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术啧了一声,骂道:“你不会提前说啊。”他并不知道自己八字纯阴体质特殊,只是以为跟爷爷有血缘关系,他的血才重要。 “说了就没用了。” 随着最后一个竹筒滴入血液,于术心头萦绕着浓烈的不真实感,他真的感觉到了不一样,在他肺部爬行的虫蚁消失不见,他不再觉得呼吸发麻头昏脑涨,压在头顶的无形石块也不知所踪。 他畅快地吸了口气,认真的打量江禹,从头到脚。 这二十出头的小男孩是有真本事的。 翌日,于术跟江禹眼下都顶着非常明显的乌青,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两拳似的。 江禹不参与别人的家事,吃过早饭就打算回去再眯一会儿,跟在收拾东西的于桓笑了笑。 “你们俩昨晚失眠了?”于桓正在清理那些收拾好了但没来得及丢的东西。 江禹道:“差不多,我再回去睡会儿,有事喊我。”他撂下话没等于桓回话就上楼了。 于术打着哈欠应了一声:“这些全都丢掉吗?” 于桓点点头:“嗯,我留着也没用。对了,哥你真的不要爷爷留给你的钱?” “不要了,当时说好了,让我出去我什么都不要。”于术扯起嘴角浅浅地笑了,梨涡衬得他更年轻更温柔。 于术并不觉得可惜,当年他跟弟弟都想离开村子,出去看看更大更繁华的城市,但爷爷死活都不同意,软磨硬泡了半天只同意一个出去。他要为自己的选择买单,有得有失,他拿走了弟弟出去看世界的机会,那他必须遵守诺言,哪怕贷款让他失业下岗的生活更艰难也不能成为他食言的理由。 于桓读懂了哥哥的笑容,便没再说。 “这是什么。”于术被于桓随手拿起的本子吸引了注意了,皮套封面保养得很好,几乎没有磨损,但褪色严重,已然有好些年份。 “我没打开看过不知道。大多数东西都被叔姨婶伯拿走了,剩下这些留着也没什么用,我打算烧掉。”于桓摇摇头。 于术拿过那个本子,翻开书皮差点被那股霉味熏到把刚吃完的早饭吐出来。他赶紧把本子拿远散味儿。 “莲姨倒是拿了对金花耳环跟金手镯,她说金耳环自己戴,金手镯留给儿媳妇,哎,可惜啊。”于桓絮絮叨叨说着。 于术闻言身体僵了下,心脏重重地跳了一拍,瞳孔扩大又收缩。 他回来第一天就看见李彩莲耳朵上那对惹眼的金花耳环。 爷爷的死因迷离,莲姨拿了爷爷的遗物没几天离奇去世。 于术有种预感,爷爷跟村子的怨气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过他没说,他不敢说。 于术装作漫不经心随口嗯了一声回应于桓:“我帮你清了这堆东西得了,那么大堆。” “不用,等会儿烧了就完了。你这黑眼圈,回去睡会儿吧。”于桓拍开于术的手。 本子的味道散得差不多了,于术才重新拿起来翻开。 是一本他没见过的相册,而且很久没翻过了,积了些灰尘。 前面几张照片是不发达的村子,黑白照片还能看出房子墙面很粗糙,但往后翻了翻,就突然变成了独栋独院的新房子,村景焕然一新,跟先前判若两地,要不是一些标志性的地理位置,根本无法联想是同一个地方。 于术捏着鼻子忍住那股霉味,继续往下翻。 他翻到见了第五页,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身影。 穿着八九十年代学生装,留着齐耳短发的少女,脚上穿了一双绣花鞋。 正是村西老宅遇见的那个少女...
第8章 山村古尸(八) 于术把相册拿回去房间了,把睡回笼觉的江禹扯了起来。 “看这个。” 江禹眼睛睁开一条缝目光混沌,把卷起的上衣往下捋平摊,挡住沟壑分明起伏有致的整齐白皙腹肌。 江禹缓缓坐起身子,揉了揉眼睛,颇有几分学生在休息日被吵醒的起床气。 “刚睡着。” “先喝口水缓一缓清醒一下。”于术给他接了杯水,翻开相册指着黑白照里面的学生装少女:“村西见到的那个女学生,在我爷爷的相册里。” 江禹一口闷完擦了擦嘴角,瞳仁逐渐浮现起神采。他垂下眼睑,很快锁定了那个女学生。 她站在于定安身边,眼神空洞,整个人有种与年纪不相符的麻木,完全没有少女的青春活力与朝气。 更反常的是照片里其他人都穿得很凉爽,显然是夏天拍下的照片,而她除了头部没有其他露出来的皮肤,长袖长裙还带着很突兀的蕾丝手套。 年代久远的黑白照像素低,一些细小的对象会变得模糊,江禹眯起双瞳仔细盯了好一会儿,还是没看出来,干脆把照片拿到眼前近距离观察辨认。江禹眯起眼睛,视线聚焦到女学生的耳朵上,那装饰品很眼熟。 江禹将照片伸到于术眼前,并指着女学生的耳环,问道:“你还有印象吗?” 于术看见的时候过于惊讶,注意力都集中在女学生这个人身上,没有注意到细节,江禹这么一提,他不禁紧张起来,专注地盯着那灰白色的小点。 金花耳环,是李彩莲戴着的金花耳环。 于术忽感一阵阴冷在他血液里闪转而逝。 金花耳环是爷爷的遗物之一,李彩莲拿走了金花耳环戴了没几天就离奇去世,而耳环的主人又出现在了爷爷的相册里,而且看站位俩人关系似乎不浅,但他们的神色表情又把他们出卖了,像不认识的陌生人。 如果说害李彩莲的鬼是因为金花耳环,那爷爷应该也逃不掉才对。 等等...爷爷的死因成谜,说自然终老,但暗红色的尸斑是心脏出问题,或中了特定的毒素才会出现。 可金花耳环一直在爷爷手上,前面那么多年都没事,解释不通。 于术喉结上下蠕动咽了口唾液,对上江禹的双瞳,他看见了那个脸上挂了一道慌张的自己。 “李彩莲戴着这副耳环,是从爷爷的遗物里面拿走的。” 于术垂下眸子看着那张黑白照,几秒后缓缓抬起眼皮,吸了口气:“陪我再去一趟叔公叔婆家吧,估计就他们还能认出这个人是谁。” 江禹皱了下眉,他还没睡够呢,但还是平淡地应了声好然后去洗了把脸提提神。 二十出头的小男生是会特别在意外在,江禹是个道士也不例外,他洗完脸对着镜子梳了个背头才出来。 于术愣了一下,他从江禹身上看到了二十出头的自己。 那会上大学,医学专业课程多时间紧,他臭美每天早上都要起早一点捯饬,回想起来还挺幼稚的,三十来岁的时候回看二十岁的自己,挺好玩又挺好笑。 于术敲敲门,喊了声叔公叔婆。 过了好几秒叔婆才从屋子里挪着出来。 于术弯下身子扶住叔婆,配合她的步伐节奏,不紧不慢走着,接触到那干皱的皮肤和纤细的手骨时,脑海里顿然想起江禹的话,“叔婆骨龄六十多。” 他不着痕迹地滑了一下手,感受叔婆的骨骼,但他感觉不出来叔婆跟自己骨头大小粗细不同之外还有什么区别。 叔婆走了两步就停了,浑浊的眸子从江禹身上滑到于术身上,又往屋里看了眼,确认房门关着就轻轻拍打着于术的手背,压低音量生怕声音能钻过那道实木门。 “没事吧?” 于术礼貌的笑了笑:“多谢叔婆关心,没事,我好着呢。” 叔婆边欣慰的点头边放慢语速说了句那就好,她视线的焦点一直停在于术脸上,片刻后抬起仿佛灌了铅的沉重眼皮,浑浊的眸子缓缓透出一寸光彩。 于术对上叔婆的眼神时,有种被看穿的恍惚。 “你叔公,睡着呢。我们,到,外边说。”叔婆指着不远处的平地说道。 江禹想拿出照片直接问,被于术一个眼神瞪了,怯怯的收回手。 于术先跟叔婆聊了些家长里短,从天气热了剩菜吃不完要及时放冰箱,扯到这两天睡眠质量如何,再回到叔公身体怎么样。 叔婆有时候听不清,会重复一遍于术的话题,不过听到问叔公身体怎么样时,她倒是对答如流。 江禹身为外人插不了话,只能在旁边像电线杆似的杵着,听他们唠嗑了快二十分钟脸上已经有点无奈了,但又没法打断,每次他把手放裤兜,于术就用发狠的眼神瞟他,让他再等等。 江禹挺佩服于术的耐心和说话技术,从一些无关的话题慢慢往里聊,等人防备心降低了才开始切入主题。要换做是他,该问的问完走,几乎不考虑对方乐不乐意说。不过区别也很明显,需要他去问的很少,有也是清一色求他办事但碍于面子不好直接说的人。 “今天来找,叔公问什么啊?”叔婆率先从唠嗑里爬了出来,特地强调了问什么,言外之意是她也知道些什么,可以问她。 于术心领神会,朝江禹眨眨眼。 江禹终于结束了被硬控在旁边听家常闲谈的罚站,长腿一迈就到了叔婆面前,他挂上礼貌的笑容,将照片递给叔婆。 叔婆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照片年份太远画质模糊看不太清,不好辨认,她就把照片拿近到都快贴住鼻子,结果更加看不清了,她又伸直手臂将照片举远,眼睛眯得更加用力,杂乱的曲线勾勒出岁月的痕迹,在眼周浮现。 江禹刚要开口问叔婆认不认识这个女学生,就被于术的手肘戳了一下鲨鱼肌,只好悻悻闭嘴。 叔婆颤抖了一下,指尖发力把照片捏出了弧度。 “玉嬅啊...是何玉嬅。”叔婆激动的抬起眸子,临近枯萎的眼眶再次汪起湿润,然后又低下头,紧抿嘴唇看着照片。 “叔婆认识?。” 叔婆点点头:“认识,她比我小一岁,那时候我第一次看见那样的女孩子,她跟我们不一样。” 照片里的何玉嬅看着还没满二十岁,按照年份推算,叔婆确实才六十多点,于术整个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满脸惊疑地把视线转到江禹脸上。 江禹睨了于术一眼,挑挑眉。 叔婆瞳仁里是哦浓郁到漫出来的不舍,她颤巍巍的把照片塞回江禹手里,低声呢喃着:“也不算认识,她不是我们村子的人,我也只是,只是见过一两次,她好像被困在这里了,后来出事去世。” 于术听完心咯噔了一下,叔婆说得极其概括,又不乐意往下说了,他不能强迫长辈开口,于是转了个弯,把态度放得更低一些,问起张伯的事情:“那张伯呢?” 叔婆避过于术直白的眼神,犹豫了一下才开口:“他是你爷爷带进来村子的,后来...后来他,埋了何玉嬅,埋在你爷爷入葬的山脚。何玉嬅出事之后,村子里的人,只要离开超过一段时间,就会出事,姓张的,之后回来,也是这个原因,他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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