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碰,居然僵持不下。 姜礼在和于林硬碰硬时,不曾退后半步。 陈鹤年有些吃惊,哪怕姜礼是千年尸僵也不会是于林的对手,可它顶住了于林的威压,更在片刻后幻化成了陈鹤年的模样。 仔细一瞧,并不是陈鹤年。 而是太子姜鹤年。 姜礼用着那副面容露出轻蔑的邪笑,脸上苍白,戾气浓重。 陈鹤年看着那张诡异的脸颊,他心底骤然间冒出了一个答案。 为什么姜礼突然实力大增。 因为它…… “它吃了太阴之体。” 陈鹤年开口道。 太阴之体,也是他前世的身躯,姜鹤年的尸身。 姜鹤年的尸身在于林回宫之前,就被姜礼藏秘,太阴之体,一直在姜礼的手中,它从墓穴逃出,自然有机会吞噬这个珍宝。 “是啊。”姜礼畅快地笑了,“你辛辛苦苦找的尸体已经被吃进了肚子里。”它舔舐着嘴唇:“我很高兴,这一次,我还要吃掉阿兄的魂魄,这样,我们就是一体的了,我是贱种,那你也会是。”
第91章 终章【正文完】 …… “道师还想将你独吞, 阿兄啊,我岂能让你那太子之身落在贱人手里?” “所以我把它吃了。” “接下来便是你,他。” 姜礼讥讽, 它如今能在陈鹤年面前得意大笑得益于那具躯体。 它得手了,有太阴之体相助,阴邪之力恐不在于林之下。 姜礼面目狰狞,势在必得。 而陈鹤年不为所动,它把自己的尸体吃了,不细想绝不会觉得恶心,只是四周温度骤降,某人的心难以宁静了。 于林的吐息声闷闷的,像是被压在海底深处, 他心底深邃的怒火在无声无息地往岸上涌。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于林煞白的脸上,双瞳赤红要滴下血来。 于林与姜礼最大不同在于,他像个人,他身上的戾气早在之前被陈鹤年化解。 陈鹤年不希望他因此激增怨恨。 “不要与它置气。” 他劝道。 可于林多年找寻姜鹤年的尸身,心存执念,夜不能寐,他发问:“我怎能……不怒,不恨?” “因为它费尽手段得到你已经拥有。”陈鹤年却淡然笑道:“你有的更多。” “你有我, 你有我的一切。” 陈鹤年伸手抓住了人鬼间那条红线,用受伤的手掌勒紧, 线渗入他的裂口中,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又渗出血液来。 不过他的血液也通过红线流到了于林身上,滚烫地烧疼了于林的心, 他滋生的戾气被陈鹤年这一举动,顿时搅得烟消云散。 “是有些疼。”陈鹤年看向自己掌心的伤口,平静地笑,可眼睛里满满的是深邃的狡黠。 “你帮我还回去吧。” “好。” 于林深吸了一口气,他手指擦过嘴角,尝到了陈鹤年的血,犹如被释放的爪牙,顿时黑气缠身。 帝王功德在身。 他是天子,是真龙。 须臾之间,一道黑影自陈鹤年身前腾空而起,化作一条庞大黑龙,它周身覆满森冷黑甲,鳞片闪烁着幽邃的寒芒,威风凛凛,仰天一声长吟,龙吟如滚滚沉雷,周遭空气都为之震颤。 黑龙于陈鹤年头顶盘旋飞舞,龙眼似血宝石,气势睥睨,仿佛能引得万人伏地朝拜。 姜礼同时拔地而起,无形的黑体好似一棵拔地擎天的古老槐树,身形巍峨,粗壮的躯干遮天蔽日。 它的身下是密密麻麻的根茎,如无数条蠕动的活物,在地面上蜿蜒爬动、肆意伸展,刹那间,猛扑而出,那些根茎恰似凶狠的蟒蛇,朝着龙身缠去。 姜礼又戾气傍身,如烈火,烧上了龙的鳞甲,鬼魂的怨气已经侵蚀了这片土地,凹陷断裂,陈鹤年快无踏脚之处。 陈鹤年没有动,他只能看见一片茫茫的黑色,只身站在黑海中,见那波涛汹涌的杀气。 于林并不畏惧姜礼,他的利爪碾碎了缠身的根茎,姜礼虽吃了太阴之体,但于林有盛世功德,两者纠缠之际。 陈鹤年察觉地底有物拔出,立即大声念起了南派的大灯明经,经咒清扫戾气。 三阴手一出,鬼马牛神在他手上都得折成两断。 陈鹤年欲助于林一臂之力,他站在两具庞然大物的身下,全身被金光包裹,渺小之人,静立静声。 “谁说阴体念不了正阳咒?” 陈鹤年笑道。 他太子前身攒下的功德,像水一样撒出来,身上金光变成锁链,循着戾气最大的源头,直插姜礼筋脉。 姜礼咆哮一声。 正阳之法对邪祟伤害颇大,它气势少了一半,黑龙在此时机,一口咬住了姜礼的左肩,黑水炸开,姜礼的躯壳碎了,龙口之下它断了只胳膊,猛地,龙的爪子摁住它的腰身,双方坠入地面。 龙爪刺穿了它的腹部,姜礼变得四分五裂。 它的脑袋滚到地上,眼睛依然睁着,嘴巴咧得很大。 真龙穿刺之伤,神仙都得脱成皮,姜礼分明是临死之前,可它却狂笑起来。 龙身摁碎了姜礼的脑袋,可它的残肢像水一样融进地底。 眨眼间,地上出现了红色的阵纹,陈鹤年低头细看,顿时一惊 是弑鬼阵! 自损八百,伤敌一千。 姜礼留此后手,想以自己的魂魄肉身为代价,和他们同归于尽。 姜礼一死,达成献祭,阵法被触发,地面竖起了一道屏障。 阵法的威力受献祭者影响,这是个名副其实的杀阵。 黑龙撞击屏障,未能将之粉碎。 眼见杀招要出,于林化为人形。 他二者皆于阵中,无处可躲,吹起的狂风险些迷糊了他们的眼睛。 于林沉默一刻,移目看向了连在陈鹤年和他之间的红线,他脸色变了,像是沉思,不舍,犹豫一个举动。 “你想都不要想。”陈鹤年盯着他,怒道。 只见他手中握着的针直指自己的脖颈,眼神狠得下一刻就能直接扎进去,“你敢试,就会得到一个更坏的结果。” 他们之间的契约是生死契,于林伤之,陈鹤年也会为之承伤,那蠢货方才就是动了毁契的念头,独自受阵。 于林因被他举动震慑,陈鹤年却笑道:“姜武文王,战无不胜,我相信这一点。” 他高声发问: “难道你现在怕了?” 于林面出凶狠厉色,沉声回复:“永不。” 他灭了方才生出的心思,飞到陈鹤年的面前,将他整个抱住。 陈鹤年勾住了于林的脖颈,吸了口他身上的冷气,说道:“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 于林回应,他阖上眼,亲在陈鹤年的额头,后背的触手长出来,将陈鹤年整个包裹在自己身下。 杀阵出。 地面顿时燃起八丈高的烈火,此阵之火来自黄泉路,非风雨能灭,于林身上龙身显现,火焰将他们他吞没,浓烟灭顶,再熄灭时,天色彻底暗淡了。 雷声停了,没有风,也没有雨。 。 陈鹤年知道自己在做梦,他脚下的路走不完,每次落脚之处他看见的光景总会不同。 从东宫稚儿变成太子储君,他长高了,长大了,身上的衣袍越来越重,却绝不能低头。 母后亲抚他的手离开了,由他牵着比自己更小的孩子。 那些叽叽喳喳的声音像是小雀,冷寂的东宫又热闹起来。 在辛努库被欺压的少年占据了他脑海大半的回忆,他喜欢少年不屈的眼神,绷紧的唇齿。 东宫的内院里,有三个人足矣。 姜鹤年的一生会成为历史,但陈鹤年不会。 他看见爷爷在稻田里慈爱地冲他轻笑。 他看见周羡之,看见姜皖,左贺…… 饭桌上摆满大餐,一群人围着坐,身上也是暖烘烘的。 他没有看见于林。 他不在任何一处停留的角落里。 他就在自己身侧,如影随形。 陈鹤年会长命百岁。 他记得这句话,喜欢这句话。 同生共死,福寿永昌。 这是陈鹤年新年时许下的愿望。 他听见了声音。 陈鹤年醒过来。 睁开眼,是光先进他的眼睛里。 他抓住了光,或是光喜欢这个俊杰的孩子,想往他眼睛里钻。 陈鹤年没有死,他乌润的眼眸凝住气神,缓缓坐了起来,身上酸溜溜的,他下意识地先抬起手。 他的手指依然被红线紧紧缠绕着,绷着,也是结实的落脚处。 被鬼缠身,可就甩不掉了。 陈鹤年笑了。 他摸着红线的另一端,站起来,走到房间旁的那具棺材边。 棺材里惨白的人紧闭着眼睛。 死人没有呼吸,没有声音,但于林的声音传进了陈鹤年的心里。 他伸手在边缘轻轻敲了敲。 “你该醒了。” 陈鹤年说。 棺材里躺着的“人”,倏地睁开了眼眸。 陈鹤年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调笑的脸,忍不住说:“还是要我来把你叫醒,你好大的面子。” 于林不语。 下一刻,已吻上了陈鹤年的嘴唇。 陈鹤年弯着腰,被勾进棺材里,压在了于林身上。 哐当一声,于林护着陈鹤年的脑袋,嘴唇却舍不得半刻分离。 “养身体之前,不可急色。”门口传来一声咳嗽,陈鹤年探起脑袋,就见姜皖站在门口。 她凝重地看着两人,最终噗嗤一下,笑了。 “饿了么?” 她问。 “饿了。” 陈鹤年答。 “那就下去吃饭吧,已经做好了。” “我睡了多久?”陈鹤年爬出棺材。 “两个月。” 姜皖说:“师父算过,说你睡两个月就会好了,盐水吊瓶还是昨天才拆的。” “他又算?”陈鹤年语气有些怒。 “谁叫我有个不省心的徒弟呢?师父的心呐一上一下的。”周羡之站在楼梯口笑脸盈盈,“而且,不给个准话,这两小子饭都不肯吃一口。” “你不醒来,我心难安,若不是因为我……” 陈鹤年看见左贺端着热菜从厨房走出来,他低着头,视线落得极低。 “又来了。”姜皖立即捂着耳朵,“我是绝对不想听你再说什么内疚的话了,要说对他说去。” “不过呢,哥可真是把我吓了一跳,那有个好大坑,我差点以为不用给你们挖坟了。” 姜皖贺周羡之赶过去事,陈鹤年就被埋在泥巴坑里,最后是一点点把他们给刨出来的。 未见人影,先挖到一条红线。 至少都还活着。 姜皖跳出来的心脏这才塞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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