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光这种不牵扯耗材的我就不收你钱了哈,有些药物如果之前有用剩的也不收你钱,要开新的就得走账,到时候我跟院长说说,给你打个折。” 宠物用药一般都是按体重算,有时候一些手术或者住院的打开的药用不完,余下的能保存就保存,就是备着拿来救治一些无主的流浪动物,司有年一边说着一边唰唰开单子:“小刘,这些药先去准备,高姐,你先把狗毛剃了,外伤得赶紧处理一下。” “哎,好。”护理员高姐正拿浸满碘伏的纱布团利索地往大狗的伤口上按着,回头应了一声。 灰狗被抬上CT扫描台的时候估计疼了,也有点受惊,司有年帮小刘穿好铅衣,回过头来伸手在它脑袋上摸了两把,轻声说:“忍着点,我看看你骨头内脏的情况。”小刘过来想把垫在它身下的陈述的外套扯走,一直隐忍的灰狗却突然抬起爪子按住,嘴里发出“呜呜”的警告声。 小刘吓了一跳,缩回手看看司有年,司有年又扭头看陈述,陈述还是远远躲在门口,说:“算了,给它垫着吧。” 司有年回过头说:“那你往外拽拽,放它脑袋边上就行,不拿走。” CT结果显示几根肋骨有骨裂,内脏除肺部有挫裂伤,未见其他损伤。司有年拿着单子跟陈述边走边说:“目前看内伤就是这些,不算复杂,主要外伤太严重了,脖子,后背,四肢到处都是,有些伤口深可见骨,我初步怀疑是同类撕咬导致的,它可能遭到了其他流浪狗的围攻。” 陈述吸了口气,这也太可怜了,咬成这样。 “先住院吧,肺挫伤需要赶紧治疗,肋骨这块不需要手术,慢慢养着,等它自己愈合就行。” 俩人走到前台,陈述掏出手机,点开付款码伸过去。 司有年扭头看了看两边,低声说:“先不用,等出院结算的时候我看看需要多少,到时候找院长打完折后费用我给你担一半儿。” “你是菩萨吗?”陈述看他一眼:“一个月就那么点儿工资,全搭这上头了,我看你干的不是兽医,是慈善家吧?” “别贫,我还没说完呢。”司有年笑得有点儿温和,平时俩人互怼时他可没露出过这种表情,陈述脑子里拉响警报。 果然,司有年看着他,一副好商好量的语气:“这狗等治得差不多了,你看要不要……你先带回去……” “不可能!”陈述断然拒绝:“是你让我把它拉回来的,你要是让我养,我就立马再把它哪儿来的送回哪儿去。” 司有年急忙安抚地拍拍他肩:“你听我说听我说,它现在这样没人管,就算回头治好了,就这么大的狗,这体型,肯定也不太好找领养……” “你不是菩萨吗?你养啊!”陈述瞪着他。 司有年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不行了,我那儿四只猫,两只狗,还有一只乌龟,十几条金鱼,楼上值班室还有一只小鹦鹉呢,前些日子拉稀被主人送来,结果扔这儿就不管了,电话不接信息不回,我估计又被遗弃了,我怕家里的猫扑它,都还没敢往回带……” 陈述瞪着他,司有年叹气:“我真伺候不过来了,述儿,帮帮忙。” 陈述用坚定的沉默抗衡。 司有年眼尾一垂:“你忍心救了它,最后把它送去流浪动物收容所吗?它要真去了那儿,估计下半辈子就出不来了,没人会领养它。” “跟我有什么关系,”陈述绝情绝义:“我给它付医药费就已经很仁至义尽了,还想让我负责下半辈子,没门儿!” “那它就没人管了啊。” “没人管你让我管?你看我像那么好心的人吗?!” “你不像,”司有年语气笃定:“你就是!” “我——”陈述刚要骂,一抬头,狗被从CT室里推了出来。 一双棕灰色的狗眼一直追着陈述,被推进旁边房间处理伤口时还艰难地回过头来,挣扎着看他,陈述一瞬间心揪了一下。 他顿了顿,两手揣兜,慢吞吞晃了过去。 诊室是一扇大玻璃门,两个护士在给大狗清创消毒,它身上的毛被剃得坑坑洼洼,这秃一块那秃一块,大团的消毒棉球蘸着碘伏湿淋淋地按在伤口上,灰狗有气无力龇了龇牙,但并未挣扎。护士也没想到这大家伙这么能忍,一时间也心疼得不行,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嘴里不停地安抚着。 陈述站在门口往里望着,司有年在他旁边说:“你跟它有缘,述儿。” 陈述说:“滚蛋。” 司有年说:“荒郊野岭人迹罕至,偏偏它命悬一线的时候就被你给碰上了,你说你不是来救它命的是什么?” 陈述说:“你才跟狗有缘。” 司有年点点头:“那也确实。” 陈述不想说话了。 司有年又说:“而且你那么怕狗,路上碰见个巴掌大的小狗你都绕着走,这次居然挺身而出,舍身相救,侠肝义胆……” 陈述快被他气笑了,忍不住骂道:“行了我求你快闭上嘴吧……” 他声音有点大,里面灰狗听见了,又抬头望了过来。 护士正小心翼翼给它缝合,虽然会给一点浸润麻醉,依然会有痛感。 但那双眼里神色平静,完全看不出正在忍痛,它就那么看着陈述,看得陈述心慢慢悬了起来。 悬着,又好像坠着什么,那感觉说不清道不明,陈述就是觉得…… 好像甩不脱了……
第3章 想打人,也想打狗。 面包车得先开回汽配城去,然后换回自己那辆老大众。 陈述跟他的老板老徐关系很铁,俩人认识很多年了,老徐的店面在汽配城算是最大的,有自己的库房,虽然店里也雇了旁人,但平时进货出货管账什么的杂七杂八的事儿都是陈述在管。 老徐是个不爱操心的,他开店甚至不管挣不挣钱,陈述每次店里有什么事儿找他他就一句话:“你看着弄,不用给我说。” 陈述哭笑不得:“我卷账跑了啊?” 老徐说:“嗯嗯,你卷吧,跑你的。” 陈述是真服气,对老徐也是真没二心。也就因为俩人关系到了这份儿上,老徐第好几次又跟他说中午有局,他推脱有事儿的时候,老徐一手盘着串儿,一手把着他车门顶子不让走,非要他说出个什么事儿不可。 “除非你处对象儿了,要不然我不信。”老徐眯着眼。 陈述靠在椅背上笑:“我说我处对象儿了你就信啊哥?” 老徐想了想,那确实更不能信了。 陈述这人,这么些年说实在的,就老徐冷眼看着,总觉得他跟周围的年轻人不一样,追根究底也说不出来到底怎么个不一样,反正就年纪轻轻的,身上总有股死气沉沉的感觉,无欲无求。钱也没见他多看重,朋友啊亲戚啊也没见过他走动,逢年过节从不请假,别人回家他值班,开着一辆老大众自由来自由去,看着跟谁都挺好,有说有笑有来有往,但也跟谁都不亲。老徐把他当亲兄弟,他也是该怎么是怎么,也没多上赶着,老徐有时候开玩笑骂他怎么看着比自己这个老板还端架儿呢。 说起亲兄弟这个情分的来源,是当年这个汽配城刚建起来的时候,跟所在的拆迁村子村民有利益纠纷,于是就有人纠结成团伙,挨个店铺上门要钱,不给钱就搬货。那一回老徐不在,陈述一个人打三四个,事后警察取证的时候,老徐看着监控里陈述一脸血,拎着一根撬棍指着对方说:“今天谁他妈能从我哥店里拿走一颗螺丝钉,我陈述俩字倒过来写。” 老徐后来叹气:“给就给了呗,犯不着动手,弄这一身伤。” 陈述说:“你在你给,我不管,你不在,从我手里丢了东西算怎么回事儿?” 老徐拍拍他肩:“以后你跟着我一天,我绝不亏待你。” 陈述脑袋上包着纱布,叼了根烟在医院小花园的长椅上靠着,没吭声。 老徐说:“咋你还不乐意啊?你那一声哥叫出来,我能不应着吗?” 陈述笑笑,就等于应了。 能天天没事儿叫得动陈述的人,老徐想来想去也就是个司有年了,这是他唯一认识的跟陈述关系近的朋友,但哪怕就这么个难能可贵的朋友,当初因为养猫养狗,陈述一烦,直接就从合租的房子里搬走了,这人就这么个脾气,谁都拿他没辙。 “是司有年叫你么?”老徐问。 陈述说:“嗯。” “老叫你干嘛?啥事儿这一天天的没个完。” “打针。” “谁打针?”老徐手里的串儿转得“哗哗”响。 “一个狗……” 司有年是宠物医生老徐知道,给狗打针也没什么稀奇的,但他一时间没听懂:“他给狗打针,还得叫你去天天守着?” 陈述叹气,可不就是天天守着么。 他天天被司有年电话追着叫过去,宠物医院二楼一个房间里有个巨大的笼子,他在笼子前放张椅子,往里一坐,然后就开始跟趴在里面的灰狗大眼瞪小眼。 灰狗浑身上下缠得跟个木乃伊似的,头几天趴那动不了,司有年为了给它维持体温还在旁边开了个小太阳,后来稍微恢复了点力气,就总贴着笼子趴着,好像就为了靠陈述近点儿。陈述不愿意靠它近,这狗给他添了不少麻烦,又费时间又费钱,他看这狗不顺眼,只是碍于司有年的淫威,他一肚子不满也不好说什么。 “你低头看看,你看看你趴哪儿呢?”陈述说。 灰狗低头看了眼,又抬头看他。 “你身子底下垫窝那衣服,是我的,我好好一件外套,给你个臭狗絮了窝了,还不让拿出来,你脸是不是挺大?” 狗不吭声,鼻子在身下的外套上嗅了嗅,然后把宽大的嘴巴子搭在上面,一脸平静。 陈述说:“你知道你花我多少钱吗?你这条命能碰见我够幸运的,但我就不那么幸运了,平白无故给自己添这么多事儿。” 陈述越想越不爽,狗就看着他一个人在那叨叨,看得很认真。 陈述问:“你是什么品种?哈士奇吗?还是阿拉斯加?” 狗鼻子里轻轻喷了股气,似乎表示不屑,但陈述能想出来的差不多也就那么几个品种,别的他也不认识。 两双眼睛互看半天,陈述有点无聊了,低头开始看手机,灰狗趴那儿继续看他。 这氛围太安宁了,窗外那棵大树枝叶已经稀疏泛黄,阳光透过斑驳的枝丫照进来,落在一人一狗身上,让人都忍不住生出点岁月静好的意味来。 司有年端着狗盆一推门,看见这一幕,忍不住笑:“哟,这不挺温馨的吗?” 陈述头都不抬,说:“滚蛋……” 灰狗看见伙食来了,撑起身子。 司有年打开笼子把盆放进去,陈述立即起身往旁边退了两步,直到司有年把门关上,心才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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