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卫年会生气,他在真实情感地认为季序在嘲讽他。 事实上季序并没有,他才知道这件事,后一句阴阳怪气的称赞才是嘲讽,但卫年没有回话,他早已认定季序毫无对甲方的尊重,敬业爱岗又怎样,甲乙方的地位在季序这里是颠倒过来的。 于是卫年哼了声,舒舒服服地蜗居在单人沙发里,留下房主人坐在唯一能坐的电脑椅上,动也不肯动。 季序可没想过还有客人,模拟器复刻过来的是他在学校里的单人宿舍,众所周知大学生非常有边界感,普遍不记得同班同学,更别提季序的不少同学早就毕业实习去了,索性他的冰箱里还有些没吃的零食,也被复制过来,季序还看见了奶糖,他打开过,是普普通通的糖果,没有奇怪的夹心。 “公平交易,季序。”卫年撬开拉环,送完钥匙的他了却一大心事,在短暂的衡量中,他识时务地重新扬起笑脸,“我把钥匙给你了,你多少也提供点帮助。” 不好意思,提供不了一点。 先不提里面的逻辑陷阱,季序十五分钟前刚知道关押他们的监狱叫什么名。 但话不能这么说,季序给自己换了个稳操胜券的姿势,一只腿叠在另条腿上面,看上去就好像他跟这个世界打的交道超过四十分钟一样,“不如你们先付定金。” 季序指出盲点:“别忘了,就因为你们没法付我定金,才询问我的意愿,用其他东西当定金。” 在他们两个中间的茶几上,铁质钥匙如此的普通,又锈迹斑斑。 就算有人能复刻出钥匙的槽痕,也会被里面隐藏的身份识别打个措手不及,看得出来,危地监狱的防守并不严格,真想跑这群人迟早能想到办法,但它另辟蹊径,做了个剑走偏锋的管控方式,让监狱变得名副其实,成为一个稍不注意就会导向生死攸关处境的‘危地’。 卫年叹了口气,攥着咖啡一饮而尽,刚才的逻辑陷阱失败了很正常,要是成功了才让他觉得奇怪。 但人总要尝试一下,万一呢。 现在这个万一也没了,卫年舔了舔嘴唇,他略带紧张地说:“至少给点小小的希望,你是不知道我们前几天在馒头里吃到一张‘要不要劫狱服务?’的纸条有多心惊胆战,差点以为有人想陷害我,害我被关禁闭——算了,略过这些没用的心路历程。” 卫年在不要脸和留点脸面中选择了后者,他微微干咳了几声,“总之感谢你给我们送来的单向通讯器,不指望跟这个一样高端,至少给我们个准确时间,大家也好配合你逃狱。” 季序丝毫不客气,“明天再告诉你,在那之前,我需要危地监狱的全部信息,包括但不限于它的运转方式,人员分成,作息时间,巡逻情况,防守设备。” “你不知道?”卫年诧异地挑眉,说完自己否认了起来,“不对,你不可能不知道,你应该是没详细调查。” 卫年啧了声,用自以为季序听不见,实际上季序听得清清楚楚的小声嘀咕着,“真是的,不就是没钱付款吗,也不至于这么敷衍我们的业务吧。” 季序:“毕竟你们是十个人的大单子,我可承担不起资金链断裂的代价。” “……”完全没想到当事人听见的卫年哽了下,他差点忘记之前在车上说过的话了,凭着在监狱里锻炼出来的脸皮,他硬是当做没听见这句嘲讽,跟刚才与季序呛声的勇敢判若两人,他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站了起来。 “我得走了,还剩下半小时就到四点,信号发射前五分钟有一个换班漏洞,我得趁这个机会遛回去。” 季序压了压手势:“不急,先说说你是怎么出来的。” 换班漏洞在信号发射前五分钟才有,这说明卫年逃出来的方法是另一种,不然他刚出来五分钟就死了。 “嗯?他们没人告诉你?算了我明白了,他们以为我会说,一群蠢货,就不能告诉我你们之间的谈话内容吗。” 卫年骂了几句队友,在狭小的单人宿舍踱着步子,“我不知道该怎么总结,但狱里待久的老人都知道,其实危地监狱的名字是写实的,地底有天然洞穴,有塌陷风险,后来被监狱长加固过,不过工人被当时狱里的罪犯收买,保留了一个通道口,而监狱长也故意放任漏洞让人逃出去。” “宽出严进?” “对,这个方法只能出去,想回来蹭信号源要用其他方法。” 季序总结:“所以那几个收买工人的家伙根本不知道自己心脏里有炸药,也不清楚他们能逃出来是监狱长在放任,希望他们离开监狱的下一步不是买屏蔽仪。” 卫年面色古怪,“哈,你还真猜对了!炸弹的威力不大,拿在手里也只会炸伤手指,跟普通爆竹差不多,但紧贴着心脏,砰的一下,用监狱长的原话:除了吓到逃犯周围的无辜路人,安全无危害。”
第49章 听了一耳朵监狱长把人直送地狱的冷笑话,季序总算放卫年离开,此时距离四点还剩二十分钟,但危地监狱在郊区最西边,从季序的落脚点过去,至少得横穿一整座城市,卫年走路过去要走两个多小时。 于是,不到五分钟左右,激烈的拍门声响起,卫年厚着脸皮跑回来扒拉着门哀嚎:“借点车费啊,老板!老板!你也不忍心看我死在路上当烟花吧。” 有些人,不仅付不起服务费的定金,连打车费都要乙方出。 拍门声急得像个催命鬼,季序忍无可忍推开门,他靠在门框旁,镜片后面的黑色眼睛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卫年,卫年非常坦荡地掏出空荡荡的口袋给季序看,仿佛在说,我兜里的钱比不曾存在的自由都要少。 良久,季序给穷鬼甲方叫了一辆车。 临走前,卫年将剩下六发子弹的手枪给他,依依不舍地叮嘱:“我先用它抵车费,等出狱后再过来找你赎回去。” “不需要,它在我这里没有太高价值。”季序冷淡地拒绝了,“这种东西,我想要随时可以得到。” 季序不太喜欢随身携带枪支武器,他害怕日后戒不掉这个可怕的习惯,所以他往往舍弃武器的速度很快,脱手就没,只有危急关头他才会留着武器以绝后患,听上去挺麻烦,但人总要为安稳生活付出妥协,季序也一样。 卫年不知道他的想法,仍在尝试劝说:“不是我说,你的安全屋里连一个防身的棍子都没有,还是留着吧。” “能被我留下来的武器,要么射向敌人,要么送给部下。”季序直视他,平静地说,“你的枪是哪种?” 卫年猛地收声,他眯着眼睛,打量起季序没什么表情的脸,滴答滴答,针表走动的声音在寂静空气中愈发清晰,一秒一秒前进,催促着人向前。 “……” 卫年举起手,缓缓地退后几步。 他听出来季序暗含的潜台词,这提醒他了,季序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职工作者,而且众所周知,有些称呼不能随便叫出口,上一秒还死皮赖脸叫人家老板蹭车费,下一秒就差点真成了牛马给对方打工。 “别说得这么认真嘛,朋友。”卫年不再去做没必要的劝说,他将枪t放到走廊旁边年久失修的消防箱里,灰尘沾了卫年一手,他仿佛没开启过什么危险话题一样,若无其事地吹了吹掌心灰尘,打着哈哈说:“再见,我先走了,它就暂时存在走廊里,你不用管,毕竟这玩意带不回监狱。” 说完,卫年一溜烟跑了,他下了楼打开车门,赶紧弯腰钻进去,出租车跟被狗追似的飞快跑远。 季序关上门,回到电脑桌前,开始调查危地监狱的地形。 近段时间还好,前几年经常有住在西郊附近的居民,陆陆续续地投诉监狱底下的地形不稳,这片地壳原本就只能勉强修建正常建筑,但随着囚犯和监狱两方经年累月的斗争,危地监狱不停地更新换代,越升级越沉重,最后压得地面时不时坍塌。 那段时间住在西边郊区的人总能忽然感觉,地面莫名一震,紧接着救护车拉着灯和铃声开过来,拉上几个胳膊和腿夹着夹板的倒霉蛋离开,过段时间再拉回来。 危地监狱的人都是终身监禁,他们从生到死都没办法离开。 或许是情怀在作祟,亦或者是预算不够,总之监狱没有搬走,他们顶着居民雪花似洋洋洒洒飘过来的投诉信屹然不动,反而选择注浆加固打钢筋,不过为了保证不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再加上给地底改造延长使用寿命,他们连下水道都没敢挖,而是换成半米宽的人造管道。 排水管每隔五十米有一个网格隔断,空隙十厘米大,上面有检测装备,被剪断会报警,排水管就光明正大埋在地下不深的位置,犯人走在地面上,甚至能听见污水哗啦啦流淌排出的动静。 下午五点钟左右,卫年将整理好的信息资料打包发过来。 按照监狱的作息表,犯人要在一点半左右起床,整理内务卫生,然后两点去工作,等到六点收工吃饭。 但今天是休息日,哪怕这座城市常年有铅灰色污染在头顶,必要的人文关怀也得展现,晒太阳和做运动的行为甚至有点符合监狱长的幽默学——无论身体多么健康长寿,也要在狱里规规矩矩地度过一生。 于是工作就换成了晒乌云以及不易受伤的竞技运动,棒球是万万不可能的,但乒乓球无所谓,塞进嘴里最多让人说不出话,球拍砸在脸上也没办法给头骨敲出个坑。 季序一边翻看文本过万有图有字的资料,一边对卫年说:“我可以告诉你们劫狱时间,一周以内,前提是你们也得付出诚意。” 卫年:“什么?” 季序寸步不让:“我不信你们十个人凑不出一条渠道,解冻你们的银行卡,没有公司愿意做白工。” 卫年愤怒回道:“该死的!你公司只有你自己,就不能放过那几十万的定金的话题吗!” 季序脾气好地回答,“你也说了是几十万。”他将手机备忘录里的银行卡号复制过去,看似好心地给出第二种选择,“当然,不解冻也行,记得将钱打进这个卡里,不忘了算上你的两次车费。” “铁公鸡!抠门鬼!” 卫年气得无能狂怒,他搜刮出满肚子的骂称发过去,又怕说狠了季序直接消失不见,忍到最后更气了,如果现在还在监狱外面,他大概在举枪乱射发泄怒火。 但现在他只能走来走去缓解压力,在卫年附近,还有几个陌生人,他们全是买了季序的劫狱服务的客户。大家占据一间乒乓球场,其中有两个人拍来拍去制造动静,另一个人站在门外观察狱卒,卫年负责联络,剩下的当气氛组适时提供意见。 听完卫年的转述,打乒乓球的魏鸿活动手腕肩膀,脸上带着愁容:“咱们的通讯器只能单向联络c,别说找帮手了,半夜找你们聊天解闷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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