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闻玉至问。 “……没什么。”无形的恐惧霎时间也包裹住了谢春酌。 他不想与闻玉至再站在一起,而是立刻朝万春以及那名弟子而去。 在他离开后,闻玉至抬眸,与叶叩芳对视。 “我的。”闻玉至说。 叶叩芳微笑,“谁没死,就是谁的。” 话语间,一声巨响。 轰隆—— 地裂,脚下踩着的地面轰然拔高,谢春酌顾不得去救人,只抓紧弟子的后衣领将人拽得站稳,才仰头看向前方…… 那是一头如山一般高且重的巨兽,头有螺旋状的独角,獠牙外翻,似野猪,眼瞳又大又圆,暗黄色,瞳孔竖起,冰冷不耐地扫视面前站着的一群人。 纸人嘻嘻哈哈,爬上巨兽的肩膀,提着灯笼摇晃,无数点红光在风中摇曳着,点亮这处山谷凹陷处。 巨兽身上布满火山裂缝似的石块,黏连在肉里,间隙露出一些暗红色的肉色,四肢粗壮,爪大而尖利。 它抬起前脚,狠狠朝着谢春酌几人踩去。 同时,纸人也穷追不舍地朝他们扑去。 闻玉至参与进了战局,拔剑斩向天,在剑光铮动之下,灰暗的乌云露出一丝亮光。 在范围内的纸人撕裂成两半,红灯笼落下,点燃地上的杂草,又被巨兽的掌风所熄灭。 闻玉至动手之后,场内战局变化。万春以及另一名弟子离巨兽较近,反应敏捷地一跃而起,刀剑出鞘,在呼啸的风声中直斩巨兽。 谢春酌冷眼旁观,看了几秒,便见闻玉至将纸人处理得七七八八,就上前去帮万春二人,没一会儿,就戳伤了巨兽的眼睛。 巨兽发出疼痛的哀嚎,愤怒地跺脚,四周山石滚落,万春被砸了个正着。 谢春酌看叶叩芳:这就是你说的替我杀了他们? 叶叩芳笑而不语,抬手点了点左侧方一处。 谢春酌顺着山石所在仰头看去,待看清后,眼睛一亮。 是一处小湖! 那湖通往的,就是闻玉至第一次死亡的地方! 谢春酌立刻去寻找叶叩芳的身影,想知道他要怎么做,结果回头一瞧,人竟然不在原地。 再四下一看,便看见叶叩芳竟然坐在一棵靠在山脚下,枝叶繁茂的大树之上,正面色平静地看着巨兽。 他想做什么? 谢春酌想不明白,也没有时间多想,因为万春骤然朝他大喊:“师兄!帮忙——” 无论是为了离开秘境后重归宗门的生活,还是为了此刻自身的伪装,谢春酌都不得不上前救人。 他拔出软剑,剑光如霞,波光粼粼,绸缎般飞出,将即将被卷如巨兽口中的万春以及另一名弟子救出,旋即脚下一踩,踏着巨兽甩到前方的尾巴,一跃而起,与闻玉至身影交错。 软剑飞回手中,两道剑光直冲而下,刺破巨兽坚硬的皮肉。 “吼——” 巨兽发出疼痛的吼叫,而后迎来的是愤怒。它发疯似得开始无差别撞击山崖和周遭的树木,狂风过境般,一切变得混乱而惨烈。 “不能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我们得走。”万春拖拽着另一名受伤的弟子,找到谢春酌,焦急道。 谢春酌自然知道这里不能继续待了,一是巨兽已然发狂,破坏一切,他们也拿不到有价值的灵草。 二是杀了巨兽太过困难,损失重,即使巨兽死了,尸体也运不出去,现在和它缠斗百害而无一利。 三则是纸人虽伤害力不大,但着实缠人,纠缠下去必定吃亏。 只是…… 这机会实在太好了! 重创闻玉至的机会,还能顺带把万春和另外一个弟子,这两个拖油瓶给甩开! 谢春酌脑中飞速运转,还未想到一个好的时机,便见一人骤然从高树上飞下,长剑如虹,直刺与巨兽正在争斗的闻玉至。 “师兄——”万春惊骇。 谢春酌不由自主提起心,仰头往那处看去,只见闻玉至被一剑穿肩,卡在血肉骨头之中的剑飞起落下,竟是直接将闻玉至的肩胛骨斩断了! 稀薄的血飞出,长剑抖下血液,巨兽的哀嚎都轻了,它打量着如飞鸟般坠落的闻玉至,有几分灵智的脑子反应过来面前的人类是窝里斗,登时精神,开始持续攻击。 “你们快去控住住那头巨兽,我去救闻玉至!” 不等万春以及那名小弟子说话,谢春酌就先一步急迫地开口催促。 万春不暇思索,当即双手握紧重剑,斩向巨兽的尾巴。 另外一名弟子则是攻击巨兽还完好的那只眼睛,同时将飞扑而来的纸人挥开。 眼见着二人听话地缠住巨兽不让它靠近,谢春酌飞速朝闻玉至靠近,把人搂在自己怀中,带离了现场,停落在不远处的山头湖泊边。 闻玉至面色煞白,半跪坐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口鼻急促呼吸,汗与血将他的衣衫黏在皮肉上,如若要撕开,只能连同他一起撕裂。 他现在就如同一张廉价的薄纸,轻易就能被摧毁。 谢春酌不可控制地兴奋起来。 他与闻玉至对视,二人皆无言,但谁都知道彼此心中在想什么。 谢春酌想装,但装不出来。他知道闻玉至恢复记忆了,于是他定定地看着闻玉至,问道:“你要死了吗?” 闻玉至弓着腰,很艰难地昂头去看他,“……嗬……卿卿、很想我死吗?” “你该死。” 谢春酌身后落下一人。 不用回头,谢春酌就知道来人是谁,对方俯身往下,自后背搂住他,亲密地吻去他耳垂处被闻玉至溅到的血滴。 “死吧。” 叶叩芳靠在那薄薄的肩颈之上,悲悯地看闻玉至,轻声呢喃:“我们……只能活一个。” “……嗬嗬,那卿、卿,想要谁呢?”闻玉至攥紧谢春酌的手腕。 他用力极大,如铁铸般死死握着那节晧白的手腕,双眼充血发红。 闻玉至没去看叶叩芳,而是去看谢春酌,等待他的回答。 “不如你们都去死。”谢春酌冷酷道。 “……哈哈……哈……” “哈哈……嗬哈……” 身前身后二人都骤然发出不同的笑声。 笑声沉闷,混杂着血液与难言的心绪,落入谢春酌耳中,却好似是他们共同在嘲笑他。 谢春酌冷下脸,正待要动手,却没想到,闻玉至忽然说:“卿卿,这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 话音落下,剑光铮亮,闪动时光灿如金,谢春酌不由自主闭上眼睛。 下一秒,血液飞溅,撕拉一声,他察觉后背的衣衫被剑所刺开,冰冷的剑头抵住他的腰间…… 不…… 谢春酌猝然扭头,叶叩芳笑意依旧,只是慢慢地松开他。 “卿卿……” 在他要起身时,手腕的拉力使得谢春酌无法逃离,他落入了充满血腥味的冰冷怀抱中。 闻玉至抓救命稻草般抓住他,声声泣血,嘶哑道:“我也想要……为自己争一争——” 随着闻玉至最后的嘶鸣,谢春酌被他带得往后仰倒而去…… 扑通—— 平静的湖面坠落。 幽绿的湖水,波光粼粼,光折射下犹如剔透的翡翠,宽大的春衫湿润,浮起,像蝴蝶的翅膀。 谢春酌屏住呼吸,用力踹闻玉至的身体,企图把人踹开,甚至还去戳对方肩膀上的伤口,可依旧无济于事。 直到他灵机一动,忽然张开嘴,湖水灌入,无法呼吸,口鼻生涩,溺水的痛苦毫无保留地冲来。 谢春酌终于感觉到闻玉至的手松开了。 结果他还没往上游,手臂就被扯住往下拉,随后唇撕裂开一道口子,他吃痛地张开嘴,空气便渡了进来。 闻玉至亲得很浅,除了最开始不知是泄愤还是痛苦的啃咬,到他张开唇,对方舌尖探入,为数不多的空气传入口中,下一秒,就退了出来。 依依不舍地吻过嘴角的伤口,湖水的干涩腥味与血液的味道混合,谢春酌看着闻玉至对他笑了笑,而后松开手,往下坠落。 在那深不见底的湖泊当中,莹光闪动,细小的泡沫浮起,恍若一只只翩翩的蝴蝶。 闻玉至处在它们的围绕当中,张开手,握住了其中的一只……无数的白色蝴蝶散发着淡淡的光辉,汇聚成一道人影,涌入他的体内。 而谢春酌看不清底下的一切,也无意在看。他奋力往上游,最后突破湖面,一跃而出。 呼—— 眼未睁开,脸颊抚上一掌,托着他湿润的脸,轻声道:“卿卿,我曾欲与天求,今生来世,生为连理枝……”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我真的可以,得到你的爱吗?” 滚烫的泪水如雨般落在他脸上,谢春酌猛然睁开眼,便发觉自己并没有还沉在湖水当中,而是正处在于幻境里面某个不知名的洞穴里。 他从地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喘息,脑子嗡嗡作响,一时不知今夕何年。 回忆起破开湖水时,在岸边的人颤动的声音与绝望的泪水,谢春酌心悸不安,胸口大幅度跳动不止,内里仍在惊颤。 是叶叩芳吗? 他垂着头,好一会儿,擦去脸上的水珠,盯着手掌心盈起的小水泊看了会儿,才抬头去打量四周。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昏黑,只有些许莹莹的微光从洞穴墙壁散发出来,极其艰难地照亮一点地方。 四喜娃娃跟块破抹布似的奄奄一息地躺在一边,有几个湿漉漉的纸人正上下踩踏它身上吸满了水的身体。 “噗叽”奋力一跃一落,水就从暗红色的布里挤出来。 许是听到声音,纸人回头看谢春酌,晕开的眼睛和嘴巴,两颊红团深得吓人,不堪入目。 伤眼。谢春酌微微阖目,随即耳尖一动。 外面有人。 洞穴外,有剧烈的响声与剑交叉滑过的刺耳声响,动静不断。 一个念头从脑海里冒出来,谢春酌不暇思索,就猜出外面正在发生什么。 他吐出口腹中的污水,缓和些力气,便扶着墙壁踉跄走出。 洞穴内墙壁咯手,谢春酌扶了一阵,发现墙壁上有虽光闪动,凑近一看,有瓷白的细碎亮片镶嵌在其中,像是晶石。 但谢春酌却莫名其妙地觉得,这很像白骨骷髅的骨头。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谢春酌不再思考,继续往外走。 走至洞穴外,亮光刺目,他眯起眼睛,便看见不远处有两人正在对峙。 确实是闻玉至和叶叩芳。 不知道他昏迷了多久,这两人竟然已经打起来了。 二人相持长剑,对立在两侧,听到声音后,忽地扭头,灼灼的目光落在了浑身湿漉漉的谢春酌身上。 此时二人满身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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