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对沈灵说清休澜死了,他杀的? 应听声说不出口。 他抗拒承认这个事实。 “清休澜昨日送来的信,我看了。”沈灵看他站起,便收回了手,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雪霁阁,开口道:“以及,他的命灯,昨晚就熄灭了。” 沈灵没问清休澜怎么死的,也没问应听声为什么突然碎了道心。 “……”应听声再次动了动唇,他这时应该说点什么才对,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暂时失去了与人交流的欲望,垂眸沉默了下来。 “他在信中说,请我之后多操心你,我本还以为他小题大做了,毕竟天机宗谁人不知,你最省心。”沈灵叹息一声,说道。 应听声抬眸看向沈灵,清休澜留下的那封信似乎勾起了他的兴趣。 沈灵却没再继续往下说,转身朝着阶梯往下走去,回头看了一眼应听声。 应听声在原地静默两息,终于还是提步跟了上去。 他婉拒了沈灵让他来和生阁同住的邀请,再三向他保证自己真的没事,除了碎了道心,修为退了几个境界之外,没受任何别的伤。 ——灵脉枯竭后,飞升无望,修为也变成了一纸空文,倒也不要紧了。 应听声独自留在了清休澜的雪霁阁。 他学着以前的清休澜,每天喝喝茶,养养花,时不时带着年幼的弟子摸摸鱼——虽然无法再使用灵力,但剑依旧是十分好用的防身武器。 天机宗弟子本就精通的算卦占卜一类课程也依旧在教授着——要哪天不想再待在天机宗了,下山谋生也算多一份给人算命的手艺,至少饿不死,还包准,自带招牌。 几月后,应听声像个没事人一样拿着清休澜留下的分景剑与沈灵告别,说要再次踏上游历的路程。 沈灵那时正低着头写着什么,闻言“嗯”了一声,没问他准备去哪儿,也没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只顺口和应听声提了一嘴,再过不久,和生阁前的松花就要开了,要是应听声赶得上回来的话,就来与他一起酿酒。 应听声又想到了某个夏日夜晚那盏,只有一个杯底的青松酿,他无声静默两息,答应了下来。 沈灵则接着写手中的东西。 在他的书桌暗格中,放着一封显絮叨的信,是清休澜死前写的。 信的开头是一句简洁明了的“我要走了”。 这句话下方的纸上落下了一滴墨,似乎是提笔写信的人在写完最上方的那四个字后,就不知该如何落笔了。 “沈灵啊沈灵,三百年,整整三百年,我和你念叨了三百年要撂挑子,结果一直没撂得下去,可气可气。” “终于把灵脉熬死了,它再不枯竭我真要学席梵去炸灵脉了。” 后面半句被画了两道,但依旧能看出写了什么。 这句写完后,信纸又空了好几行,紧接着是另一道墨迹深浅不同,明显是隔了几天才接着写下的文字。 “我那徒儿,看着不像是修无情道的胚子。” “我会让他杀了我。倘若因此他的道心愈发稳固,就是我判断有误,你就当我在说胡话。” “道心稳固,杀仇因果了结,待灵气复苏后,你替我看顾他一二——虽然不知飞升一事究竟是不是凡人的痴心妄想,但若真有人能飞升,应听声必在其列。” “倘若因此他的道心不稳……——那你还是要替我看顾他一二,他不省心。” “带孩子的报酬你随便提,等我下次回来一并结清。” “不会太久的。” “雪霁阁他想住就让他住着,要是他不想住,或者是想离开天机宗,也不必多劝,由他去——但我想,他不舍得离开的。” “虽然我不觉得会有人能欺负到他头上,但要是真有这样一天,你可别一副‘都行随便无所谓’的臭脸,替我给他出出气。” “要是哪天我突然回来,听见他在睡梦中委屈得掉眼泪——那我先骂他没出息没长进,被我教导过还能被人欺负——然后再来质问你。” 沈灵:“……” 沈灵额角抽了抽,伸手一弹信纸,无声控诉着清休澜不讲道理,然后接着看了下去。 “……我这算遗书吗?真是种新奇体验。” “另——我前几日来和生阁时,你书桌旁边那棵发财树要死了。我让听声把信插在了土里,望你看到时还有救。” 沈灵:“…………”都看到了为什么不顺手帮他浇个水。 等到沈灵回来看到这封信时,他那棵发财树还是死了,渴死的。 也不知道他这和生阁每天人来人往的,怎么还能渴死棵发财树。 “此外,我还寻了个良辰吉日观了一星,是关于天机宗的未来。” “天机不可泄露,不与你多说。” “……既然你要将这一卦带入土,又何必在信上写。”沈灵看到这,终于没忍住淡淡吐槽了句。 信件到这就没了下文,结尾得有些过于草率了,倒也像是清休澜此人的性格——话说三分满,万事留余地。 这管杀不管埋的混蛋不但给他留了个宗门,留了个任务,还留了个徒弟。 最重要的是,这混蛋都成功撂了挑子,而他沈灵兢兢业业九百年,还在工作。 话虽如此,沈灵脸上却看不出什么类似“抱怨”的神情。他将刚写好的一封回信折了起来,放在桌上的烛台上烧了。 信中写。 “恭喜解脱。” “应听声道心破碎,跌境至大乘。” “三月来,他一切安好,随你,年纪轻轻看起来就一把年纪了。” “他性格平和,却不懦弱,懂大局,知进退,你教导有方,大可不必过于担心。” “只是自你离开,他便少于人交流,与寄忱交谈亦只有寥寥数语。” “雪霁阁在他的打理下井井有条,比你独居时更有人气,但在你走后愈发冷清。” “发财树已死,感谢你的关心。” “天机宗未来如何,我虽关心,却也不好奇。天命落在哪儿,便算哪儿吧。” “此外,你离开后的第四月,应听声离开天机宗,下山游历,归期不定。” “另,青松酿不停。今年的酒是应听声酿的,味道有异,非我之过,切莫冤枉无辜之人。” “无需回信。” “沈灵,留。”
第47章 “劳驾, 我找人。” 一位年轻男子走进家名为“缘来”的客栈当中,左右看了看,然后来到柜台前, 温和道。 临近初秋, 各家客栈都早早地点上了用来取暖的熏炉, 随后理所应当地住宿的客人加钱。 客栈伙计搬了个躺椅在熏炉旁昏昏欲睡,看见来人先是打了个哈欠, 接着才睁开眼观察起面前的人来。 这人莫约二十来岁,衣裳干净, 但用的也不是什么名贵料子。他没有戴冠, 长发散落, 只用一条普通的淡色发带束起了几缕发丝。 看上去并不是富贵人家, 这张脸倒是长得……客栈伙计挠着下巴, 毫不掩饰地打量着面前人。结果在对上这人视线时, 却被吓了一跳,差点从躺椅上摔下来。 再细看,此人明明周身气场都柔柔和和的,却还是个硬茬子。 算了算了。客栈伙计打消了心中不可言说的念头,长得再好, 脾气差,一样不讨人喜欢——除了就喜欢“傲骨美人”这一口的。 客栈伙计最会看人下菜碟,莫约觉得又遇到了个自认清高的穷书生,正想随口将他打发了,视线却无意间扫过那“书生”右手上淡金色的镯子。 伙计“哎呦”一声, 变了态度,两眼放光道:“客观您这镯子……价值不菲吧?卖不卖啊,我们老板最识货, 可以给您这个数。” 伙计抬起五根手指,又指了指柜台上的“金”字。 出手倒真是阔绰!这个数,足以让人随便挥霍个两三年了。 “我不卖东西,我找人。” 可惜来人油盐不进,似乎还眼睛还不太好,居然视金钱为粪土。 听他不愿意卖,那伙计就又恢复了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随便挥了挥手,道:“我们这没有您要找的人,您请回吧!” 那人闻言叹息一声,自顾自走向一旁的熏炉,将放在熏炉旁的竹质躺椅移得离熏炉远了些,然后在伙计一脸“你干什么”的表情下开口道:“易燃,危险。”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陶瓷小瓶,以及一方形银色令牌,接着开口道:“我就是找你们老板,他近来在哪儿?” 那伙计看见白色瓷瓶时还不以为意,但在看到那块方形令牌时就像见鬼似的,又立刻换回了那副百般谄媚的样子,道:“原来是贵客!瞧我这眼睛,该打该打!” 说着,他伸手轻轻在眼睛上打了两下,然后领着人朝客栈楼上走去,道:“贵客来的可真是时候,我家老板今天刚好在,您请!” “有劳了。”那人依旧彬彬有礼。 缘来客栈明明在营业中,店里却没什么人,就连楼上的房间都安静异常,而那客栈伙计的态度更是堪称嚣张,没有一点儿做生意的样子。 而这也确实不是家寻常客栈,而是曾经闻名修仙界的“寻秘阁”据点之一。 灵气消散后,寻秘阁依旧屹立不倒,转而做起了民间生意——不止卖消息,卖机巧,还替人做媒。 “叩、叩、叩。” 那年轻男子走到门前,不急不缓地用右手手指关节敲了三下门,听见应答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哟,应宗师,稀客啊。” 那所谓的老板,自然就是寻秘阁主,南问舟了。 应听声推门进去时,南问舟正坐在书桌前写着东西,见他进来头也没抬地答道:“你若是来问我那个人的消息,那我还是同一个回答——找不到。” “不着急。我今日来,也并非全为了这件事。”应听声摇了摇头,语气依旧温和,不急不躁。 七年过去,应听声的性子被磨得愈发圆滑,温柔不减,莫名多出一丝上位者的气场来,如今竟也能和南问舟平起平坐地交谈了。 他曾拜托南问舟帮忙打探“疑似”是清休澜转世的人,但这么久过去,始终一无所获。 应听声开玩笑似的问他,该不会是判官判清休澜有罪,要求他留在阴阳司赎完罪,才能去转生轮回吧。 结果南问舟当时大概是脑子抽筋,托着下巴思考了两息,对他说“不无可能”,结果就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当时应听声还没有现在这么成熟,听完这句话就笑不出来了,拿着分景就要抹脖子,下阴阳司去给清休澜讨个说法。 南问舟“哎、哎”了两声,手忙脚乱地拦下了他,抢过了分景,做贼似的一连防了他半个月,生怕一个没看住让应听声下去了,清休澜来找自己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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