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不容易修到元婴,他不想死。 “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会说, 不要杀我们,活人在容渊城才更有价值。” 闻叙哦了一声, 声音没有明显的波动,问话是一门兼具心理博弈的技巧,想要完全撬开一个人的嘴,就得将问话者的命门全部捏在手里:“你可没有同我们讲条件的资本,如果你现在不想说,我还可以搜魂, 只要事后处理得足够干净,谁也不会知道是我们动的手, 你说是不是?” 领头的:……这是真的狠角色了。 他忍不住疑惑:“你们果然是假扮的名门正派!” 卞春舟看了一眼被陈最最用刀威胁着的元婴, 心想这家伙果然眼瞎得很,闻叙叙明明很文明讲礼貌啊,搜魂一看就是嘴上说说的, 居然还当真了。 “随你怎么想, 趁我们现在还有几分菩萨心肠,你可以说些动听的来听听。” “动听的?如今容渊城中,哪里还有动听的声音。” 没有被封锁之前,容渊城虽然也武德充沛,但基本还是讲规矩、有原则的, 甚至在被封后的一开始,城中的秩序也还是可以的,但后来……开始下雪了。 最初的时候,没人觉得不对劲,毕竟容渊城地处北境,下雪很是寻常,但很快……不寻常的事情就发生了。 雪越下越大,空中之中的水灵之气首当其冲,它们变得十分暴躁且活跃,水灵根的修士越修行,越觉得心浮气躁,到后面已是到了凡有不顺、必要斗法的程度。 司法队先开始还会维护秩序,但……司法队内部也并不安顺。 普通人还好,再如何武斗也就是数人之间的打斗,可修士不一般,修士动起手来,若是不管不顾,自然是祸及他人、毁坏严重,如此不过一月的时间,整一座容渊城就陷入了地狱之中。 人人自危、人人不敢出门,生怕一出门就想与人动手、丢了性命。 虽不至于到人间炼狱的地步,但对于相对和平的修仙界而言,容渊城已经完全是个恶劣之地。 然而劫难远远不仅于此,这雪不仅能够干扰人的意志,它还掠夺走了城中一切的水源。如此磅礴宏大的曼妙雪景之下,不知道埋藏了多少人的尸骨,很多人其实都是活活渴死的。 就像卞春舟想的那样,容渊城的水资源不算丰沛,在空气中的水灵气被“挪用”的前提下,修士可以暂停修行,保持内心的宁静,但普通人不行,田地里的作物灵植也不能没有水,一旦没有水,几日的功夫就会死去。 这场雪下得寂静无声,却压垮了太多人。 当然人在濒死的情况下,哪里顾得上喝的是什么水,雪水融化了也能喝啊,讲究些的烧开了喝也一样,可这雪早已被污染了,一旦喝下去,情志受损、连神魂丹田都在灼烧,有些人实在受不住,会直接吞雪自尽。 卞春舟听得不忍:“容渊城这么多人,难道无人破掉这雪阵之局吗?”坊主呢?这一番话听下来,为什么城中大能修士无一人出手。 这未免有些过于凉薄狠心了。 “若有人破,我们何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很显然,人如果有的选,谁也不想当坏人。 “继续说。”闻叙轻轻开口,“你们截杀我们,是为了什么?” 这人开始支支吾吾不敢开口,但形势比人强,他不想开口,有的是人愿意开口:“是为了活命。” 因为雪阵的污染,修士人人自危,无人再敢修炼,生怕入了岔路、追悔莫及。可城中武斗成风,想要保持最佳的状态,就得修炼。 大家族、大商行之类都有风险预防之策,但普通人没办法,最初是从灵石中攫取,但后来城中灵石告急,就从炼器的矿石中夺取,后来这些灵物都没了,有人突然拿出了一种可以吸取修士身上灵力的阵法,只要将修士绑在阵中,修士身上的力量就会转化成灵气供人修行。 这看上去很像邪修的手段,但……都到了这种程度,不甘于同流合污的人要么躲得够好,要么已经死了。 “你们这样,就算是活着出去又如何!” “我们还能活着出去吗?你觉得我们还能活着出去吗!”有人哭着喊出了声,可哪怕是哭,此刻竟也完全没有眼泪,修士也是人,也是肉体凡胎,仅仅只是比凡人稍微强大一些而已,在面临绝境之时,同样也会崩溃、也会失去理智。 容渊城,远比名宣城明晃晃的献祭还要可怕,雾山神尊说错了,三城之中,名宣城或许才是最为乐观的状态,这还要感谢不逢春是棵好骗又单纯的树,但凡这棵树更懂人心阴暗一些,他都不可能那么顺利将魔种拔除。 “既然觉得不能活着出去,那又何必如此苟延残喘着活下来呢。”闻叙说完,开口,“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坊主还在炼制神兵,对吗?” 卞春舟觉得闻叙叙问这个也太没必要了,都这种时候了,谁还能有心情炼制法器啊,可领头人的回答却将他劈在了原地。 “对,不仅仅是坊主,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这些消息按理说只要是修士,都该知道的!” 不仅仅?这个词语让闻叙眉间一跳:“这场雪,难道对炼器还有另外的作用?” “不错,我们甚至怀疑,这场雪就是坊主他们为了祭奠神兵降世而故意扭曲落下的,炼器师惯来孤傲,咱们坊主更是其中翘楚,为了这把神兵,坊主已经有八百年没有炼制其他的法器了,他将所有的心血都放在了上面,他已经疯魔了!” 一样东西苦苦执着了八百年,哪怕最开始只是简单的欲望,课因为时间的累积,最后也会变成……闻叙不敢想象,这场雪之后,那位坊主对于神兵的偏执强到了何种地步。 永远都是能力越强的人,偏差起来越是可怕。 闻叙突然有些佩服魔对于人心的掌控,从丹香城到名宣城再到容渊城,他现在有些明白为什么那只魔会坐镇丹香城了,不仅仅是因为丹香城是复仇之地,更重要的是其他三城都有非常完整的布置,这个布置对魔来说,也是一种负担。 看来,当然他们被困丹香城,虽然运气很差,但没有差到最底部,要是一开始他们被困容渊城,在他们还是金丹的前提下,恐怕情况会糟糕许多。 由此可见,宝塔城的情况恐怕也不容乐观,闻叙有些担心不释的境遇,这光头才刚刚结丹下山,如果是对佛修的刻意针对,这家伙的天生佛骨可能首当其冲。 “给我一份如今城中的地图,我知道你们有。” 容渊城格局大变,原本的地图显然已经是废纸一张,闻叙不想多费功夫,在了解了基本的现状之后,他轻易就猜到了师尊现在何处,势必是在—— 炼制神兵之地。 而那么多人对于神兵的诞生偏执入魔,以他们三人的能力,在需要保全实力的情况下,最好是智取、而非是武力突破。 “你放了我们,我就把地图给你。” 闻叙十分痛快地点头:“可以,只要你们不耍花样。” 地图很快拿到,闻叙却没有放人,而是直接让陈最打晕了捆起来,往小秘境一塞了事。毕竟放回去,这些人又要出来捕猎,没遇到也就算了,遇上了自然不能放着不管。 “我们易容。”闻叙开口。 “什么?” “易容成他们的模样,去看看那个所谓的灵力转变阵法。”闻叙猜测,大概是跟聚灵阵差不多的阵纹,但刚刚那些人都没说被绑入阵的修士下场如何,闻叙决定去亲眼看一看,这种阵法既然流传出来,就一定还有更深层次的含义。 若不然,像是容渊城这种封闭的情况,大家捂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流传得这么快。 “你是觉得……” 闻叙颔首:“没错,我觉得可能跟神兵炼制有关。” 一柄堪比碎天神剑的神兵,可想而知如果要炼成,所需灵气之海量不可估摸,如果炼器师是在清醒的情况下,肯定不会行这种越线过火的法子,但……人一旦偏执起来,什么规则底线都是空的。 “这也太……”不知道神龙有没有被影响,卞春舟现在有些担心了。 “不要想太多。”闻叙定了定心,只觉得心头一股淡淡的烦躁升起,刚才那场问话的内容到底对他有些影响,再看春舟和陈最,果然心思纯粹的人,在这种情况下更有优势。 此时此刻,他忽然有些庆幸三人一道进来了。 “春舟。” 卞春舟抬头:“什么?” “如果你察觉到我不对劲,第一时间让陈最摁住我。” 咦? “可以,没问题。”陈最率先开口,“要摁到什么程度?” 闻叙其实也不知道,他本身是个相当自律克己的人,在复仇成功之后,他也没什么太大的执着,他也挺想知道,魔会抓住他什么软肋,让他失去对峙魔种的决心? 他摸了摸眼睛上的缎带,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从现在开始,如果我摘下缎带,那就说明我已经失控了。”
第388章 粉雪 闻叙给自己树了一个心理锚点, 当他可以自控的时候,他可以不使用眼睛去感知外界,但如果心性大变, 人势必会下意识使用最好的视觉去探测外界。 眼睛,就是他最后失控的底线,虽然现在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他是装瞎,但有关于脸盲这个点, 只有最为亲近的几个人知道。 一旦他真的被魔影响,脸盲这个弱点势必会被无限放大, 闻叙不敢确定自己到那个时候是否还能准确地认清楚站在身边的人是谁,但……陈最的刀很好认,仅次于他自己手中的折风。 “我明白了,那我以后都走你后面。”陈最一向很听闻叙的指令。 卞春舟立刻声援:“那我用符箓探路,走走走,先去探探那个阵法。” 三人易容之后, 非常轻易就混了进去,里面的人其实也不多, 但以如今容渊城的情况来讲, 这是一支力量不大不小的队伍,毕竟好几个元婴其中还有个元婴后期,在没有化神出手的情况下, 已经是非常能打了。 闻叙费了些功夫, 入夜之后终于见到了那个灵力转换的阵法,它果然十分粗糙,像是临时被研发出来的,而也因为过分粗糙,对于捆在阵中被吸取灵力的修士而言, 虽说性命可保,但修为的跌落是完全不可逆的。 而对于修士而言,修为就是第二条命,这其实与杀人无异,且被抽取灵力的过程非常痛苦,就像是生挖人的器官一样,三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这个小团队逐个击破、连根拔起,捆了全部丢秘境里了事。 “突然觉得玉瓶小秘境如果能发声,它现在肯定会叫屈。”好好一个种植秘境,现在变成临时监狱了。 闻叙一笑,手上的动作却没停:“说起来,我们刚刚是不是打赢了一个元婴后期?” “对,但他应当是炼器师。”吃过一次郑仅的亏,陈最现在完全学乖,坚决不给炼器师攻击他刀的机会,“而且,他们的灵力并不十分充沛,只是勉强维持在一个可以使用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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