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次大约是晋升失败伤得过重,把乐扶苏的仙心也一同碎成了渣。三位长老说,他已完全沉浸入心魔幻象中,正被心魔逐渐吞噬。若乐扶苏自己看不破,就需要外人进入其识海帮他打破心魔幻象。可偏生乐扶苏修为又很高,他们几个元婴都挤不进去殿主的识海,于是指望就落在了同为合体期的桓九身上。 桓九恨乐扶苏恨得咬牙切齿,我扯一下,他勉强才走一步。这么扯扯绊绊一个时辰,山顶还有百来级石阶的路。 我唯有干笑着安抚:“少主,别孩子气了,结盟重要,合作重要。” 桓九根本不听,一面被我扯着,一面对那三个跟着的元婴长老讲风凉话:“你们三个还真放心本君啊。我是魔修,乐扶苏是仙修,灵力流转方向相反,我进入他识海,只怕还没帮他打破心魔幻象,先得把他脑子丹田搅成糊糊。” 三个元婴长老一时无言,面面相觑,似不知如何是好了。桓九甚开心摊手:“所以算了吧,各人生死有命。他能看破就看破,看不破活该溺死在心魔劫里。” 三人又一阵迟疑。我再费劲扒拉桓九上了两级台阶后,其中一人道:“其实不碍事,殿主修炼了独创的仙魔同存功法,因为,他曾有很长一段时间与不知名魔修双修……” 桓九脚步僵住。或者说,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三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有没有考虑过,本凡人之后花了整整三个时辰才扯着桓九勉强挪上一百层台阶,得费多大力气,回去又要多嗑多少枚延寿丹。 期间将这三人赶走后,我也试图开导桓九:“少主,魔尊大人同殿主化凡相伴四十余年,有长时间的双修,也很正常……” 桓九面若冰霜:“化凡期间修为尽隐,就算亲密,也不需要运转什么仙魔同存功法。” 所以,两人是在化凡结束后仍藕断丝连,常常私会。 ……我努力找了个刁钻角度劝:“那他们,做得挺隐蔽的。听三位长老的意思,璇玑殿至今不知殿主曾与谁有过这关系呢。” 桓九脸上的寒冰一点没化。 我还是选择不开导了,只扯着他努力挪台阶罢了。 璇玑殿“主殿”是殿主的个人住处,我从没来过,因此见到竟是一处简陋竹舍时,不由惊讶了下。竹舍前流水涔涔,这里和一个山野小屋没多大区别。不过地上阵纹遍布,如有异动,应也会立即化为杀阵抵抗入侵,无怪乎那三个长老这么放心桓九一人来。 我四处看,桓九不在乎,他直接踹门进屋,我便也跟进去。 里面姿容俊雅的青衣仙长躺在竹榻上,睡着了一般,呼吸轻不可闻。他眉心合体期的流云形状额纹成了不自然的黑色,散发阴气。双手放在身前,手指紧紧绞着一样东西。走近细看,是一缕干枯的发。 桓九看一眼那发,露出有被恶心到的表情,还是抬手施法探查。探查完毕,收手时还甩了甩手腕:“哦,要被心魔啃死了。要不本君还是尊重一下他应得的命运?” 我扯扯他胳膊:“少主莫闹了,你快些进入殿主识海斩除心魔,奴在外面等你。” 桓九瞪过来:“你不跟本君一同进去?” 我退了一步道:“奴又没修为,进去作甚,进去了也只能干看着。不如在外面安置好少主原身,等待少主醒转。” 桓九跟着上前,不愿放过我:“本君跟乐扶苏深仇大恨,你硬把本君拉来救人倒积极,临到头却自己躲在旁边。就不怕本君进去后直接毁他神识,报仇雪恨一了百了?” 我笑答:“少主不会这么做,若少主打算这么做,根本就不会答应过来。少主是光明磊落之人,不屑于用欺骗接近仇敌。” 识海之中,本心无法藏匿,我怕我藏得还不够好,横生枝节。 而他果然就此事盯我不放:“本君早觉得你心里藏事非一天两天,你又太弱,直接探你神识会伤脑子。现下正好在别人识海里让本君看看你成天都在想什么,不好吗?” 我又被一步步逼退到木墙边,可这是何处,他手来揽我腰,我必须挡一挡:“少主,这不是你我掰扯的地方,请少主先救助璇玑殿殿主,有什么话,奴回去再……” 他并不是要搂我腰,他是要抓我手,与我十指相扣掌心相对,掌中有强劲魔气涌现。 而他另一只手正指向竹榻上的乐扶苏,同样强劲魔气绕着整个手臂奔涌过去,魔气为引,三点相连。 躲不及了。 桓九笑得像是要剥开一朵昙花看花蕊一样开心:“我就要看。”
第44章 渡魔 他的笑容始终在眼前,他身后背景却在飞速远去,往黑暗中不断下沉。我想挣开他的手,可他扣得重,恨不得每一根手指都掐进我灵魂,以我这点力气根本就扯不开。等到能扯开时,转身发觉,自己的背后也只剩下一片黑暗。 黑暗中唯一明亮的是不远处一坨卧着的巨大蚕茧,封得死紧,这蚕茧正是方才乐扶苏躺的地方。 但还好,虽在识海,却没觉有什么异常。可能早已藏习惯,识海问心都无法探知了。我心有余悸,下意识抚了抚胸口。 却摸到了一手的黏腻。 自己的手上,刚摸的自己胸口的地方,沾满了血和碎肉,而且这血色并不鲜红,是黑的、烂的。 识海中的我自己,胸口竟有个完全烂掉的大洞,在一直漏风,吹得很冷。 面前,桓九为探知而开心的笑容早已定住,连那么漂亮的红色眼眸的眸光也定住了,我甚至能从中望见倒映的不成人样的自己。 就知道会横生枝节,幸好此身衣袖够长,我忙抬袖抱着另一侧肩膀遮掩:“少主别看。” 他会听我话就见鬼。我手臂直接被他扯开,那个烂腔暴露无遗。他甚至还伸出另一只有些颤抖的手,在烂腔的某块碎肉上触碰了一下。 明明都是不痛的烂肉,连识海中冷风呼呼刮着都只是凉得慌而已,可不知为何,他只是用很轻的力气稍稍一碰,那个烂腔中的经脉像是顷刻全被连通了,剧痛跟潮水一样漫透全身,我实在忍不了,一把将他推开:“你别碰我!!” 即便将他推开了,头晕目眩之感和已经浸润全身的疼痛,还是过了许久,才恢复。 桓九还站在我面前,手还维持着那个向前的动作,他的神情像懵懂小兽一样不知所措:“远之你……怎么会这样,你是不喜欢我,不爱跟我待在一起吗?” 我重新将窟窿遮住,深吸了气道:“没有。我只是……只是……找不到方向,经常陷入迷惘。” 桓九不解:“你要找什么方向?我是你道侣,夫君,我们什么都看过什么都做过,我是你下半辈子最亲密的人,你不需要瞒着我。” 我此时不想理他,那种钻骨疼痛我不想体会第二次:“少主不需要管奴的方向在哪里,少主现在需要去管一下璇玑殿殿主,若是拖太久真把他拖死,天地圣教再想找一个璇玑殿这样的强劲盟友,就难了。” 他还要来扯我胳膊:“他算个屁,本君觉得你的状态更……” 欲盐未舞 我不得不第二次将他甩开,用我能用的最大力气。 “你若真喜欢我,就不要碰我。” 识海之中委实太难隐藏真实想法,这话又重了。我只能双手都把胸口揣挡着,挡严实了再补充:“少主先管殿主,我们之间……出去再解决。” “……那就先说好,”桓九仍是迟疑了不短的时间,才字字着重道,“心里藏着什么、真正想要什么,今日出去之后,远之务必全部说出来。我们是要过完一辈子再过生生世世的,若我连远之想要什么都不晓得,如何过得了生生世世呢。” 我没耐住轻轻把心中所想说出口:“你为何总在我受不了你的时候,拿你的赤子之心撩拨我。” 识海中难以隐藏想法,却可以说得很小声,有意字句模糊,不让他听见。 定好出去再说后,桓九开始急了。他将极其浓郁的魔气灌注入那个白生生的大蚕茧,想尽快将其剥开,敲烂心魔的脑袋,带我出去。 我其实有点想劝万一仙魔同存功法接受不了这么多魔气怎么办、需不需要徐徐地来,但我又觉得劝了他只会用更多,还是算了,由他乱整。 须臾之后,这茧被剥开了……第一层。 剥下来的茧皮落到黑暗的地面,如花落流水,迅速游动蔓延,遍布整个黑暗的空间,最终化为了乡野山道之景。这个开头很明显了,要展现记忆,慢慢地展现记忆。 一见如此,桓九脸色黢黑,回来很小心地拽我衣角:“远之咱们还是出去吧,本君想跟你敞开心扉,不想看乐扶苏这么拖。” 我道:“来都来了,就看看么,而且这里应该能看见魔尊大人的……” 话音未落,一对人影已展现在了山道上,正缓缓行走。 化凡的乐扶苏一身麻制的青衣道袍,臂弯搁着拂尘,俨然一人间道观的道士。他身边一位黑衣劲装、剑眉星目的男子,背着把简陋的木柄横刀,还另拖着两个颇沉的包袱。 望着那黑衣男子,桓九看呆。想来,那就是化凡的魔尊了。 这一段不长,统共就几句话。 化凡魔尊桓幽拖货物得极费劲,叹气:“唉,好累,苏乐道长,你为什么不雇只马或者驴来驼?咱们镖师虽要保护货物,却并不兼职拉货啊。你这单银钱还特别少。” 乐扶苏道:“听说山上有山贼,马匹易被抢碍事。而且你能否别装了,你真拿不动吗?” 桓幽作出非常惊讶的形容:“知道会遇到山贼还带我硬走这条路?道长你想害死我,这单我能不能不做了?” 乐扶苏将手中拂尘某节一转,从中拔出一柄剑来:“这货物本就是诱饵,我来此就是为了剿灭山贼。但你不必怕,我会保护你。”并唰唰两下,剑风斩落无数落叶。他这化凡化得颇不干净。 桓幽怔了一怔,露出笑来:“道长武功高强呀。如果银钱能多给点就更好了。” 两人身影消失。桓九站住片刻后,才开始继续灌注魔气,剥茧。 每一层茧皮剥下,都展现了些零零碎碎的画面,无一不是黑衣镖师跟着青衣道长,在山间、城镇、沙漠、异域等等各种地方行侠仗义,不是打山贼就是抓逃犯,甚至一些低阶的作恶小妖兽也要去碰碰。 期间两人说着零零碎碎的闲话,举止越来越亲密,终于有一幕桓幽扯过乐扶苏胳膊对着他脸吻了下去,乐扶苏挣了一小下,身体就软了。这幕我挺爱看的,但桓九不爱看,一炮魔气过去打成飞灰:“天天黏着,还说没有勾引我哥?!” 我道:“少主,讲道理,分明是魔尊大人黏着……嗯对,是殿主勾引的。”还是哄着他些。才跟他说了重话。 又剥到一层,两人在某处简陋道观里双双身着红衣,对三清三拜,以仙门礼仪结为道侣。桓幽拜完还奇怪:“没见过这种礼仪,是道长独创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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