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那被应听声碰到的地方像水波荡开一样,逐渐变得透明,直至被应听声整个拿在手中后,这本书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原地。 看没人发现,应听声放下心,多拿了两本,然后招呼着团团一起退出了书肆。 “再去找找附近的书肆吧。”应听声爬上变回本相的团团的背,说道。 乘黄幼崽鸣叫了一声,带着应听声飞上了高空。站在书肆门口的人只觉一阵狂风划过,几息便歇,疑惑地抬头看了看天空。 藏在书肆附近的一颗大树后的席梵正百无聊赖地蹲在地上捅蚂蚁窝,风吹动时,他警觉地站了起来,环顾四周,却依旧一无所获。 席梵皱了皱眉,他之前在书肆附近感受到了一股非常不自然的气流波动,就像原本一条线的气流中间立了块石头,将一股气流分开了一样。但他却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 就在刚刚那阵狂风刮起时,他再次感觉到了异样,但还是像刚才那样——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抬手放出一只蓝色蝴蝶,蝴蝶在周围转了转,然后朝着某个方向飞去。 席梵将衣领拉高,瞬间,整个人就融入了空气中。他跟着蝴蝶一路走走停停,“风被阻断”的异样感时不时就会出现。他仔细观察感受着,发现每当经过书肆或者茶肆时,“石头”就会停留地久一些,上下浮动着。 半个时辰后,跟了那“石头”一路的席梵终于肯定——不管是谁,他的目的是将自己之前捡到的那本书传播出去。 席梵在某个小镇停了下来,没再继续跟随。然后,他来到一家小书铺,随手从桌上顺走了一本刚印好的书册,翻看起来。 书中大意就是开头的那句“溟市疑似绑架凌月剑宗弟子”的补充,有许多似是而非的证据、推断和理由。虽说席梵觉得大部分都不可信,但看这书不久是图个乐子么,谁又真会去验证事情真假。 席梵托着下巴思索着,溟市他去过。那是一处位于“星海罅隙”的黑色集市,想要去,首先要有介绍人,才能登上“摆渡人”的船,通过一条在地上的星河去往这星海罅隙。 其中,如果是奔着溟市“所求皆如愿”的目的来的,那只用往最中间、最大、最红的那楼里去寻溟市主。 但如果只是来凑凑热闹,看看有什么新鲜“玩意儿”的,那就可以在整个溟市随便逛,到处都摆着摊子,卖的东西也不尽相同。 稀世武器、传家灵药在这都是最末一等的。传闻中的神兽、宗门不外传的秘籍、各种小道消息,甚至是鲛人,你都能在溟市找到。很多禁止贩卖的物件、灵药和人,在溟市都是明码标价。 这“寻风客”的书中关于溟市的那部分七分真三分假,倒是关于凌月剑宗的……席梵有些拿不准,毕竟要是有人因仇,在溟市雇佣人将这“内门弟子”绑走,也不是没可能。 席梵靠在一颗大树的阴凉处将书看完后,又悄无声息地将其放回了小书铺中。 他抬眸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凌月剑宗,身形再次隐去,一只看似脆弱的蓝色蝴蝶迎着风颤颤巍巍地朝着高空飞去。 那蝴蝶的翅膀太薄,看起来下一秒就会被风狠狠甩在地上,可它却始终在稳稳地上升、上升、再上升。 直至消失在人们的视线当中。
第18章 烈日当空,比阳光传播更快的是流言。 “你看寻风客新写的书没有?我今儿才知道这世上竟然还有比贫民窟更加肮脏的地方,真是丧尽天良!” “可不是,这寻风客也真是有点本事,这样的地方都知道——这一遭凌月剑宗不可能不管吧?” 路边茶肆中,议论声络绎不绝。 一瘦瘦高高的男人将茶杯“哐”一声砸在桌上,道:“怎么可能不管!这种为害一方的地方,当然得除,凌月剑宗坐视不理就等同帮凶!” “说就说,你砸我茶杯干啥,裂了你赔吗!”原本摇着扇子坐在旁边听热闹的老板从竹椅上站起,用手中的圆扇指着那人骂道。 “激动了激动了,好着呢,坏了我赔。” “你们说这溟市怎么敢绑架凌月剑宗的弟子啊,那弟子居然还真就被绑走了?”这时,一道陌生的声音插了进来,粗声说道。 男人左右转了转茶杯,闻言当是哪个过路人,“嗐”了一声,答道:“溟市有什么邪门法宝阵法啥的也说不准啊,为啥绑他那可就不好说了。难道是因爱生恨?” 此话一出,又将议论声推上高潮。而那引出来话题的声音,却再也没出现过。 应听声做事不留痕,慢慢从茶肆中退了出来,摸了摸站在他肩上的白狐狸,将撕掉一半的符咒再次贴了回去。 他用了一个上午和一个中午将清休澜那本书流传开来,为了保证绝暴露自己的身份样貌,连“散播流言”都亲身上阵。 “前辈交代的任务应该差不多了。”应听声带着狐狸走到一处偏僻的屋檐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伸出的汗珠。 如今已日薄西山,应听声被狐狸带着跑了许多地方,每到一处,便掀起一场“讨伐溟市”的狂潮。 流言就像一杯被打翻的水一样,撒得满地都是,已无挽回的余地。 —— 凌月剑宗大殿内。 “蠢货!这些风言风语是谁传到底下去的!”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一拍桌子,怒视了一圈座下低着头的数十人,然后将目光移到了为首的柯麒身上,眯眼道:“柯长老,你有什么话想说。” “回宇文宗主,此事虚实参杂,怕是有心之人故意将凌月剑宗送上风口浪尖的。”柯麒不卑不亢地一行礼,说道。 “废话,我难道看不出来吗。”宇文宗主缓缓从主位上走了下来,走到维持着低头行礼动作的柯麒身边,一字一句道:“一天内,我要知道这流言从何而来,是何人所为。你可听懂?” 柯麒愈发俯身向下,淡声道:“柯麒明白。” 而远在剑峰大殿中的云青只觉脖颈处一阵刺烫,抬手一摸,一圈印着复杂梵文的金色脖环骤然出现。 “哐”一声,他手中的洒水壶坠落在地,云青面色痛苦地捂着脖颈蹲了下来,一只手试图将这勒得他喘不过气的脖环拽下,手却直接从脖环中穿了过去。 接着,柯麒便面色沉静地走了过来,开口问道:“你做了什么。” “弟子……”空气艰难地涌入云青的气管,他声音微弱,眼神却无比清晰,“弟子什么都没做,唔。” 脖环压迫更甚,云青摔坐在地,强撑着抬头看向柯麒,凄惨一笑:“脖环在身,弟子去过哪儿、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师尊不应该一清二楚么。” 柯麒缓步上前,抬手一抓,拎着云青的脖颈,让他整个人都悬在空中,一字一句问道:“前日夜间,云笛说你有两个时辰不在房中,去哪儿了。” “回师尊……在外、练剑。” 柯麒眼神冰冷,手上力道越来越重,怒笑道:“到现在你还冥顽不灵,果真是被杜风摇带坏了。” 云青嘴角渗出一条血线,断断续续说道:“师兄拜入师尊门下后日日勤恳修炼剑术,从、不曾懈怠。但师尊只因一句‘天赋不足’就给他判了死刑,不顾师兄脸面,公然将云笛云歆当做下一个‘剑峰继承人’培养。这不……公平。” “公平?”柯麒仰头大笑,道:“修仙界从未有过什么‘公平’。八峰继承人必须是拥有象征飞升资格的‘仙骨’的人,而你师兄的仙骨,早在三年前便腐烂了。” “你以为凌月剑宗何以维持‘宗门之首’的头衔,还不是因为拥有仙骨的人经脉中的灵力会比普通人更加纯粹,更加浓郁,更加强大。” “你与杜风摇前后脚入门,本有资格与他一争‘继承人’之位,但我却从未考虑过你,你可知为何。”柯麒手上力道微松,像一只猎豹松开嘴一样,给了云青片刻喘息的时间。 云青调整了一下呼吸,急咳几声,回道:“弟子,不知。” 柯麒盯着他的眼睛,道:“因为你不够‘忠’。‘正义’和‘公理’在你眼中是天,而一个合格的峰主眼中的天应该是‘凌月剑宗’。如果有一天发生什么意外,在‘凌月剑宗’和‘道德’之间,你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崇高的‘道德’。” 柯麒说着眯起眼,右手使劲。 “弟子自认没错。”云青嘴唇逐渐泛紫,头昏脑胀,勉强维持着一线清明答道:“问心、无愧。” “咔嗒”一声,云青的脑袋缓缓垂下,柯麒松开手,任由他落在沾满泥水的地上,像一片在秋天前就枯萎的叶子。 “那么,我也留你不得了。”柯麒表情自然地擦着手,将沾满星星血迹的手帕往云青苍白的脸上一盖,转身离去。 云青的眼眸逐渐混浊,点点光团出现在他的眼中,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勾了一下唇角,慢慢、慢慢地停止了呼吸。 天空轰隆一声。 暴雨将至。 —— 几个时辰前。 当山下的流言四散开,却尚未攀云而上时,云青却已然知晓。为了第一时间知道师兄的消息,云青早早地就瞒着众人分出了一缕自己的神识留在山脚,替他探听消息。 他轻轻摸了摸喉间,那里什么都没有,白净如初。但他知道,在昨日清长老与师尊的谈话结束后,他就被师尊设下了单向的锁魂阵,一举一动皆瞒不过师尊的法眼。 云青轻笑一声,无比庆幸被自己提前分出的那缕神识——在锁魂阵设下前它就不在这具身体中,自然不会被锁魂阵探查到。 他不知道师兄是否真的是被溟市“绑架”,但他了解凌月剑宗。五年开一回的试炼之境在即,为了少生事端,凌月剑宗一定会在消息散播到各处时及时遏止,然后装聋作哑,将这阵流言混过去。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云青表面安静地在花园中浇花,看似柔弱无害的紫罗兰摇晃着,悄悄散播下淡黄色的花粉。 柯麒没有任何怀疑,云青那缕分神畅通无阻地回到了凌月剑宗,然后缓缓消散,分解成了应听声那晚见过的光团,轻若粉末般落在了几十个外门弟子身上。 刹那,山下的流言一股脑地灌入了外门弟子的脑中,他们不受控制地像山下那些人一样开始讨论。 一传十,十传百,短短一个下午,这流言就传到了宗主耳朵里。 云青微微一笑,蹲下身抚摸着面前这株蔫儿巴巴的紫罗兰。它的根已经烂了,无药可救,早已做好了死去的准备。 他伸手捡起一片掉落在地的紫罗兰花瓣,放在嘴角轻轻贴了贴,然后用灵力在花丛中挖了个小坑,将花瓣和手上的储物戒都埋了进去。 做完这些后,他再次拿起了水壶,静静等待着黑夜将阳光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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