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刚喝下药,还未彻底陷入梦境的米娅也被吵到了,露出了惊恐的表情,蓝宝石般的眼睛现在缩成了耳钉镶珠那般大小,手扑腾着想去拉站在一旁的爸爸。 她张着嘴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一字一句,只发出呜呜的痛苦叫喊声,给混乱的诊室增添一阵阵寒风。 空间在此扭曲拉长,这场绝顶的混乱不知道过了多久,不可名状的亵渎语调穿越时间对伊兹造成不小的精神攻击,比夏夜闷热的房间里,耳边传来的嗡嗡蚊子叫还要刺激人。 终于,在他忍不住想要飘出这个房间时,一切都停滞了—— 一切也都结束了。 不可见不可视的虚无之处被撕裂,有什么晦暗的、不明所谓的怪物应信徒之召,试图从裂缝之中出来。 率先挤出的是犹如呕吐物集合而成的污泥,从空中缝隙里缓慢溢出,受重力的影响嗒嗒地滴落地面,不久便以不符合其流体状态的速度蔓延开来。从人的鼻腔直冲天灵盖,几乎实体化的腥臭味儿无边无际地散发着。 随之出现的是以黑玛瑙般的漆黑为底色,不详的红金色不断流动其表的类人双手,它毫不留情地直接撕开了吝啬的缝隙,让其主人——那生着由脏污汇聚凝固而成的丑恶巨角的类人形怪物,落到已经被污泥染黑的地面之上。 而与此同时,大门终于受不住暴怒着的人类的摧残,在剧烈的砸门声中应声倒地,成为这场疯狂仪式里第二个牺牲者。 闯入的艾妮莎脸色苍白如墙灰,冲天的怒气在她看见诊室里的状况时迅速转变为了惊恐与崩溃,她无视了主持仪式的白大褂,无视了已经跪立地面的丈夫,更无视了从裂缝里挤出完全不符合常理的有角怪物,她现在眼里只有躺在病床上,脸色青白,眼神空洞,很明显已经失去生命的米娅。 她尖叫了起来。 · 「记忆」在这里中断了。 似乎后面的内容是「记忆」的主人也不想回忆的,亦或者凡人的「记忆」根本无法承担一个怪物的降临。 但那怪物依旧存在,在逐渐简化褪色的背景中,有角怪物看向了现在唯一没有因为「记忆」的消散而虚化的人。 伊兹依靠在离祂最远的那堵墙上,警惕地观察祂,手上解除稳固咒的样式已经做好,脑里驱逐咒的条纹也已经浮现,只待念出。 但有角怪物十分悠哉,祂的脸犹如打上一层马赛克,让人只能看到个大致轮廓,不见细节,祂闲庭漫步般穿行在污泥之中,动作诡异地犹如淌过清澈浅溪般让人感到优雅惬意,最终祂在伊兹前两步停下了,而伊兹已经快速念出驱逐咒的拗口音节了。 但下一秒,他便像被人扼住了喉咙,就算灵体状态他本该不需要呼吸,但窒息感依旧从中升起,求生的本能在尖叫,倒戈敌人反过来阻止他念出咒语。 “咳……咳咳咳” 他不得不停下念咒,猛烈地咳嗽起来,脸被那贯彻灵魂的窒息感折磨得通红,甚至无法安稳地站立在地面之上,他想消除稳固咒的效果,尽快离开此地,但手也背叛了其主人,僵硬麻木得不能屈伸。 “又是一个错误,你从来不该在明显不可为敌者前暴露自己的灵魂。”有角怪物开始说话了,但那声音不通过空气传播,而犹如炸弹般在伊兹脑里炸响。 人类的躯体如此孱弱,但再怎么无力,终究给更加弱小的灵魂以一纸屏障,毕竟没有肉//体,许多人的灵魂甚至在一瞬间就会如烟消散。 而很明显,控制一个弱小的灵魂,对外神来说甚至比控制一具躯体还要来得容易。 “你……霍勒斯……有角之人——” 即便摔坐到地上,灵魂的轻巧也发不出砰的一声,伊兹只捂着头,强行催眠自己忽略全身撕裂般的疼痛与无数负面情绪的涌动,盯着所有异常的罪魁祸首,道破了祂的身份。 他想起来了。 奈亚拉托提普的化身有角之人,巫师和狂热追求神秘知识的人经常召唤的存在。 “所以,奥森是你的……共舞者?” 当有角之人出现时,祂会随机挑选一位召唤者与之共舞一曲,当然这个“共舞”不单单指跳舞,问答、拥抱、对唱等各种方式,完全取决于有角之人如何选择。 “猜得挺好。”霍勒斯,应该说有角之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故作遗憾地说,“可惜,答案错了。” 那还能有谁呢? 那个白大褂? 伊兹扶着墙,由此借了点力爬了起来,疼痛已经深入他的脑中,将所有尚有逻辑的思维全部侵占,眼前发黑到他甚至看不清有角之人的大致样貌,如若不是灵体没有汗腺,他相信自己现在已经是冷汗直流了。 “呵呵。” 有角之人似乎十分乐意看见他吃瘪的模样,发出愉悦的笑声,祂说道,“看看你现在多么虚弱,多么痛苦。” 你还有脸说这个? 伊兹忍着疼都要翻祂一个白眼,开口呛祂,“拜您所赐。” 出乎意料,有角之人举起双手,十足无辜道:“哦,虽然我承认我有想折磨你的想法,但以阿撒托斯冕下名义起誓,我可从未实施——你能够感受得到。” 此话一出,伊兹抬起头,打量着对方——伏行之混沌是阿撒托斯最狂热也最虔诚的信徒,这倒是公认的事实。 而且,他调动着灵感去感受自己和对方的联系,却惊讶地发现,中间似乎被什么刻意阻断了,对方理应根本碰不到他。 那在这片夹杂着「记忆」的梦境里,阻碍他说出咒语,驱逐对方或者逃走的……只有理论上可以操控一切的梦境主人了。 可他的疼痛感是哪里来的?他原以为是有角之人小心眼计较他先前的无礼,故意折磨他的。 “看吧,”有角之人依旧笑眯眯,“我连触碰到你都要迂回地借助我可爱的信徒之手。你的观察员、老师,当然亦或者以你们人类的习惯,可以称之为你的‘情人’——犹格索托斯可是下了不小功夫呢。” “……什么?”伊兹疑惑地皱眉,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提到犹格。 “呵呵,还不明白吗?”有角之人挥了挥手,四周虚无之景突然变得凝实起来,最后化为一处小花园,一方小圆桌上摆放了些许点心和红茶,祂颇有雅致地坐在一方的椅子上,还伸手示意伊兹坐在另一边,“请坐吧,边吃边聊如何?” 伊兹警惕地站在原地没动,他能感觉到,这里不是奥森的梦境了,他的疼痛感也逐渐消退。 有角之人十分有耐心地看着他,然后说:“你有很多疑问,关于犹格的,关于你自己的,而你也清楚,我那小心眼哥哥的固执脾气,你总不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的。不过这里,我暂时屏蔽了祂无处不在的视线,你可以畅所欲言,想说什么说什么。” 伊兹垂下眼,没说话,但也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 他想起了入梦前一夜,亚弗戈蒙对他的警告与惩罚,全知全视之神的控制欲有多么强烈?你的一思一想都必须在祂的允许之下,不然将会是恐怖的惩罚。 鞭刑的疼痛和灼烧的窒息感背后,是最原始的暴力建立的不可侵犯之铁权。 那又怎么办呢?然后在对方施加一点善意后又不由自主地靠上去,乖乖靠着对方补眠,尽管失眠完全因为对方。 伊兹能意识到自己在被犹格观察,亦或者直白点说圈养,不得反抗,在他扣开门扉之间时就注定他最后的归宿只能是那里,门之主不会允许自己的猎物有自主选择的权力。 但又说回来,这怎么说也是他和犹格之间的事,伏行之混沌在里掺和算个什么意思? 犹格索托斯不怀好意,奈亚拉托提普就很好了吗? 笑死,还不如相信阿撒托斯是智慧之神。 所以伊兹根本不吃有角之人这一套,只抱臂说:“我对你可没什么好说的,让我离开这个空间。” “啊呀呀,真是无情。”有角之人撇嘴摇摇头,指了指桌子上看着就精致美味的点心,“连个小点心都不吃吗?” 伊兹瞥了祂一眼,拒绝之意不言自明。 有角之人摊手了,“真是油盐不进啊。你的运气可真好,遇到了我,要是其他‘我’,现在就会将你杀掉了。” “你连那句话到底说了什么都不想知道吗?” 祂转眼问道,蛊惑之意不尽言表,祂十分确定伊兹绝对没有听清那在长廊里,引得他心思不宁的那句话。 伊兹愣了愣,而这细微的情绪逃不开对方的注意,有角之人露出一抹微笑。 但犹豫了片刻,伊兹还是拒绝了有角之人的回答,“如果我能知道,那我终究会知道,不需要你的挑拨与歪曲。” “……” “啧。”有角之人彻底失望了,不感兴趣道,“真是一条对犹格十分忠心的好狗呢。” 第41章 伊兹对有角之人的语言攻击不做反击。 对付一个讽刺者最好的方式就是无视,再说,矮子里面拔高个儿,在一堆邪神之中,犹格索托斯就是相对好的选择了,这是无可置疑的事实。 不过,回忆再多当初做出选择的心路历程也无济于事。伊兹很实在地转移话题到现下更应该关注的事:“我们不如谈论谈论这个与「记忆」杂糅的梦境。” 大抵是终于谈论到非敏感内容了,他身上的疼痛感彻底消退,感受到这一变化的伊兹暗地闪过一丝暗流,转而又恢复正常。 “呵。” 有角之人已经失去了和伊兹交谈的兴趣了,只在心里蔑道,不愧是能和犹格索托斯“交融”的,千万年都不带软化的石头脑袋。 而对于伊兹的提议,有角之人只哼道:“你真想知道,不如问问当事人——是吧……” 祂看向了突然出现在伊兹身后不远处的人,勾起一抹笑。 伊兹似有所感,转头看去,微睁大眼后又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 自从入梦后,伊莱娜感觉自己怎么总是在摔。 她揉着酸痛的肩背,龇牙咧嘴地坐起来。 入梦前的记忆已经全部回想起来了,而入梦后的记忆还停留在跑入森林的那一刻。 不是,也没人告诉她来参加个国际学术活动还会失忆跑任务啊! 伊莱娜简直大无语,觉得最近自己绝对水逆。心里吐槽几句发泄了下周日结果调休还加班的怨气,她才有心情环顾四周环境。 这里似乎是个阴暗的地下室,四遍墙边稀稀拉拉躺了不少人,躺得很安详,不知是死是活,灯光昏暗,她也看不太清他们的面孔。 这样的场景对调查员来说简直司空见惯,邪教徒就总喜欢在地下室搞各种恶心事。 她扶着墙站起来,凑近去仔细瞧,才发现那些人面孔都挺熟悉,是同来参加「潮歌之时」活动的调查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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