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糜嘶哑道:“你是,谁?” 旁边疯帝见她站着和樊璃说话,一脚踹在她膝盖弯:“朕都得站着和儿子说话,你敢站?!跪好,跪死了!” “儿子,父皇把她带来了,活生生的!你想先砍她的手还是脚呢?不能挖心脏啊,把心挖了她就死了,就不好玩了嘻嘻!” 樊璃敲敲玉床,向王糜说道:“我是你日思夜想恨不得睁开眼睛就杀掉的人,但现在,你落在我手上了。” “虽然你如今是败军之将,惹人唾弃,但你这辈子也不算一无是处,好歹知道让跟着你的女子有个地方寄身,这场战乱里,她们为你四处奔走死了不少人,你有什么感触呢?” 王糜觉得这问题无聊透顶,冷笑道:“她们要钱,本宫便给她们钱,她们要地位,本宫便给她们地位,养的狗尚且能为主人吠几声,养的人若是不为主子奔走,那不是连狗都不如?” 樊璃沉默片刻,微微朝床上的石龙偏头。 石龙另一边,女侍史等人跪在荆州刑台上,哽着喉。 满场鸦雀无声,就显得那石龙里传来的声音尤其刺耳难听。 从王糜站在樊璃面前开始,她说的话,全都一字不漏的通过那石龙传到这边,传到这群或站或跪的女官耳边。 她们一开始对她信心满满,觉得像她那种心怀大志的人,必然对身边这群女子怀揣着一种大慈悲…… 原来她把大家当狗啊! 女侍史眼眶里像钻进烙铁一样炙烫,视野模糊,她看不清东西了。 喉咙藏了刀片一样,割得她痛不欲生。 那石龙里,樊璃的声音又传出来:“你要是觉得她们不如狗,就不会收留她们了,我听说进宫的女官中,大多是被家里父母、兄长、夫婿卖出去做奴婢的,还有人常年遭受父母、夫婿的毒打,若不是你救出她们,让她们喘口气,恐怕这些人早就没命了。” “王靡,你是出于什么缘故,才说出这种伤人的话呢?”
第264章 欺心 王糜眼睛扯着心口火辣辣的疼。 疼得她没了耐心:“要杀就快点杀,别问这些没用的废话!” 樊璃:“她们为你出生入死,你觉得这个时候谈论她们,是废话?” 王靡:“出生入死是她们自己蠢!这天下的人不都一个德行么?只要说几句他们想听、喜欢听的话,他们就把你当神!若再有点钱财权势就更不得了了,他们简直把你当天,连你的废话都要放在心口上一遍遍琢磨,当做自己的座右铭!” “所以你要我对这帮人说什么好呢?一群没头脑的蠢货罢了,值得我临死前在她们身上浪费精力?” “……” 荆州刑台上,一群为了王糜不惜舍命去搅动民乱,把荆、徐两州弄得乌烟瘴气的女官无声大哭。 眼泪断珠般划过女侍史的脸,她这些天不顾一切的奋力奔走,把那满头乌发奔得像一蓬乱草。 她一向爱干净,却没挪出一刻时间打理糟乱发油的头发。 她怕自己一停下来,就会坏了皇后娘娘的大事。 所以她必须全力以赴的帮皇后娘娘。 哪怕娘娘败了、自己要被陆言千刀万剐,也要在被剐之前,把荆、徐两地搅成稀泥,让陆言狠狠跌一跤! 被送上刑台之前她毫无畏惧,和她一起上台的宫女们也像壮士赴死一样,毫无畏惧。 但此刻眼泪划过她沾满灰尘的脸,水痕所过之处,比活生生撕下皮还痛。 她视为日月的皇后娘娘,把她当狗啊! 她好痛啊! 那少年失望的声音从石龙里传出来,说道: “我不杀你,你就去把我这十年走过的路走一遍,也许你走到崩溃时,那些被你救过的女官就会从回忆里走出来,你到时候再好好认识她们,去问问,她们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刑台上,女侍史那宁死不肯下跪的膝盖,像断了一样突然塌下去。 “啊——!!!” “王糜!” “王糜——!” 那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声掀向云霄,比死还绝望。 人群静悄悄的站在台下,台上哭得越惨烈,台下就越安静。 有人不忍心的低下头擦擦眼泪。 “姑娘,你说你何必……”那上了年纪的妇人擦着通红的眼角,心疼道:“花一样的人,走错了路,和嫁错了人,是一样的啊!” “你说你,这么多年,怎么就看不清?” “啊——!” “啊啊啊啊——!!!” 回应这妇人的,是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惨烈哭吼。 她们眼里的光没了。 有人曾把光塞进这眼睛里,告诉她们,女子要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不必再讨好爹娘、男人,也不必做一些低贱琐碎的活计为生。 有人说全天下的女子都会站起来,把男人踩下去。 然后那人,亲手把这光撕碎了。 她并没有把她们当人啊,她怎么、怎么可以这样狠?! 刑台上的人惨声大哭,于是一开始她们见到王糜时是如何的可怜狼狈,现在,又像滚高利息一样,百倍、千倍的可怜回来,狼狈回来。 雪意站在旁边看着她们,说道:“给她们松绑。” 士兵迟疑的看他一眼。 雪意:“敢为天下女子出头奔走的人,是义士,这是一群为理想赴汤蹈火的人,杀她们就是砍断女子的脊梁骨,这种事陛下做不出来,我爹做不出来,我自然也做不出来。” “起来吧,姐姐们。”那少年掷地有声的说道,“没有男人再敢把拳头砸在你们身上了。” “起来,擦掉眼泪,去奔你们的前程。” 那说话的少年才十六岁,穿着一身粗布衣衫,袖口处还打着一小个补丁,说完就马不停蹄的离开,把石龙还给谢遇后,就去处理难民抢劫留下的后遗症了。 他这些天带着英王世子在荆、徐两地狂奔,混进难民堆里,逮着蛛丝马迹终于把祸乱的源头拔除。 解决这些威胁治安的因素,雪意便急忙叫人写一封告楚父老书,先痛陈利害,然后再一碗水端平的稳住富人和难民——丢失的财物还回一半,剩下一半留给难民当救济金先撑一段时间,大家都是一个国家的人,这个时候要众志成城,相互帮扶,共度国难。 扬州那边,陆言从海岛收兵,这下才算彻底平定东南。 他收到雪意的来信,看完笑道:“我们家雪意出师了,比爹厉害了。” 紧跟着,谢遇的书信也送来了。
第265章 大婚(一) 书信送到时,谢遇已经带着成王府三万部曲,以及山南道的谢家私兵往北边去了。 他来信,是让陆言带兵从东北夹攻,北上伐魏。 陆言凳子还没坐热,便又起身,捏捏眉心向亲卫说道:“收拾人马,即刻向边境出发。” 樊静伦一脸寒气的进来。 陆言皮子一紧,把人揽在怀里温声哄道:“阿郎气什么呢?” “你要去打魏国?” “……命令已经发下去了,那要不,我再下午出发?” 樊静伦:“不,你现在去!” 陆言连忙看着对方眼睛,小心道:“真生气了?” 樊静伦气得哆嗦起来,拿过陆言的杯子猛灌了一大口凉茶:“你去把樊悦抓回来!她带着谢家的两个小姐偷偷去魏国了,谢家跟我要人!” 魏国边境,三匹马哧溜一声,滑进中原。 日上中天,马停下来,樊悦带着两个谢家小姐在树荫下吃干粮休整。 她一扬拳头:“这回樊璃进了魏宫,铁定是出不来了,要是咱们不去救他,他说不定会被疯帝砍头呢!” 咬一口干粮,吭哧一声说道:“他那个嘴巴又不会好好说话,得罪咱们,咱们气气也就过去了,得罪了疯帝,谁还惯着他啊!” 谢易一点头:“对!既然是朋友,他遇难咱们也不能丢下他不管!” 谢莎:“他还没坐过我的马呢,跟他说我马术好,他不信,看呗,我都骑着马一路过江了,路上没跌一跤。” 樊悦:“一不做二不休,走!” 三人又爬上马背,哧溜一下,又往前弹去。 奶牛猫在前面带路,跑得四蹄擦出火星。 再往前时,三人突然就停下了。 前方大帮兵马向北疾行,谢易手搭凉棚定定瞧了许久,惊道:“是谢家部曲!” “谢家部曲被阿平扩充到十万,这前方的看着怎么不止呢?莫非把成王府的也叫上了?” 樊悦颤声说道:“遭了!这定是谢遇喊的人马!” 两人瞅着她。 樊悦凄凉的捏着刀:“你们可知道今天几号了?” “七月十四,咋了?” “问题就在这啊!谢遇去年七月十五来的,现在又要到七月十五了,他破障,也快满一年了,这是去杀樊璃啊!” * 大波楚国兵马冲进魏国边境。 铁蹄所过之处,那层硬如龟壳的屏障便不断后退。 边境魏兵没做任何抵挡,直接把武器放下说道:“我们当兵是无可奈何,大魏律令规定,男子满十五以上不徭役的人,斩。” “万望诸位进去后放过中原父老,这些人大都是楚国遗民,走不了,被迫留下来的。” 谢禅坐在黑马上看了他们一眼,随即向麾下士兵说道:“传令三军!不得杀降卒,不得践踏农田、抢夺财物、调戏妇女,违令者无论人数多寡,本将军亲自砍掉他的脑袋!” “诺!” 楚兵一路向北,势如破竹。 魏国英灵察觉变故,急忙从武庙滚出来。 等他睁开法眼瞧过去时,那边境的屏障,已经后退五十里了! 当下猛一跺脚,魏地各处武庙的英灵塑像应声而出,急速穿过人群朝边境汇聚。 数千塑像奔走如飞,一如之前那样汇聚、融合,直到这千百座塑像迅速融为一尊擎天巨人。 巨人手执长刀,弯曲的背脊一寸寸挺直,额头穿破云霄,顶天立地。 他站在狂奔猛进的楚军面前,将他们拦截下来。 马匹惊散,士兵中惊倒者无数。 谢禅向慌乱的军队怒喝道:“人道神道互不相干!前面这尊泥塑的东西,倒下去就是一座土山,怕什么?!” 他一把抽出兄长的断剑,向众军厉叱道:“看好,本将军今日便斩了这泥菩萨,为尔等开道!” 他把话撂下就驱着马,迅猛的向巨人冲过去,灵猴般一个弹跳跃上对方脚背,举剑。 剑落时一股罡风把他掀开,谢禅飘絮似的倒飞出去,直接滚进三军队伍里被众人接住,头盔都掉出去了。 谢禅低骂着挥开众人,拽过一匹马打算再扑上去砍了那尊巨像。 这时身边副官止住他:“小将军,没胜算啊,您再冲一次,他还能再掀您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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