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林回答。 可我要左贺活。 牵着的手就此分开,陈鹤年沉着脸,姜礼时时刻刻都在盯着他,观摩他脸上神情。 陈鹤年脸上越是丰富,阴沉,姜礼就越高兴,它连连大笑,畅快至极。 “阿兄,我们来做个交换好么?”姜礼笑够了:“你我本就是血亲兄弟,才是真的一家人,我也不会把你朋友怎么样,只要你同意与我定契。” 陈鹤年笑了:“你还是一样狂妄。” “我亦不惧你,不惧你的阵。” “姜礼,你又要失望了。”说完,他从袖中抽出了一根银针。 眼见他捏着针朝自己手掌划去,是要自伤,于林先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腕。 “是我思虑不周,才会连累他。” “左贺的魂魄,我今日要定了。”陈鹤年冷声说:“同样,我也绝不受谁裹挟。” “松手。”他瞥了眼于林。 于林重重吐了口气,沉着脸,移开了手掌。 “你就不怕我碾碎他?”姜礼冷笑:“阿兄,你还真是一点没变,亏他心里看重你,结果你还是将他弃之如敝屐。” “那可未必。” “我倒想知道,与你的阵相比,我的血是不是更有吸引力。”陈鹤年说,锋利银针轻划而过,他的掌心随即裂开一道深痕,殷红的血液瞬间汩汩涌出。 姜礼错愕,闻见陈鹤年身上的血腥气时,忍不住喉结咽动。 于林沉默地盯着他手上的伤口,大鬼尚且能克制,那底下的凶鬼却没有这样的忍受力。 “来吧,饮我的血,吃我的肉。” “你们还在等什么呢?迟了,可就没有了。” 陈鹤年摊开掌心,他冷静地笑着,眼中的冷漠和掌心的血液一样浓稠。 他高举着手,任由伤口中的血落下,疼痛未能撼动他的冰冷的脸颊,静立时脊梁挺拔,像个慷慨的男菩萨。 血滴在土地上的一刹那,地底一声震动,百鬼破阵而出——!
第90章 姜礼 “阿兄,会向我求饶么?”…… 轰隆一声, 地面蔓延出裂纹,土地碎裂,黑影从狭缝中钻出来, 像蜿蜒伸张的黑蘑菇,只是顶端长满了人脸。 百鬼被陈鹤年引出,宁愿自伤也要冲破姜礼的阵法,朝他一人猛扑而去,那一张张血盆大口,带来了血腥气还有急切的哀鸣声。 “放肆。” 于林怒斥。 他脚下顿时黑水浮出,波涛汹涌地渗入地底,将姜礼原本的百鬼大阵毁个彻底,鬼魂被血液吸引, 他一手搂住陈鹤年,刹那间携人跃至阵中。 凶鬼扑空,于林猛地掷出黑伞,伞面锋利得像是璇刀,绕了一圈直接削掉了就近鬼魂的脑袋,并将它们断裂的身体全都吸进了伞身中。 陈鹤年脚未落地,他的重心都压在于林那条胳膊上,用那只未受伤的手抓住玉瓶,掠到自己手里。 于林以一己之力镇压百鬼, 姜礼自不会坐视不管。 狂风袭来,黑天之上还有一道惊雷落下, 叱咤霹雳,好似银环蛇闯过深厚的云层。 姜礼就在眼前。 于林手掌一翻,气力挥出,驳斥邪风, 又揽着陈鹤年的腰身一绕,将其推自自己身后。 姜礼不远不近,朝陈鹤年邪笑道:“阿兄,既然你不肯选择我,便是在逼我,我弑兄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 于林听之,旋即一声轻蔑的冷笑。 姜礼身后的枯木像极了东宫的那棵桃树,枯木化成灰从眼前消失,姜礼的本貌也呈现在陈鹤年面前,它的身体扎根在地面,是一团黑半边的脸扭曲,那不是它自己的脸,陈鹤年记得,应当是墓地里的那只血鬼,他们牵连甚多,杀死他前身的同伙。 现下,姜礼是将它彻底吞噬了,半僵半鬼,其形近妖,身下更是怨气不止,它吃了很多人的魂魄,在腹中积压。 南派对其围剿,它一路逃亡,已是孽债累累。 “阿兄……” 姜礼扬起手,朝陈鹤年探去。 于林的身躯立在陈鹤年之前,衣阙已和黑水融为一体,他冷嗤:“你不配如此唤他。” 于林记得它原本的样子。 姜朝的二王子,在那时候拥有那样身份的人是可悲的,因为他的光芒远不及东宫珠玉,于林信服的主子。 内院子弟多争斗,皇室更甚之。 皇室为权争斗,只有输赢,不分对错。 于林在东宫门下,留意过此人的动向,但他见到姜礼的第一眼,是在宴席散去之时。 那时他刚从战场上归来,他正与太子叙话,有个少年大胆地走到跟前,打搅了他的心情。 那少年笑言:“阿兄素来不在宴席中多食,我差下人提前准备了一些糕点和小食,阿兄可愿尝尝?” 这世上还没有第二个人在他眼前如此称呼姜鹤年。 那便是二王子,姜鹤年同父异母的弟弟,姜礼,他长相清秀,容貌随他病故的生母。 姜礼生在冷宫,母妃禁足无人问津,直到姜鹤年在姜王面前提及,按照祖宗规矩,才下旨让他入宫廷学堂和氏族子弟一起习书,那年,他年满八岁,终于正大光明地踏出冷宫宫门。 姜鹤年身边多了个亲近身影,于林没想到姜礼会和东宫有所往来。 回内院之后,于林便问起姜礼。 姜鹤年告诉他,那是个可怜的孩子,第一次说上话是在内务府,冬日落了雪,姜礼是去内务府讨炭,下人不予理会欺凌于他。 姜鹤年瞧见他那双冻僵开裂的手,便帮了姜礼一个小忙,吩咐下人给予他王子应有的待遇,还惩罚了几个压主的奴才。 姜鹤年早有听闻,姜礼在学堂中刻苦奋进,未曾丢过王室的脸面。 只可惜,他生在皇室,又生得不够体面。 姜鹤年仍然记得,姜礼那时瞧他的眼神,是将他当作了救命稻草。 姜鹤年帮了他一次,再相见时,会说上两句话,姜礼试图与他亲近,他并未将其驱逐,宫里人见太子发了话,自然不会再有人为难这个王子。 姜礼对其心存感激,起初唤他殿下,后来想亲近地叫他阿兄,他有时会来东宫,不过从未踏至内院,姜鹤年只在前殿与他会面。 他每周都会来。 于林在东宫的日子并不长,他自然不希望有他人打搅与姜鹤年共处的时间,又是个粗人,嘴没把人,三言两语的刻薄话就让那少年满面涨红。 姜鹤年看出这一点,有一日主动问他:“卿以为,姜礼此人如何?” 于林反问:“主子心存仁心,是否见到每一个可怜之人,就会将其带至东宫,将其收留?” “非也。”姜鹤年答曰:“孤,只要可造之材,心仪之人。” 于林有所触动,直言:“臣只是不喜姜礼。” 姜鹤年问:“为何?” 于林没能给出一个答案,“臣喜与不喜,并不重要,只要主子不厌烦,臣也不会多言。” 姜鹤年那时只是在笑。 笑什么? 于林此时想,许是看出他的吃味儿,知道他这个,在帝王跟前什么赏赐也不要的人也是个小心眼。 于林对姜礼,一直留有戒备。 姜礼宫中送来的任何东西,他总要检查一番,才肯送到姜鹤年面前。 尽管他是姜鹤年的血亲,但在于林眼中,姜皖和姜礼截然不同。 王氏有意扶持姜礼,难保他不生出贼心,姜鹤年可能存在的敌人,也就是他的敌人。 姜礼与东宫,没有逃过决裂的命运。 那是在皇室准备的秋猎上,姜王设下比试,文武百官,宗室贵族共同观之。 姜王有意提拔宗室子弟,身为老将的于林未参与其中。 姜鹤年不尚武力未踏马至猎场。 拔得头筹者,乃是姜礼,他骑射了得,像匹黑驹从同龄人中杀了出来,身为获胜者他由姜王亲授奖赏,是把先帝征战时所用过的长弓。 “太子德才兼备,睿智明达,二王子年轻有为,英气勃发,实乃我姜朝之幸,社稷之福。” 群臣纷纷献上祝语,这是姜礼第一次在姜王群臣面前出彩,他高举长弓,笑道:“阿兄体弱,我尚能武,我当勉励之,日后为阿兄分担责任!” 此一言,群臣脸上变化莫测。 稚儿之语可容忍,可姜礼是王子,就因这句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才惹得姜王大怒,宴席未结束便下旨遣姜礼回宫自省,那柄长弓变为碎木,日后作出判罚。 姜礼本无大错,只因时机太巧。 这场猎宴本是姜王为太子所设,获胜者得长弓即入姜鹤年门下,进军营,巩固东宫在军营中的地位,又可以借此削弱于林实权,以防他一人独大生出异心。 而姜礼破坏了姜王对太子的筹划,又说出了令人诟病的话语,那些话到了有心之人口中,便是谋逆的大罪! 姜王下旨,斩杀姜礼身旁最亲近的奴仆,也是他母妃留给他的家仆。 姜礼在殿前苦跪一夜,旨意未改。 只有于林知道,那是姜鹤年在姜王面前求情之后得到的最好处置。 姜王本意将姜礼圈禁,令其永世不得踏出宫门。 “你为何要劝孤?”姜王厉声问。 姜鹤年答:“姜礼罪不至此,只因父王视他为污点而非亲子,可父王也清楚,那并不是他的错。” 而后,姜王下旨。 姜礼也曾跪求东宫,他嘶声拍打着宫门。 只是那一次,东宫的大门没有对他敞开,姜礼再次被贬为脚下尘泥。 太子姜鹤年,何等聪慧,又怎么会看不出是有心之人诟病于他?那冷宫里唯一关心他冷暖之人被处死,姜礼哀恸。 太子于他,不过是表面亲情罢了。 至此,他与东宫割席。 直到东宫之变,姜礼才重新踏入东宫,进了姜鹤年的内院。 “阿兄,会向我求饶么?” 那时,姜礼已至癫狂。 他走到今日,也是多亏了姜鹤年和他的好父王。 若不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被处死,他也不会在辛奴库遇见道师。 道师以术法相助,为他谋取王位,道师口中的姜鹤年是个凶兆,短命鬼,而不是天潢贵胄,大姜太子。 可惜,姜鹤年临死时,他未能从那张脸上看到半分情绪,也没有得到一句声音。 杀姜鹤年,杀姜皖,他坐上万人之上的王位。 可姜礼却依然不得满足,他对朝政漠不关心,喜欢在姜鹤年的尸体面前自说自话,可偏偏于林杀了回来。 道师说他是真龙命,不可阻。 姜礼被囚,受尽折辱,道师将其带走埋于深墓下,不得天日,已有千年之久。 他恨,心中也只有执念和仇恨。 。 姜礼怒目圆睁,黑气袭来。 陈鹤年看见两方戾气相撞,黑体缠身,于林的气息将他包裹,可他还是能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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