧,能看出来景霖也是在强颜欢笑。 丑的要死,还不如不笑。 景霖望着似要下雨的黑天,拉着宿念的手进屋,说:“你来了,赶在下雨之前,真好。” 宿念无话可说,把手抽出来,凉薄的笑着,累极了一般,软瘫在沙发上。 景霖耸耸肩,荡着一条长腿,坐在扶手上,搭着话说:“你要来看看你的房间吗?我带你参观参观……” 宿念打断他的喋喋不休,说:“我是要走了。” 景霖表现出一点吃惊,问:“去那里?” “我还没想好。”宿念拱供身子,突然好看的笑了笑,说:“今天是我的生日。” 景霖有点紧张的问:“你想要什么礼物?” 宿念思索了良久,像是在侧耳听雨声。 好半晌,景霖的腿都晃麻了,他才说:“草莓蛋糕。” “我安排厨师做。”景霖吩咐下去。 两人瞬间沉默了,连想法都没有的沉默。 黑云铺满了天穹,风啸声小了许多。两人的缝隙间,闷满了黏腻的热气与水气。 灯光唰的一亮,惊起天穹的两道亮雷! 在这犹如天地初开的由黑到白间,两人仿佛互为对方的提线木偶,同步朝对方看去,眼神激烈的碰触,像是两块在融化的冰,和磅礴的雨水一块流出。 “我去催催厨师。” 景霖率先挪开视线,他有些难以喘得上气,三步一晃荡,提起一把黑伞,慌里慌张的跑入雨中。 景霖有些傻了,明明能从后方的长廊去厨房,偏偏选择跑入雨中,淋成落汤鸡,绕一大圈才能到。 而景霖一不在,宿念一个人身处光线明亮的客厅,更感到不自在。 他感觉他是半自由的,如同越狱越到一半停下来的囚犯,不由一阵惊疑不定的紧张。 他是在干什么? 明明打算说一两句话就走了,赖在这里要蛋糕做什么? 他真想吃蛋糕吗? 他不想,他又不是大馋小伙! 他印象中没有草莓蛋糕的香味,无从谈起什么贪恋。 他只是想跟景霖多待一会儿。 他可能……这辈子跟景霖都见不上面了。 地板印着缓缓转动的巨大钟表之眼,宿念像是爱上了钟表,一直低头望着它。 等了有三四分钟,雨声忽然小了点,他顶着黑乎乎的雨水,游荡着清冷的空气中,默默的走了。 景霖在厨房等到草莓蛋糕做好,时不时的望向窗外,祈祷着雨快点停下。 景霖不知道宿念的具体年纪,他想肯定不超过一百岁,所以他带了一百根蜡烛,抱着草莓蛋糕回到客厅。 还未来到,景霖就看到客厅,已经没有光了。 黑暗,黑暗里没有一个人。 他走进去,那光才如同最后一次庞大的潮汐,哗的一下全来到,被他踩着,被他顶着,被他观看。 景霖甩着淋湿的衣服,撩了两下头发,急匆匆的吃了几口。 “哼,你不吃,我自己吃。我可放了超级多的甜草莓!” 才咽下一口,他气愤的扔了蛋糕,对着雨声叫骂:“妈的,幸亏你没吃,酸死了。……都骗我!都骗我吧!” 景霖倒在地上,湿漉漉的灰发印了一圈亮亮的水印,脸颊上的水珠也如泪珠滴落。 他再听起了雨声,他不再祈求雨停下,转而祈求雨不要停,因为雨是宿念带来的。 “淋死你个混球!”当然,景霖也有这种想法。 这算是宿念第一次抛弃景霖。 宿念骗了景霖,他知道他要去哪里。 他从星河跑到了诺瓦帝国,去找了黎远。 跟黎远相处了一段时间,他发现黎远的性格不错,跟宿白很像,怪不得能和宿白成为朋友。 他拜在跟在了黎远门下。 不过,黎远是比宿白轴的机甲师,他看不惯宿念把机师当首要,而把机甲工程师当次要的做法。 他不认可宿白的徒弟身份,就让宿白喊他黎叔,而不是黎老师。 所以,宿念多了个亲人。 与此同时,他也失去了他的家园。 当他驾驶着机甲战斗,大名在诺瓦一炮打响时,他成了跟宿白一样的“卖国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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