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 玄鳞暗骂一声,飞出去找水泡澡。
第48章 寒风呼啸,听得人牙齿寒颤。 李青辞紧攥着缰绳,许久未松,感觉手指都僵了,等赶到河道的帐篷前,他喝停马,搓了搓手,翻身下马。 除了大腿有些不适,其余都好好的,李青辞拢着披风,不由得翘起唇角。 这披风一点风都不透,他身上还是暖融融。 这时,一位身着皂袍的黑脸衙役,拦在他马前,高声道:“敢问贵驾尊称?” 李青辞牵着马,出示符牌:“工部都水司主事李青辞,奉上命,前来监管沙英河冬季检修一事。” 黑脸衙役听完,躬身作揖,态度不甚恭敬,但也挑不出错来:“原来是李主事,小的是遂宁府的衙役,您请,同知大人正在帐篷里等您。” 李青辞收起符牌,缰绳交由他,抬脚朝帐篷里走。 外面寒风冷冽,帐篷里却如春季温暖,两丈见方的帐篷里,摆了四个炭盆,用的都是上好的白炭,可谓奢靡。 两列共六把交椅,有三把椅子上坐着人,最上头摆了一张红木小塌,一位着青色官袍绣白鹇的正五品官员斜卧其上。 李青辞一进来,椅子上着青袍绣鸂鶒的三位七品官员立刻起身相迎,过了两息,那位穿白鹇的同知大人才施施然起身。 郑其铮打眼一瞟,敷衍地抬手:“坐吧。” 李青辞一丝不苟地行揖礼:“见过同知大人。” 遂宁府的同知是正五品,李青辞是正六品,按理说李青辞要行两拜礼,可是李青辞只行一拜。 郑其铮眼底凝起不悦。 李青辞掏出公文和符牌,不卑不亢道:“下官都水司李青辞,奉命前来监管沙英河冬季检修,请同知大人校验公文。” 原来是朝廷派来的上差,郑其正没认出来,见他脸嫩,又穿着六品官府,便没当回事,这才敷衍了事。 他暗暗懊恼,脸色一怔,登时堆起笑来,认真回了答礼,上前亲切道:“原来是李主事,这话就见外了,快快入座。” 李青辞笑得同样真诚:“同知大人还是检阅一番为好,另外,经都水司主官特批,在沙英河检修未完之前,下官每日早晚在此点卯。” 郑其正笑得和蔼:“好说好说。” 他接过公文,随意扫了几眼,朝一旁衙役吩咐:“给李大人画卯。” “是。” 此次沙英河检修一事,由遂宁府府衙负责具体事宜,领头人就是郑其正。 此外,工部派来李青辞监管,当地驻军卫所派来一位千户,负责治安一事。 李青辞虽然官位低二人一等,但是掌着监管一权,最后这事能不能交差,要看李青辞是否同意签字。 几人简单寒暄一番,李青辞随着众人到河道巡察。 此时,五百多名夫役,遍布堤坝、堰口,正在清理淤塞。 没多久,李青辞找了借口,摆脱众人的拥簇,朝身后杨景和投去一眼。 杨景和放慢脚步,片刻后,两人会合。 杨景和今年三十有一,体形富态,相貌和蔼,是都水司的书吏,以前跟李青辞搭档过两次,彼此还算熟悉。 他朝李青辞作了个长揖:“小的见过李大人。” 李青辞伸手扶他,笑道:“没旁人,不必拘礼。” 杨景和从身上掏出一本册子,递给李青辞:“小的昨日就来报到了,这是小的记录的情况。” 李青辞接过来翻看,短短一日,记录了十几页详情,这个杨景和确实是个能耐人。 若他年后顺利升任,可以把他要过来当助手。 片刻后。 李青辞还给他册子,叹了口气:“照目前这个进度,一个月的工期有些紧张。” 河道疏浚一事只能白日里做,晚上视线不好,不安全还浪费油烛。 现在天寒日短,做事的时间也短,夜间,河床会结冰,早起要先凿开两三层冰块,或将冻土打松,才能得施畚挶、清理淤塞,又费去不少功夫。 杨景和面色犹豫,斟酌道:“按户部拨派的银子,眼下应该能多雇一百名夫役。” 李青辞明白他的意思,贪墨的事哪处都有,就帐篷里那些炭火,走的肯定都是河道的账目。 轻叹一声,李青辞朝河堤下走去:“先观望几天吧。” 他和杨景和走到河坡察看,上头,以郑其正为首的几人打量着他们,低头交谈。 一位工房的典吏朝郑其正道:“大人,这个李青辞什么来头,脾气这么傲!属下瞧着,他对您可没什么敬畏。” 郑其正呵呵笑道:“人家是上头派来的监管,咱还得敬着人家呢。” 河道徐巡检叹了一声:“没想到都水司派了他过来,咱们这次得收敛着点,别被拿了把柄。” 典吏不解:“徐大人此话何解。” 郑其正也朝徐巡检看去。 徐巡检朝二人解释:“我们河道巡检,平时就是看都水司的脸色吃饭,都水司的官员多少了解一些。” “这位李主事,今年二十有八,是前两届科考的二甲头名,他爹是李贞泽,生前任户部左侍郎一职,那可是正三品大员,圣上的心腹,李青辞本来应该守孝三年,圣上特准其以月代年,守孝结束直接就去都水司任主事一职。” “他颇通水务,去夏,苇滨河泄洪,也是他去监管,三伏的天啊,他一直守在堤上,事事亲察,处处严谨。” 郑其正听到这儿,神情若有所思。 “如今他任职期满,年后就要升调,他的继舅舅现在是吏部文选司的主官,都水司的主官对他也多有器重、栽培,估计升任员外郎是没跑了。” “最关键的一条,是他这个人没有软肋,不贪财不好色,无父无母无妻小,家中只有继母和继妹,他不过分刚直,也不谄媚,是个刚而有曲、圆而不弯之人,平时对外应酬很少,极难拿捏。” 随着话音落下,众人脸上凝重起来。 郑其正沉声道:“都打起精神做事,要是伸了不该伸了的手,让人抓住了,我可保不了你们。” “是!” 一晃,到了晌午放饭的时辰。 典吏得到郑其正的授意,前来寻李青辞:“大人,午膳已经备好了,请随小的前来。” 李青辞搓着手上的泥巴:“稍等。” 鞋上踩得都是淤泥,他找块石头蹭鞋。 简单处理一下,他拎着衣摆抖土,抬脚往帐篷走。 一进去暖和不少,不过比起上午,温度低了些,里头只剩俩炭盆,还都换成了黑炭。 郑其正叹气,一脸愁容:“李主事莫怪,河道账目吃紧,只备了粗茶淡饭,还望海涵。” 李青辞扫了一眼饭菜,笑着拱手:“同知大人过谦,此饭比起工部的廊餐也不遑多让。” 郑其正脸色一滞,他已经缩减了一半的用度,再差还怎么吃。 徐巡检笑着开口:“今日是李大人第一次莅临,饭菜多少要丰盛些,算是给您接风洗尘。” 李青辞眯眼笑着:“那就多谢诸位好意。” 几番推让,众人才次第落座。 李青辞自顾自吃自己的饭,丝毫没有开口交际的打算。 他是京官,这些是地方官,估计以后也不会打交道,何况他这次来就是为了揪他们的小辫子,客套再多,该得罪人还是避不过,费心周旋,何苦来哉。 跟不喜欢的人一块吃饭,李青辞总忍不住加快咀嚼速度,其余人都慢悠悠地吃饭,李青辞率先起身,朝诸位拱手:“我出去转转,诸位慢用。” 等他走后,郑其正看着碗里的饭菜,不禁直皱眉头:“多招些夫役,尽快完工,赶紧把这差使了了,以后每顿餐食,严格按照规制来。” 众人答话:“是,大人。” 李青辞走到夫役的大锅饭前扫了一眼,慢慢踱步回去。 进了帐篷,这些人刚吃完饭,李青辞笑着开口:“这些天有些燥,我吃得都上火了,夫役们吃的饭倒是清淡,以后不用特意备我的饭,我和他们一块吃。” 这话太直白不过,郑其正脸都黑了,偏偏没办法发作。 那些大锅饭层层盘剥油水是不争的事实。 缓了缓,郑其正端起茶呷了一口,和蔼道:“好说好说。” 晌午,大家有半个时辰的休憩时间。 李青辞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其余人互相对着眼色。 本想着回衙署歇息,等傍晚点卯再回来,这下算是泡汤了。 再不情愿,也得把面子活做了。 时辰一到,外面响起敲锣声,还有呼啸的寒风,李青辞缓缓睁开眼,拢紧披风,不紧不慢走出帐篷。 其余人捏着鼻子出去装模做样的巡查。 不过,该做的实事他们也没落下,毕竟这是自家门前的河,万一检修不当,倒霉的还是他们自个。 磨合了一天,对彼此的做事风格也了解了大概。 李青辞点了卯,策马离去。 帐篷内几人商讨一番,最后郑其正拍板:“都顺着他来,观他确实是个办实事的,这桩差事能办好,得实惠的还是咱们地方。” “另外,过几日,领他去汇济渠看看。” 典吏目露狡黠,嘿嘿一笑:“属下明白了,这桩烫手山芋丢给他正好。” …… 路上,李青辞骑得很快,生怕天黑前赶不到城里。 幸好一路通畅,天色刚擦黑时,他见到了城外候着的自家马车。 骑马真是个苦差事,大腿和腰又酸又疼,他扔了缰绳,抬脚跨上马车。 李青辞摘了手套,捧着手炉暖手,马车一路晃悠着回家。 等跨进院门,李青辞突然脸红起来,一天了,他总觉得舌尖还存留着冰凉坚硬的触感。 活了二十八年,第一次做这么出格的事。 虽然上次被玄鳞那样……算是亲了,但是轮到自己做的时候,感觉是不一样的。 脚步踟蹰起来,李青辞慢吞吞地挪进正屋,只见内室一片昏暗。 思绪僵住,心倏地凉了,李青辞脸上的红晕在刹那间褪去。 以往他下衙回来,只要玄鳞在屋里,灯永远是亮的。 闭了闭眼,李青辞抬脚走进内室,就着外间的烛火,在昏暗中来到书桌前,打开蚌壳。 明亮的光一下子流泻出来,照亮屋内。 环顾一周,除了他,再无旁人。 床上的被子,还是临走前那副凌乱的样子。 恍惚中,李青辞身形摇晃,腿软得不行,猛地跌坐地上。 李青辞垂首扶额。 …… 不知过去多久。 外间响起声音:“老爷,晚膳好了。” 李青辞摁了摁眉心,撑着手臂爬起来,他解开披风,换下官服,来到桌前吃饭。 手指冰得发僵,几乎攥不住筷子,李青辞改用勺子喝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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