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籍显然是被一番话给吓到了,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姜陟站了起来,顺手把怀里的包甩上右肩,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短到发硬的发茬,叹了口气。明明前路未卜,整个人却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 “我得去一那地方一趟,如果我也失踪了的话,你就去找那个给你名片的人,帮我把他摊子砸了。” 他说得一本正经,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溪山工作室的名片向来紧俏,每张上面都有特定的标记。王籍拿过来的那张,姜陟摸了就知道,是警察局旁边市场里那个木匠老头的。 这老东西估计是瞧出了点门路不想出山,想把事情推给他们老板。奈何正巧碰上老板出差,姜陟这个半吊子不懂,又见钱眼开,稀里糊涂地就踩了那么大一坑。 说完,也不等王籍回答,就抬脚出门去了。 按理说,这种孤身前往对方老巢的壮烈时刻,姜陟应该一辆豪车一脚油门,在漫天落日红霞中绝尘而去,配上大气磅礴的背景音乐,气势汹然中带着几分寂寥。 可惜姜陟是个普通人,还是个很穷的普通人。 他在路边给自己扫了辆共享单车。 再悲壮辽远的幻想也在掏出手机乖乖扫码的空隙里烟消云散,姜陟是个十分乐天的人,人生信条就是“走一步看一步”,虽然是在这上面吃了不少的亏,但始终没改。 比如此刻,子畴路第671号的阴云还未消散,他已经在盘算着这一单得收多少钱才能对得起自己这来回奔波和以身犯险。 子畴路是一条很有年头的路,路边大多是一些两层或者三层的独栋老式住宅,旁边的地界早就拆迁重建,把原本很长的一条路截成了一小段,门牌号直接从六百多号开始。 姜陟顺着数过去,第671号就在这条路的末端,再往前走就是死胡同了。 这房子看着比前面的年份还要大一点,外墙只用了水泥抹平,灰扑扑的爬满了枯黄的藤蔓,层层叠叠,张牙舞爪,在逐渐暗沉的夜色中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他在稍远的地方停了车,寻了个隐蔽的树荫,从包里摸出了一个小小的锦袋,袋口一翻,倒出了一堆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他大概点了点,又一个一个地揣进口袋。 他如今半点修为也没有,符咒再多也驱动不了,这个锦袋里都是些日常从老板指头缝里漏出来的小灵器,本就被注入了灵力,普通人也可使用,威力不算大,保命却也够了。 若是没有这些东西,他才不敢就这么莽莽撞撞地独自前来。 姜陟在子畴路第671号的来回转了两圈,发现这房子的窗户似乎被用厚厚的窗帘给遮挡了起来,透不出一丝的光线来,也不知里面有没有人。 他站在门前正想着怎么进去,那房子似乎感应到了他一般,红木的大门“吱呀”一声,竟然晃晃悠悠地自己开了。 门后没有开灯,月光只能斜斜地照到门前的那一小片区域,再往后,便是一片浓重得什么也看不见的黑暗。 姜陟也没觉得惊讶,自己本来就是被邀请来的。事情发展到现在,房子会自己开门也算不上什么奇事了。 不过他也没有冒冒然地直接走进去,他装作犹豫的样子,看似是在纠结要不要就这么直接进门,实际上用了一个极为隐蔽的姿势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珠子来,悄悄地扔在了门边。 那珠子见了土便会隐匿,两个小时后没有用另一颗珠子将它引出来就会爆炸。 希望两个小时之后,他能平安地走出这里。 做完这些,他才露出一副下定决心的模样,深呼吸了一口气,踏进了门。 他刚走进来,沉重的木门就在他身后“咣当”一声重重关上,四周霎时陷入一片暗色,伸手不见五指。 就在姜陟准备从包里拿手电筒时,他的脚边,倏忽间亮起了一点烛火。 或者说,是如烛火一般模样的一个光点,虚虚地浮在空中,飘忽不定。 然后是一个接着一个,星星点点的烛火在他的眼前逐渐连成一条线,直通向前面的某个方向。 姜陟意识到,这是在为他指路。 还挺贴心。他在心里想到。 烛火的照明作用实在有限,他跟着那点点光亮,好像是走过了一条长廊,又拐进了一个开放式的房间,然后停在了一扇木门前。 烛火在他走后尽数熄灭,只剩下最后一点,在那门前飘飘浮浮,似乎是在告诉他开门。 姜陟无声地笑了一下,他伸出手来,却没有去开门,反而径直将那点烛火握进掌心,然后用力收紧,惨白的火苗晃了一下,就被“滋”的一声按灭在手里,空气中隐隐浮起了一点皮肉烧焦的香气。 他的身形一晃,便骤然间淹没在卷土重来的黑暗里,消失不见了。 四周又落入无边的暗色里,静悄悄一片,仿佛从来没有人造访过。 寂静将时间拉得极为漫长,也不知过了多久,从门后隐隐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向这边靠过来。 “吱呀”一声,门从那边被打开了。 从门后面,走出来个提着盏小夜灯的男人来。 那男人一副寻常打扮, T恤衫配牛仔裤,只是脸上戴着个青面獠牙的猪首铁制面具,从黑暗中逐渐显现出来的时候,颇有一种恶鬼出行的惊悚感。 他举着夜灯,一边从里面走出来一边四处照着,约莫是在寻找消失的姜陟。 姜陟侧身贴墙站在门边,他刚刚吞了一颗隐蔽身形的丹药,所以男人根本没有发现他。 只是没有灵力加持,这丹药最多可以撑30分钟。 姜陟见有人来了,了然地四周看了看,果真在旁边角落不起眼的位置,发现了一点微弱的红光。 他没猜错,这房子里当真是有监控,从他到了这里开始,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被人监视着。 看来子畴路第671号的秘密,不仅仅只是个普通的灵异事件。 他刚才光明正大地进门又突然间隐匿踪迹,就是想打草惊蛇,把水搅浑,行事更为便利些。 姜陟看着那男人从他面前走过,铁制的猪首面具在夜灯的映照下寒光凛凛。他多看了两眼,却也没看出什么门道,除了凶恶了些,没感觉到什么邪气怨气。 趁着还没关门,他闪到男人身后,迅速地挤进了门里。 门后同样没有开灯,昏黑一片,姜陟因为隐了身形,也不方便照明,就只能小心翼翼地摸着墙壁走。 墙面已经十分老旧,他能摸到斑驳脱落的墙纸和零碎的细屑,他看不分明,放到鼻尖闻了闻,一股陈旧的烧焦气味。 这房子,果然是发生过火灾的。 只是山海镇实在太过偏僻,网上能找到的资料也不多,姜陟刚才在手机上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相关的火灾新闻。 他似乎是穿过了一个挺大的房间,在墙壁的尽头拐了一个弯,终于看到了一点点亮光。 他朝着亮光走去,发现是一道楼梯,通向二层的部分被一个十分古朴高大的橱柜挡得严严实实,而那亮光,正是从地下室的方向传来的。 很奇怪,这样老旧的房子居然还有一个地下室。 山海镇地处南方,空气潮湿。很少会有修建地下室的习惯。 姜陟顺着楼梯朝楼下走去,周身的气息在这里开始变得浑浊,似乎还夹杂着一点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走到一半,忽然就听见楼梯尽头的地方,他的脚下不远处,传来一声哀弱的悲泣。 那声音,低吟辗转,有气无力,似濒死挣扎,又似苦梦呢喃,在昏暗的光线中听的人格外心惊。
第5章 姜陟打了个冷战。 温度在这里仿佛被划下了一道无形的分界线,再往前走,便如同走入了一团凝固的冷气。 料峭的寒意悄然攀附上裸露在外的皮肤,似一条蜿蜒爬行的蛇,游过手臂和脚踝,然后顺着脊背,贴上后颈。 和王籍家里的温度一模一样。 姜陟走下楼梯,穿过一道木门,便是一间十分开阔的房间。应该是几个房间打通了,只余下左手边上有一个房间,房门半开着,隐隐似有人声。 但姜陟已经无心去管了,他被眼前的景象惊讶地说不出来来。 在这个房间的正中央,正无声无息地燃着一团惨白的火焰。 看不见任何助燃物,也没有什么支撑的东西,只瞧见独独一团火,虚虚地浮在空中。 那火焰极大,几乎要烧到屋顶,焰光白得刺目,可姜陟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热度。 那满室满屋的凛冽寒气,竟是从那火焰上散发出来的。 他走得愈近,愈觉得那冷意刺骨如刀,像是那爬上脊骨的蛇竖起了鳞片,随着游动一下下地剐蹭着周身的皮肤,带来星星点点的痛意。 而更让他心惊的是,就在离那火焰极近的地方,竟高高低低地绑着十来个人。 那些人俱是一副寻常打扮,但个个面黄肌瘦,萎靡不振,意识大约都有些模糊不清,昏昏沉沉地被绑在火焰周围的柱子上,一动不动。 偶尔有人会挣扎几下,发出几声难耐的哼叫,又马上不动了。 刚才那声痛苦的低吟,正是从他们发出的。 这些人被绑的姿势也十分奇怪,右手高高举起,掌心朝着火焰,五指大张,被一根一根地紧紧缚在头顶,仿佛是在对着那火举手示意。 一眼扫过去,有个面熟的,正是王籍失踪的那个朋友,姜陟来之前看过照片。 看来这些就是被引诱前来的人,没想到竟有这么多。 姜陟想上前去仔细看清楚,但走到离那团火五六步的时候,忽然就觉得眼睛鼻子耳朵甚至嘴巴俱是一阵钻心的疼痛。像是有人拿着一把刀,毫不留情地刺入了他的七窍,然后攥着刀柄乱搅一通。 他痛得几乎要叫出声来,胸口一阵血气翻涌,连忙捂着脸后退了几步,疼痛稍有缓解,却仍隐隐闷痛,扰的他思绪混乱。 他默念静心诀,念了两遍才稳定了心神。 姜陟有些气恼,气自己的胡乱上前,也恼如今这百无一用的身体。 当年他自恃修为,瞧见什么没见过的东西先莽上一波,强行突破不成才会乖乖回头想点计策。 习惯真的是太难改变的东西,时隔七年,他也还是这个性子,却忘了已经不是当年的自己了。 姜陟叹了口气,不再想其他,又重新去看那火。他试探性地往前走了几步,走得越近,那痛感越强。又往后走两步,痛意稍弱。 果然是这火焰的问题,不知是通过散发出来的焰光或是寒意,侵入人的七窍。再看这周围绑着的人,约莫是要通过这种手段从这些被侵蚀人身上得到什么。 具体的姜陟不得而知,他消息闭塞,实在是不知道这七年又搞出了什么新秘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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