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片后,乌漆眼眸流露出揶揄意味,他调侃地捏了捏祁绚的脸: “也就是说,现在银月上下都把你当成救世主,希望你赶紧继位?” 也不知是被掐出来的还是窘迫的,那张冰雪般白净的面颊一红,祁绚不自在地嘟哝:“差不多吧……总之,传得很夸张。” “原来如此。”温子曳点点头,“祁零和祁斌呢,他们对此没有意见?” “他们……”提到这个,祁绚不禁无奈。 何止没有意见,这些传闻背后甚至有他们在推波助澜。 “大姐说她现在已经是雪姨的契约兽了,按照之前的约定,没有人身自由,以后要跟争渡一起离开,当不了新王。” “至于大哥,他很不服气地对我喊了句‘别不识好歹’,就气冲冲地离开了,后面让人带话说伤势还要继续休养,让我自己看着办。” 这也难怪。 银月已在苛政中风雨飘摇了十年,所有人都在渴求变动,渴求一个崭新的、英明的、可靠的主心骨。而祁绚的出现,正好弥补了这一缺口。 强大、仁慈、安定,又是自幼出名的聪敏过人、天赋异禀。 他的死亡是一切的开端,他的回归则为银月带来转机与希望。 单单是存在本身,祁绚就被赋予了太多传奇色彩,有什么能比一位传奇人物成为新王更振奋人心呢? 祁零也好、祁斌也罢,哪怕是在民众中本就颇有威信的戴安王妃,都无法做到这一点—— 民心所向,众望所归。 倘若最后成为狼王的是他们,可想而知会传出多少不利于统治稳定的流言,银月又需要耗费多久才能迎来和平。 温子曳看得清楚,他知道,那俩姐弟和戴安王妃只会看得比他更清楚。 不过…… “既然你母亲顶住压力给了你选择的权力,说明在她眼里,你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为了不辜负她,你必须慎重地、为自己考虑这件事。” “祁绚。”温子曳直视他的眼睛,确认地问,“你想成为银月的新王吗?” 答案毋庸置疑。 祁绚没有沉默太久,认真点了点头。 “我曾许多次后悔,后悔我明明可以做点什么,却什么也没有做,只顾及自己玩耍享乐。”他显然已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脸上仅存的犹疑随着说出的话,渐渐消失殆尽,“现在,我的国家需要我,我的臣民需要我,我的亲人需要我……我很高兴,我终于也可以为他们做点什么了。” “我不会逃避我的责任。我想带领银月走过眼前的困境。” 他的神情愈发坚定,微垂的头颅与眼睫也不闪不避地抬起,一张年轻面容闪烁着久经风霜的沉着与矜傲,“我能做到,我会做得比任何人都好!所以……” 祁绚一字一顿地说: “我要成为王。” 即便身处暗处,那双绀紫色的明亮眼瞳依旧熠熠生辉。 月华般的雪白长发自肩头流泻,凛然姿容,犹如初见,又比初见更多一分从容与笃定。 温子曳后脊升起过电般的战栗,一时看得入迷。 这块由他小心翼翼呵护、尽心尽力打磨的宝石,终于绽放出了比期望中更加璀璨的光华。他与有荣焉。 “那就去吧。”温子曳用指腹摩挲两下他的脸,松开手,露出一个浅淡笑容,“我相信你能做到,我……很期待,你当上狼王时的样子。” “少爷……” 祁绚眨眨眼,方才初具规模的威严瞬间消失。 他一把握住温子曳抽离的手,抱住他,脸埋在大少爷的颈窝里,声音闷闷的,“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温子曳抚摸他的头发。 “我喜欢你,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我以为我们会永远这样下去。”祁绚喃喃,“直到你和余少他们说出你很快就回去这句话前,我都理所当然地认为,你会留下来陪着我,一年两年,五年十年……我……” “我没有考虑你的心情。”他吸了口气,“或许是,我在潜意识里拒绝思考这个问题。对不起。” “一样的啊。”温子曳笑了,“这样的话,我也应该对你说声对不起。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觉得你一定还会跟我一起回去联邦。彼此彼此了。” 祁绚顿时将他抱得更紧,一点没有松开的意思,像在赌气。 温子曳心底酸软,语气则愈发温柔: “其实我们早就明白,银月之于你,就如同温家之于我。这是我们成为‘我们’而被赋予的责任,无法置之不理。” “我和首长商量好了,他会在南北封锁线打开一个关口,允许接我的飞船通行。那艘飞船是目前联邦速率最高的科技,大概还有十天就能到。 等到那时,我会随飞船一起回去。而你,就留在这里当你的狼王。我们……” 他平静地说到这里,脸上的微笑终于裂开一道缺口,嘴唇抖抖索索,狠狠一咬才将话续了下去: “我们……要暂且分别了。” 一直以来,他都非常害怕,害怕祁绚离开他。 温子曳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亲口说出这句话,主动做出这个决定。 心脏跳得飞快,眼前也开始晕眩。温子曳不得不扶住祁绚的肩,将头轻轻靠上去,像两只鸟儿交颈。 祁绚蹭了蹭他的脸。 “总觉得,少爷变得不太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温子曳问。 “我还以为我们会吵架。”祁绚想象道,“你会因为我的决定很不高兴,勒令我跟你一起回去,但我没有妥协,于是你以为我打算再次抛弃你……糟糕一点,可能会把你惹哭吧?我都想好怎么哄你了。” 他说着说着,自己先笑了,温子曳不满地挑起眉: “在你眼里,我就那么蛮不讲理?” “怎么会,少爷是全宇宙最讲道理的人。”祁绚一本正经,“除了某些情绪失控的时候。” 温子曳想起往日一二三事,无话反驳。 他磨了磨牙:“……那还真是抱歉了,我知道我很难缠。” “不难缠,”祁绚讨好地亲了下大少爷修长的颈侧,“明明就很可爱。” “现在我们没有了契约,又要分开不知多长时间。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舍不得,少爷,我舍不得你。”他的声线低下去,“要是闹起来,干脆把你强行留在银月好了——一瞬间,我也产生过这样恶劣的念头,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真坏啊。”温子曳轻轻说。 “少爷就不坏了吗?这回不彼此彼此了?”祁绚问,最后轻得像一声叹息。 “我们就要分开了,你真的……没有不安吗?” “……” 怎么会没有呢? 温子曳想着,揪紧了他肩头的衣服,指尖抓得布料满是褶皱。 分开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不能见面,不能说话,不能像现在一样紧紧拥抱,感受对方的触碰、温度、气息。 意味着高兴不能分享,难过不能安慰,任何想法任何情绪,都隔着遥远的星域,难以传达。 意味着早晨醒来,床头不会看见沾着露水的鲜花;疲惫时,不会品尝到奶味和甜度都正正好好的热可可;倘若难以入眠,不会得到安抚的吻,更不会有人用清澈的嗓音在耳畔哼出宁静的摇篮曲…… 光是想想,就寂寞得难以忍受。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祁绚喜欢他,温子曳已不会再质疑这一点,但人是会变的。 遭遇、经历、对事情的看法、由此产生的喜怒哀乐……如果这些都不能及时知悉,他们会不会变得越来越陌生?这种亲密无间的信任与默契,会不会被时间冲淡?到那个时候,祁绚还会继续喜欢他吗?会是和现在一样的喜欢吗? 浓郁的苦涩在胸口炸开,几乎是实质性的不安令心脏越缩越紧。 温子曳不再压抑,任由它自齿关流出。 “怎么会……没有不安?”他断断续续地说,“北星域和联邦假设的信号塔不同,今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连通讯都做不到,你懂那是什么意思吗?你会和当年一样杳无音信!” “还没分开,我就快受不了了。等你成为狼王,真的还愿意回到我身边吗?精神力恢复后,银月的王有可能委身做我的契约兽吗?如果可以,我真想罔顾你的意愿,强行把你带走。可我知道不行,你会伤心的。” “要是契约还在就好了,”温子曳忍不住想,那样一来,他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没出息,“至少我们还有斩不断的联系……” “没有契约也不要紧。”祁绚却道,“少爷,我们之间……有比契约更加无法斩断的联系。” “什么?” 温子曳目露迷茫,祁绚略略拉开两人的距离,伸手按住他的心口,又牵着温子曳的手覆上自己的胸膛。 心跳一如往昔地搏动着。 “爱。” “爱?” 这个字眼令温子曳感到恐惧。 他曾为探知徐清渡的爱上下求索,也曾被苏枝的爱困顿三年。 那种东西虚无缥缈,又比喜欢更加沉重。像是一副枷锁,一旦说出口,就会永世受困,再也没有挣脱的办法。 可即便恐惧,当他陷入祁绚明亮的眼瞳时,他依旧受到了引诱。 “你对一号说过不是吗?你爱我。”祁绚神色委屈,“难道那是随口乱说的吗?” 温子曳摇摇头。 祁绚的委屈转眼消散,眼底闪过一抹狡黠:“我不信,除非你再对我说一遍。” “我……” 很简单的三个字,只是嘴唇上下一碰,没有任何约束力。 但温子曳的嗓子不由自主开始颤抖,他庄重地、近乎肃穆地凝视对面,发誓般沉沉出声: “我爱你,祁绚。” “我也爱你,温子曳,我的少爷。” 祁绚阖上眼,“不管过去多久,不管距离有多遥远,哪怕相隔在宇宙两端,我也会一直思念你。” “这份思念将永恒贯穿我的生命,然后终有一天,把我带回你的身边。”
第207章 交易品 “……这是什么?” 温形云盯着眼前甩来的一沓文件, 神情微沉,看向来人。 三男三女,都上了一定年纪,后边还跟着几个年轻小辈, 眼熟得很。这段时间就属这群人跳得最凶, 仗着资历老、人脉深厚, 开始蠢蠢欲动。 没想到今天居然勾结在一起同时发难, 恐怕是在背后达成了某种协议。 “本季度以来温家各个行业的营收报告。” 领头的中年男人目露嘲讽, “二少爷不妨自己打开看看。” 会议室其它人的视线全部聚焦过来, 温形云皱了皱眉,迫于压力,不得不照办。 一目十行地浏览完毕,他本就预感不妙的心咯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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