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擂攻擂,这些弟子轮番上去,互相切磋,点到即止。 由于是在整个仙盟的眼皮子底下,所以上去的弟子无不是使尽了浑身解数,意图证明自己,以在下一个百年间拼一个好的资源。 不能动。 谢流光抬了抬眼,看着第一个站上场的通天宗年轻弟子。 自己认得的,曲一啸,大乘观象之境,从前跟自己关系还算要好,小乘时就认识,几乎同时升上大乘境,总是在一起。 而后在自己从宗门内出逃之时,协助旁人把自己一起捉拿回去。 那时他才明白,原来此人一直是被派到自己身边监视自己的,曾经的友好,曾经的交心,无一不是为了把他稳住,拴住,控制住而进行的。 他冷眼看着,曲一啸使枪,他对其枪法早烂熟于心,一百多年也没什么长进,还是原来的样子。 几场切磋同时进行着,修为差不多才会缠斗,有时修为差距过大,只消片倾就结束了战斗。 谢流光坐在原地,手腕上的镯子被他转得要抛光,才勉强依旧坐在了原地,没有冲上去便对曲一啸出剑。 直到曲一啸终于被击败了下去,守擂的换成了山海宗的一位弟子。 又几场,原本端坐于座位上的许承天站了起来。 谢流光的动作一下子停了,他几乎下意识把手从镯子上放了下来,摸上手指上的指环,只需要一念之间他就可以取出剑。 手腕上的镯子烫得吓人,要把他的皮肤都灼伤,他手里捏着指环,一动不动,看着许承天一步一步走到擂台上,对上山海宗的弟子。 不急。 谢流光捏着指环,焦虑地把它抠来抠去,身上的灵力隐隐有一丝震颤,几乎要不能维持在元婴之境。 不急。 谢流光告诉自己,要去看许承天的剑术,要看他究竟是何种实力,才好去杀他。 要看清楚,他究竟是何种的实力。 于是他静静看,许承天自出场之时周身便响起了一阵捧场的欢呼,许承天站上擂台,微微一笑,伸手便召出了剑。 剑名通天。 自己的剑。 谢流光狠狠看着,手指捏得手上的指环几乎要变形。 而擂台之上,许承天也开始动手,那山海宗的弟子修为乃渡劫前期,自然也不甘示弱,剑光飞舞,谢流光看得清楚,许承天的道袍上有极强阵法的加持,就连这渡劫的弟子使剑也划不开半点。 随着擂台之上双方比试得愈烈,劲风也愈发强烈,他们身下的擂台浮现起阵法的光,把他们的招式都圈在擂台之中,没有波及到在一旁看着的观众。 渡劫巅峰,去打一个渡劫前期,竟然也要缠斗,甚至于还得依赖道袍之上的阵法。 谢流光轻嗤了一声。 而后许承天挥剑,剑通天地,抬手便将那山海宗的弟子打出了擂台之外。 热烈的欢呼赢了上来,座在主座的谢鸿影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对上许承天的目光,笑得无比柔和:“做得好。” 而后许承天在原地一抱拳,声音朗朗:“可还有人要来挑战?” 成败在此一举。 谢流光垂眼,低声说:“前辈,我去了。” 他自然等不到墨山闲的回答,于是他只深吸一口气,从原地站了起来,迎上所有人的目光,一步一步要踏上擂台。 “我来一试。” 他说。
第15章 一介散修,竟然要挑战通天宗大师兄许承天。 众人看向谢流光,顿时之间议论纷纷,仔细一看,这人竟然还只有元婴的修为,竟然还敢走上擂台。 许承天看着他,眉宇之间两分轻视,但仍抱了拳,对他道:“这位道友,你我之间修为差距过大,恐是没什么悬念……” 话音未落,谢流光在他对面站定,脚步落下,属于渡劫期的威压就这样溢了出来。 众人皆惊,从大乘迈向渡劫是一道大坎,多少人丧生在了渡劫的雷劫之下,而世间仅存的渡劫转圣屈指可数,这个人并未在仙盟登记,又怎会是有渡劫转圣之能? 许承天亦是面色凝重了起来,不着痕迹地看了谢鸿影一眼。 谢鸿影微微皱眉,摸不清这人的来头,但既然已经站上擂台,此时若是让他下去,只会让许承天落下一个不敢应战的名头。 反正自己在这里,总不可能出什么岔子。 于是谢鸿影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许承天便放下了手,通天剑握在了手上:“既然这位道友执意要上来,那便比试一场罢。” 谢流光不答,手掌一翻,斩天便化作剑被他拿在手上。 九品剑,光华流转,众人又是一惊,现今世上现存的九品法器都有记录,这剑柄盘龙,却是从未见过的样式。 许承天的面色愈发难看,摸不清谢流光的底细,却只能迎战,对他太不利。 但他应承的话既已出手,便不能再随意反悔。 而后一声钟响,比试开始,谢流光提着剑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铮”地一声,劲风呼啸,他的剑对上了许承天的剑,斩天对通天,九品剑对九品剑。 都是自己的剑。 谢流光漠然想,面上却振奋得露出了笑,对上许承天的视线,眼瞳之中隐隐泛红。 杀气反噬,心魔缠身,眼中带血。 许承天一惊,愕道:“你——” 谢流光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手腕一翻,斩天剑便再次擦着他的衣袍割去。 许承天翻身抬手,衣袖随之翻飞,堪堪挡下。 然而他那带着阵法的衣袍却在刚刚的那一剑中被割破了一个口。 谢鸿影面色微凝,叫过了身旁的人,叫其去仔细查查这散修的底细,自己则密切关注着擂台,以便发生任何事自己都能及时动手。 台下的人也纷纷开始议论起来,这二人比试,许承天竟是在这片刻的交锋之中并未占据上风,而隐隐有技不如人之感。 可那散修只是渡劫前期。 “许承天。” 谢流光退后一步,轻轻叫道,看着面前的许承天握着剑摆出守势,并未急于进攻。 他视线落在许承天手里握着的通天剑上,三分看轻:“通天好用么?” “什么?”许承天不解,手中的剑已经使了百余年,早已缔结本命约。 “因为……”谢流光抬起剑,一剑通天,一剑开万世,而后扫起剑直直就向许承天刺去。 一剑斩天。 “这是我的剑啊!” 这一剑带了千钧的力量,破空作响,剑啸如虹,剑气为刃,他直视着许承天眼里带着杀意和恨意,要把这个夺了自己数不尽的一切的人给直接绞杀了个干净。 杀意太大,许承天还未从他的话语中反应过来,就见他面上的人皮面具破裂,露出的是一张他怎么也无法忘怀的面容,他剑在手上但当刻便忘了抵挡,眼睁睁看着谢流光手里握着那从未见过的九品剑就直直迎头向他劈了来。 谢流光。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然而谢流光的剑却并未落到他的头上,一声脆响,谢流光手里的剑撞上了一把刀,刀锋极利顷刻便挡下了谢流光的动作。 谢流光扫过站在高台之上的谢鸿影一眼,他此时亦是已经站了起来,而这把擅自进入擂台的刀竟妄自动了起来,一转卸掉了谢流光的力,转而又向谢流光劈去。 “谢鸿影!”谢流光叫道,侧身躲过了那刀,刀极快又向自己劈来。 谢鸿影面色沉沉,摸不清这里的人到底是谢流光又或别的什么,但许承天性命攸关是肯定,他当即朗声开口以便抢占先机:“谢流光!你夺人根骨,被打入万鬼渊,如今又回来,还想再残害他一次么?” “我残害他?”谢流光兀地笑了,没来得及把剑刺进许承天的身体却被谢鸿影的刀给拦下,褪羽化神的刀自然出神入化,至亲手里最为锋利的武器第二次对准自己,他笑出了声。 擂台之下的人也是在看到谢流光的脸的那一瞬间便掀起了一阵哗然,三次仙盟宴的魁首,众人自然对他印象深刻。而谢流光跌入万鬼渊的事情在场众人也皆有所耳闻,而万鬼渊内无人能生还亦是所有人的共识。 但此时他们都不约而同想起了斩山宗的人说的话。 万鬼渊闹出的动静…… 只怕说的就是谢流光从里面出来的动静。 可万鬼渊分明是生生堆积了所有冤魂煞鬼的地方,所有人进入其中都会被撕个粉碎,这是仙界万年来的共识,谢流光究竟有何种能耐,能从其中出来? 谢流光挥剑架起刀,渡劫的灵力顷刻碾压了出来,以杀入道,他的眼瞳瞬间被染成了红:“到底是谁残害谁?谢鸿影,我自幼在凡间流浪,是你把我带回了通天宗,第一次测灵根我便是极品,哪有什么根骨变化一说?” 他声音朗朗,面上一片癫狂但话语清晰,要在这万人聚集的仙盟宴上对着所有人都交代清楚:“三百岁修道,我日日夜夜历经千辛万苦才爬上大乘,师父和你口口声声为了我好,从不肯给我一枚丹药,也未曾给我一把法器,我的本命剑通天是我自己闯入万剑阵,九死一生生生夺回来的,是我自己去契约回来的,而你们只需轻轻诬蔑我,就可以把这剑送给那许承天,当作从他的本命剑,我为何不恨?” 修仙路坎坷,如有一千阶陡峭的台阶。 谢流光自沼泽泥地伊始,一阶一阶往上,步步带血,步步都是艰辛。 而当年那许承天站在第九百阶台阶上俯视他,要抽他的骨,扒他的筋,要他把几百年辛苦化作乌有,去送许承天成仙。 如何能不恨。 他的剑就如是招架上了谢鸿影的刀,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他翻手便取出了自鬼市拿到的七品短刃,顷刻之间便是转身,直直就朝愣在一旁的许承天刺去。 一心做二用,他一面招架着谢鸿影一面往许承天身上刺,这刀被许承天以极快的反应接了下来,然而他不顾通天剑的剑气,就这样迎着剑锋把短刀往许承天的胸口刺了进去。 在自己手上被握了两百年的剑就这样划开了他手上的皮肉,然而他面上带着兴奋的笑,手上短刀划开许承天的道袍就要去割开他的皮肉,刺破他的护体灵气,刺进他的心肺。 “夺我的骨,断我的筋,耗尽力气诬蔑我来给你正名,把我打入万劫不复以便你能好好的站出来,取代我拼了数百年的位置,许承天——” 他直视着许承天的眼睛,这双眼睛里此时带着无与伦比的恐惧与不可置信,自他露出面容就再未说过一个字,明明应该是端正甚至于千娇百媚的脸上尽是丑态,谢流光嗤嗤地笑。 而谢鸿影终于坐不住,无法再只是轻飘飘操控着自己的刀,化神期的威压顷刻释放了出来,就要伸手使出力去救下许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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