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有这样无私的人,怎会! 长生和尚是出窍期修士,强于元婴期的少主,他说少主能与出窍期修士作战的条件,是仙尊给他的底牌。 但现在那个底牌不能用了! 谢长安急得跺脚,好不容易想起自己还抱着铜锣。 少主有大乘期修士遗物的话,或许有机会抵御佛光! “你不要动。” 申无命竟然预判了谢长安的预判。 谢长安知道申无命是如何强势的人,再贸然试图把铜锣给他只怕会坏事,只好紧牙关,将铜锣抱得更紧。 但扑面而来的暗金色佛光,还是让谢长安略感不适。 那么少主……谢长安忍住佛光的威压,悄悄观察申无命,却发现这人就算在佛光威压下七窍流血,却依旧神情自若。 风满楼确实表里如一的冷静。 不算很疼。风满楼想,还比不上我小时候走火入魔疼。 他狠狠地将口中腥甜咽下,不动,也不转身。 乍地。 应觉镜的镜面闪烁,照见如梦幻泡影的佛光消失全过程。 同时,另一股黑金相间的佛光出现在长生和尚身后,将他狠狠拍在地上! “不可能!” 长生和尚惨叫一声。 杀招是冲着申无命去的,因为未知的原因转移了攻击的方向,落在他身上,他就要死了。 老和尚濒死前,想的不是【消音】给他画饼许诺的大业,起自己年轻被逐出孤尘寺的情景。 哦,不是逐出,名义上是“外放”。 那时他和佛尊何悯生都很年轻,他是个犯错后狼狈离开宗门的普通弟子,何悯生却已经是孤尘寺的戒律执事,“长生,沧澜江上的法门寺缺一个住持,还缺一个盯着魔修的观测者,你到那里去吧。” 去了就不用再回来了。 长生和尚记得他看那头顶金箍,披散头发的少年愈发不顺眼了,一时犯了嗔念,怒道,“我们同年入门,我却远远不如你,所以我贪图黑雾的力量想要变强,犯了修真界大忌,本该死了的,师兄这是可怜我?” 何悯生挠了挠头,“我只是觉得能让罪不至死的人活着,好过让伊去死。” 你很会伪装,所以适合去沧澜江上盯着江北的动向。 于是何悯生启示戒律长老,保下了长生和尚的命。 何悯生没有明说这些细节,他只是注视着长生和尚将离的身形,神情带着怜悯,当真像一尊慈悲佛像,“才知道你这么想超越我,为此连修真界的禁忌也不顾,是我这个师兄失职。” 长生和尚:“都说修真即修心,可师兄永远走得比所有人都快,想超越你,嫉妒你,都是人之常情。” 何悯生:“如果嫉妒能让你心情好一点的话,你可以嫉妒……走之前,我再让你看些东西。” 他不管长生和尚的反应,慢悠悠地举起腰上的葫芦,将其中水液倒在手心。 何悯生虚虚抓握手中液体,“你看,无论佛法还是旁的修行典籍,就像这水,只用一些力气抓握,不要太使劲,就可以将它掌控。” 而后何悯生忽然收掌成拳,飞溅的水液溅了他半身,看上去却不狼狈。 “但是太使劲的话,你就什么也抓不住了。” 何悯生不炫耀、不嘲笑、不指责,说出口的每个字却都像响亮的巴掌,狠狠地打长生和尚的脸。 长生和尚最终落荒而逃。 佛法如水。 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是长生和尚往后四千年修行生涯里的无尽梦魇。 直到长生和尚晋升出窍期,黑雾再一次出现在他身边。 “把你的身体给我,从此归附于神族……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记住,我是【消音】。” 长生和尚想要力量,黑雾能给他力量,于是他不再做噩梦。 直到申无命这个比何悯生更光彩照人的天才来到苍嘉城,几次都杀不死,最终还杀了他。 我赢不了何悯生,到老了重拾黑雾的力量试图变强,屠尽僧人与信众,却还是赢不了他的徒孙,真是失败透顶的老和尚啊。 将死的长生和尚想。 ……
第22章 对长生和尚来说,申无命是个讨厌的小鬼。 他破坏了他想要变强后与何悯生决战的计划,赢了他的命,脸上还挂着与何悯生同样让人不爽的笑容: “师叔祖你看,我比你想象的要强很多很多,不能借用父亲的法力,依旧能够杀你。” 这个笑容太讨厌了。 但濒死的长生和尚看见申无命的笑容,居然会诡异地感到心安。 佛尊虽然留着头发,依旧遵守清规戒律,不可能与申氏父子有血缘关系。 偏偏申无命就是和他的师祖特别像。 杀死我的是他的徒孙,我不能再见他最后一面,能见到他徒孙,此生无憾。 老和尚浑浊的眼神渐渐溃散,瞳孔失去焦距,心中却是出离的平静,“你为什么能学会我从【消音】处领会佛法?” “我向你学的啊。”风满楼奇怪道,“下三滥的招数,看一眼就能学会,很难么?” 被风满楼装到的长生和尚,再次口吐鲜血。 讨厌的小鬼怎么和他师祖一样死装,真就祖传的气死人不偿命? 长生和尚虽然盲目追求过来自黑雾的力量,但死到临头,早已懂得黑雾并非善类。 于是长生和尚想,我得留下些什么给这小鬼。 他嗓音已经格外沙哑,却依旧在努力发出声音,“申无命你听好了,【消音】,【消音】,【消音】……” 眼见申无命的神情越来越凝重,长生和尚也发现了不对劲,“为什么,说不出口?” 黑雾已经消失了,蛰伏起来,不再对长生和尚出声,也不担心长生和尚会泄露它的秘密。 它的存在,甚至不能被长生和尚告诉第二个人。 长生和尚带着疑问死不瞑目。 风满楼用袖子抹了嘴角,而后悄然把那片染红的布料捏碎,“呼。” 黑雾和佛法结合制造出的诡异佛光,风满楼能应对,少许内伤只要事后自己治疗就行,他医术跟魔尊学的,不差。 小动物在很久以前就学会给自己舔干净绒毛还有伤口,他很棒的。 除了些许内伤,风满楼的发带也在与长生和尚的战斗中化为齑粉,幸而杀招是从天上来的,风满楼的衣服还算完整。 以法诀洗干净身上的黑灰,填补衣物的破口,仪容整理端正端正,风满楼依旧是风流倜傥的青年才俊。 “少主……”谢长安依旧抱紧铜锣,另一只手无规律地乱挥舞着,试图发出提醒的声音,“头发,头发。” 他必须心中默念佛经,这才没坏了修行。 对面俊美无匹的人头发披散,过于耀眼,谢长安相形见绌下,不敢再直视。 头发么。风满楼拿起并未再有灵力运转的应觉镜,把法宝当普通镜子用。 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于是风满楼揪着鬓角的头发,又拽了下,感觉有些疼了。 他知道谢长安为何会心神慌乱。 师兄说过,他披散头发的时候,很色.情。 不做.爱的时候,言说讲话的语气总是一板一眼,却也相当顽皮。 他见申无命在批的折子全是废话,无需劳神,就去玩他的头发,“原本被拘束的头发忽然散开,就好像人解下衣裳,你现在很色.情。” 风满楼心性坚定,很乐意接受道侣在枯燥工作中增添的情.趣,批折子的手不曾颤抖,“色.情?那又如何?” 音声缱绻,落在言说耳中,却字句皆是勾引。 轻度面瘫的男人神情略晦。 申无命长且顺滑的青丝在他手里倒是听话,很轻易就被编成细细的辫子。 不能完全掌控申无命这个人,似乎让言说心生苦恼,只能靠掌握对方的头发聊以藉慰。 言说又道,“少主披散着头发,勾引着人想对你的头发为所欲为,很色。” 风满楼放下批折纸的笔,将脑袋贴上言说的胸口,隔着衣物去碾压男人身上最敏感的点,“巧了,我觉得师兄也很色。” 修真界除了部分佛教弟子剃光头,还有与文轩同样特立独行的人会把头发剪短,大家都留着长发。 真得能看出谁披散头发会更色一点吗? 风满楼倒是觉得,言说面无表情地说“你很色.情”这件事本身,最是色.情。 “你不一样的。”言说抱着风满楼,抚摸他的后脑,“我心悦你,满心满眼都是你。” 风满楼的小动作言说都能切身体会,似乎联想到更旖旎背德的事情,话语带了隐约的慈祥,“所以我眼里你是无双姝色,一举一动,皆能牵动情欲。” 言说喜欢夸风满楼很好看,还说风满楼披散头发的样子很色.情。 风满楼觉得自己只是比别人帅一点,有气质一点,应该不至于到言说口中那么引人犯罪的地步。 但风满楼还是不准备继续披散头发。 他打了个响指,法力运转,凝结出新的发带将头发绑好。 幸好风满楼离开无双镇之后就换了发带,连被炼器师炮制过的发带,都被长生和尚的攻击毁于一旦,洪晨雨以凡人之躯织成的发带,同样不能幸免。 洪晨雨会难过的。 虽然风满楼有自信他能把洪晨雨哄好,但他觉得发带是洪晨雨的心意,能不用就不用,这样就能把发带保护好。 不止洪晨雨,两位未婚夫都很喜欢打扮风满楼,也送给风满楼很多发带还有发冠,风满楼却不准备使用。 修士对所有物沾染他人气息会很敏感,风满楼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时与两位未婚夫打交道,出于保险,风满楼决定不使用任何未婚夫赠与的东西。 再说正事。 长生和尚死前反复提到的【消音】,是风满楼未曾听闻过的词汇,这次甚至连它的读音都不可被传入第二人的耳中。 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长生和尚死前反复提到无法被理解的词汇,它或许很重要。 风满楼挥袖,将记录好无数声【消音】的留影石还有长生和尚的尸体一并收起。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可以问。 长辈们或许知道能给出解答,师兄和阿文比自己年长些,也可以问问他们。 “记好了徒弟,有人想要诛我的心,你就诛他的心。”诸事已了,风满楼依旧站在原地,背着手,神情平静,“是不是很公平?” 友好的佛法结束,风满楼没有什么收获,只见法门寺中的一地狼藉。 废墟中,只剩下人小臂大小的雕像伫立,远看并非风满楼熟悉的佛教传说诸神。 会与蛊惑长生和尚的黑雾有关吗? 风满楼走上前,打量奇怪的雕像,“有好东西,不来一起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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