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木过于枝繁叶茂,浓密的枝叶相互交织,仿佛织就了一张巨大的绿色天网,本就快落下的微弱太阳光根本无法穿透这层层叠叠的屏障照射进来。 身后只有风吹得树叶哗哗响的声音,吹得人背后冷飕飕的,众人不自觉地加快了一些步子。 只是他们还未找到那荒村,天就已经迅速地黑了下来,仿佛被一只巨大的黑色幕布瞬间笼罩。雾也慢慢涨了上来,如同白色的幽灵悄然蔓延,即使人就在自己身边,也要凑近了才能勉强看到彼此模糊的轮廓。 晒干的树叶在脚下发出清脆的声响,那声音在寂静的林中格外清晰。雾虽然挡住了视线让人无法看清,但至少还能依靠这声音来判断彼此的位置。 可童怀不知道走了多久,才突然惊觉身边居然什么声音也没有了。四周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自己。 “房冥?”童怀声音在这寂静的林中显得格外突兀。 “满白?苍年”他又提高了音量,试图得到回应,然而回答他的只有自己声音的回音。 “齐雨,站渺?” 接连喊了几个人的名字,声音在雾气中消散,却没有任何回应。 回应他的是一阵银铃般的少女笑声,那笑声清脆却又带着说不出的诡异,在雾气中回荡。与此同时,还有一阵咚咚咚的闷声传来,仿佛是有人在沉重地敲击着什么。 童怀突然被人拉住了手,那一瞬间,他的心脏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吓得他下意识地用力一甩,却没能甩开。 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说:“阿怀,小心一点。” 童怀问:“你也听到了?” 他只得到了旁边人“嗯”的了一声回答。 没一会儿,那笑声离他们越来越近,除此之外,跟着出现凑近的还有两排幽幽的光。 幽光走近,里面的人全是清一色的女性,都穿着花草虫鱼绣式的麻衣,花布上身,青布裹脚。头顶上是和白天看到的三面佛一样都顶着一个鼓,边跳边击鼓,动作看似凌乱其实整齐划一。每个人都吵吵闹闹的一齐走着,那场景既热闹又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异。 童怀正满心疑惑,猝不及防间,被房冥直接塞了一个东西到他嘴边。 房冥道:“吃了它,掩盖人气,以免被发现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就着房冥的手将那东西吞了下去。味道有点熟悉,仔细一琢磨,像是之前他们遇到尸体油时房冥给他的隔绝气味的药丸,带着一股奇异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两人默默跟在这群少女身后,屏气凝神,细细听着她们在唱的歌。 “换生换生,我要百岁,借命借命,我要不老。” 站在童怀前面的一个女鬼突然说道:“我这次一定要找到一个命长一点的。” 另一个鬼应道:“你不是刚和一个人换生吗?怎么又要找?” 女鬼懊恼地说:“别说了,找了一个短命鬼,害得我比之前命还缩短了几十年,这次我一定要找一个命长一点的。” 另外那女鬼道:“那我要找一个命好一点的,上次我找的命倒是长了,就是命格不好,害得我三十年都招不到阳桃花,寂寞死我了。” 又一女鬼说:“别急,等到采花山时你想找个什么样的没有,到时候上了婚楼,你爱和人翻云覆雨个几天几夜都行。” 说完调笑的话,那女鬼开心地桀桀桀笑了起来。 前面换生的事童怀自己在心里脑补了个大概,可后面怎么又跳到了什么洞房花烛的事来,听得童怀心中又好气又好笑,还带着几分羞赧。 房冥小声凑到他耳边,喊道:“阿怀。” “怎么了?” 房冥拉着他的手,冰凉的嘴唇凑到他耳边,仿佛要贴上去一般,轻声戏谑地说道:“上次我们看过了葬礼,这次要看婚礼了。” 耳边的人说话的气息吹得他耳朵一阵酥痒,童怀缩了缩脖子,赶忙躲离房冥。 跳着击鼓的女鬼们突然停了下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们两个人。 两人数鬼就这样僵持着对视了十几秒,在童怀以为他们被发现了要被抓走时,一个女鬼突然揶揄地笑道:“真是新奇,今年居然有荷生,还是两个。” 另一个女鬼就不那么客气了,双手叉腰,如临大敌般地看着他们,厉声道:“你们两个大男人怎地还做出和我们几个弱女子抢人的勾当来?” 童怀和房冥一脸茫然:“?” 房冥突然摆出一副死皮赖脸的笑来,说道:“各位好姐姐,这我们抢你什么了?” 那女鬼直接被噎住了,气得直跺脚,说道:“你……你……”指着房冥说了半天,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另一个女鬼连忙拉住了她,赔笑着说:“两位别介意,我们也是许久未见过男人了。你们同去的话结个伴也是好的。只是你们为何不带花鼓呀,这不去了也是白去吗?” 房冥脸不红心不跳,一脸惋惜地顶着苦大仇深的脸哀嚎道:“你瞧我们两个这记性,忘带鼓了,可是我们都来到这里了。姐姐你说这鼓忘带了会怎么样?” 童怀突然看向房冥,想笑又憋住了,只能低头配合房冥,装作伤心的模样,不能打破房冥想要套话的计划。 女鬼一听上了钩,真以为遇到了两位忘带鼓的荷生,好心道:“没了鼓你怎么召唤尽阴仙来给你换生,换不了生你怎么参加采花山。我带了一个,给你们吧。” 童怀反问:“一定要有鼓才能换生吗?” 刚刚对他们脸色不是很好的女鬼说:“当然,没鼓你都进不了交崖泽,你怎么换生。我也带了两个鼓,给你们一个。” 看来是他们功课做少了,想进交崖泽居然还需要这花鼓才行。 童怀接过鼓,轻轻敲了敲,耳边顿时响起欢天喜地、热闹非凡的嘈杂声。鼓声一熄,什么声音也没了。他顿时不敢再敲,乖乖跟着众鬼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一阵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是肉香味。童怀下意识地抬眼望去,眼前赫然出现一座陡峭的山崖,山崖之下,在这幽深的深山老林之中,居然有一片花开得正好的荷塘。那粉嫩的荷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荷叶田田,层层叠叠,绿波荡漾。 荷塘旁边,是一座繁华的古市,热闹非凡,琵琶曲,笛声萧声琴声相辉相映。无数白灯笼高高悬挂,将整个街市照得如同白昼。街道上人头攒动,鬼影憧憧,有身形扭曲的恶鬼,有面容惨白的幽魂,还有张牙舞爪的怪物。他们或大声谈笑,或高声叫卖,或纵情歌舞。 一个贪吃鬼正在那里边转着烤串边哼歌起舞,而木签上是一个已经开始腐烂生蛆的尸体,应该是从哪个土葬坑里挖来的,边烤还边掉下来白色蠕动着的蛆,掉进火力滋滋滋的响。贪吃鬼看不见那蛆一样贪婪的留着口水等着吃烤人肉。 童怀看得一阵反胃,捂着嘴就要当场呕出来,贪吃鬼撕下来一条胳膊丢到他怀里,说:“饿死鬼吃吧。” 他根本没接住那胳膊,连忙摆摆手拒绝,然后赶紧离开,他在看下去真要吐了。 一女鬼突然大声喊道:“鼓起!” 刚刚和他们一起的几个女鬼,顿时敲响花鼓,鼓声急促而有力,在夜空中回荡。 她们边敲边跳,向着古城中一座高耸的塔欢快地跳去。 万鬼狂欢,必死数人。 童怀走近看,才发现这塔就是一个巨大的神龛,里面供奉着一个三米高的三面佛坐像,塔顶放着一个大鼓,塔身是由无数人骨堆砌而成的,有的上面还带着鲜红血肉,是刚刚被剥皮刮肉取下来的。 塔周围,无数恶鬼虔诚跪地祈祷。 神龛上那大鼓无人敲击,却自己剧烈地响了起来,“咚!咚!咚!” 那些跪地的恶鬼们异口同声,大声地喊道:“生命之火,交肩而燃,以他之命,续我之生,换生借命,得无尽寿数。” 这声音犹如滚滚惊雷,在山崖下轰然回荡。无数恶鬼的呼喊汇聚在一起,形成一股强大的声浪,冲破云霄,震碎天地。声音在山谷中来回激荡,碰撞在石壁上,又反弹回来,层层叠加,愈发震耳欲聋。 随着那大鼓的声音一声声响起,森林中稀稀疏疏地传来阵阵声响,那声音沉闷而沉重,仿佛大地深处的回响,和鼓声遥相呼应。 林中突然出现了十来个人,各个面容阴黑,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鬼气,让人不寒而栗。每个人的双手都紧紧抬着一盆不知所谓的东西。 定睛一看,居然是盆栽! 童怀难以置信地惊叹道:“抱个盆栽做什么?这就是一个大型鬼市,人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他想要冲过去救人,房冥却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将下巴重重地搁在他的肩膀上,脸上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地说道:“先看看,我感觉这可不是鬼找人,而是人主动找鬼呀。” 童怀转头看向房冥,只见他脸上那笑容并非平日里常见的温和微笑,而是充满了嘲讽与不屑,仿佛洞悉了一切。 在看那些人,他们正一步一跪一磕头,动作迟缓却又无比坚定,缓缓朝着神龛的方向跪拜而去。额头因为不停地跪拜,皮肉已经破烂不堪,血迹和不知是灰尘还是其他什么秽物混合在一起,呈现出又红又发黑的颜色,看上去就像是腐烂的肉块。 房冥笑道:“他们这是在求鬼,可不是鬼要伤他们。” 童怀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那几个人一直跪到了神龛跟前,尽管被恶鬼那惨白如纸的面容吓得浑身颤抖,却依旧没有起身,依旧固执而又虔诚地坚持跪在那里。 要知道,通常只有鬼找人的份儿,哪有人主动找鬼的道理。 童怀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心中的冲动也被理智压制住,不再急于去救人。 他道:“交崖泽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涉足的地方,瞧这群人的架势,不仅是自己主动找来的,而且显然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他们居然能如此虔诚,不惜一路跪拜而来,简直就是在自寻死路。” 房冥却不依不饶,用脸不停地蹭着童怀的脸,带着几分调侃地问道:“真的不救了吗?” 童怀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们现在还在外面,你别黏黏糊糊的!” 把人推开后,他继续道:“扶三曾和我说过,交崖泽是个三不管地带,这里人妖鬼神的交易不是我们能够插手的,我们一是来找人,二是来寻法器,不能打草惊蛇。先看看情况再说,如果他们还想活,那就去救。倘若他们是因为贪心不足而自寻死路,那我们也没必要浪费体力去救一群一心求死的人。” “那就权当看一场惊心动魄的戏码喽~”说完房冥搂着童怀的手又紧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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